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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潘多拉的盒子

这抹恐慌一直在依雪纯的心底攀升着,然后在一个星期后的某天达到了最高点。

那是周一,早读的时候,班主任领着一个纤瘦的女生走进书声朗朗的教室。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生,个子娇小,骨架纤细,琥珀色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皮肤又白又嫩,仿佛能捏出水来。与普通人相比,她的唇色略显苍白,身子清瘦得仿佛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使她看上去格外娇弱之余,也为她增添了几分令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生保护欲的楚楚可怜。

课堂上的读书声一下子低了下来,同学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纤瘦女生的身上。不少男生的眼中明显地闪过了或多或少的惊艳,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甚至无视讲台上的班主任,调皮地朝她吹起了口哨。

与四周兴奋的同学相比,依雪纯的反应显得有些异常。

在看到纤瘦女生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她的眼底明显地闪过了一丝惊愕,粉嫩的瓜子脸霎时白成了一张纸。

在心底潜伏了一周的莫名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应验。

润白的贝齿轻咬着血色尽失的下唇,依雪纯不安地紧攥着双手,默默地转头看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凌落川。

他微抬着光洁的下巴,目光在纤瘦女生的脸上停留了半秒,剑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很快,他便收回目光,低头状若无事地继续默读课本上的单词,几缕浓密的刘海轻轻地滑下,遮住了那张坚毅的俊脸,依雪纯看不清他的表情。

班主任扬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原本人声鼎沸的教室很快便安静下来。

“同学们,早上好。”班主任是个刚步出校园没多久的年轻男子,谈吐幽默、充满朝气,课余时间常常和学生聚在一起玩,比如打打篮球、烧烧烤什么的,像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学生们都很喜欢他,“相信各位都已经注意到站在我旁边的这个萌妹子,并且有不少男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的情况了。”班主任微笑了一下,低头看向身旁的纤瘦女生,“丁同学,向同学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家好,我叫丁优莹,很高兴和各位成为同学。”丁优莹柔柔地说着,声音清脆悦耳,有如黄莺出谷,唇畔的浅笑轻盈柔和,使那张本就美丽的瓜子脸看起来更是美得宛如山谷里的幽兰,就连那身土土的校服也无法遮掩她的灵气。

教室里有一刹那的静谧,紧接而来的是男生们比刚才更起劲的起哄,甚至有几个平时比较八卦的女生也忍不住跟四周的同伴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年轻的班主任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责备他们,反倒微微一笑,他也曾当过学生,他明白他们只是单纯地对新成员心怀好奇,并没有恶意,“是的,从今天开始,丁同学正式加入我们高二(3)班这个大家庭!丁同学刚从国外回来,对学校的一切都不熟悉,大家平时要多多照顾她。”说罢,他指了指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低头对旁边的女生说,“丁同学,你的座位在那里,先过去坐下吧!”

丁优莹看了看班主任所指的方向,脚下却没有动。她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教室最后一排的某个座位。坐在座位上的人却没有看她,一直安静地盯着课桌上的课本,那张略显冷漠的俊脸平静得宛如月夜下的海面。

一抹异样的神色在她的眼底掠过,丁优莹坦然地抬头,落落大方地问:“赵老师,我可以坐在凌落川同学的旁边吗?我和他以前是邻居,比较熟悉,以后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向他请教。”

依雪纯闻言,杏眼圆睁,抬头愕然地瞅着讲台上的纤瘦身影,俏脸白得像一张没有颜色的纸片。丁优莹这话落在别的同学耳中倒没什么,依雪纯却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低头盯着课本的凌落川也抬头,淡淡地扫了讲台上的丁优莹一眼,那张俊脸淡漠如初,令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班主任体恤丁优莹大病初愈,又是刚回国,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人之常情,倒也爽快地答应了:“可以。”说着,他转头看向坐在凌落川旁边的矮个子男生,“小林,你和丁同学换一下座位吧!”

傍晚时分,早已过了放学的高峰期,教学楼里的人已变得十分稀少。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瑰丽的彩霞,在空旷的回廊上投下一抹稀薄的橘红,使这静谧的空间更添了一分冷清。

丁优莹抱着几本崭新的课本,脚步匆匆地在回廊上走着,目光却紧紧地锁住前方那抹冷漠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却像是没看见她的存在一般,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脚下没有丝毫的停顿。

一天了,他已经无视了她整整一天。从早上成为他的同桌,到现在,他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期间,她数次借故和他攀谈,他却视若无睹、听若不闻,仿佛她是一个隐形人,她说的话自然也是空气。

不过,她是不会放弃的!

她不顾大病初愈的身体,匆匆从美国赶回国内,又费尽心思成为他的同班同学,可不是为了吃闭门羹的!

咬了咬唇,丁优莹鼓起勇气,快步绕到少年的面前。

凌落川被迫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挡在身前的女孩,一双墨眸宛如结了冰的湖水。

他知道她在找机会跟自己攀谈。

你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今天整整一天,丁优莹的目光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凌落川的身上,就连他放学值日,她也故意等到他离开,才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教室。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凌落川要是不知道,那他就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了!至于他为什么不理她,你可以说他绝情,也可以说他铁石心肠。其实,他只是简单地认为没有这个必要而已!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既然已经无法回到过去,那继续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有些人可不会这么想。

“你打算一辈子都躲着我,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吗?”丁优莹仰头瞅着他,一双翦水秋瞳在霞光的映照下,水光盈盈,宛如覆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带着令人动人的哀怜。

凌落川冷冷地看着面前神态楚楚的女孩,俊脸上的神色冷漠如初,没有丝毫的动容:“我不认为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知道你气我当初背叛你,可是当时我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丁优莹轻轻地咬着唇,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秀丽,却不见丝毫血色,苍白得像一朵随时都有可能飘落的娇弱白梅,“那时我的病日益加重,每一次发作都有如千针刺心,医生说,我再不动手术,恐怕就活不过18岁了。我家的经济状况你是知道的,根本就负担不起那么重的医疗费……”

薄唇勾起了一道冷冷的弧线,凌落川讥讽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墨眸不带丝毫温度:“所以,当那个人提出和你交往的时候,你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

“不是的!”丁优莹慌乱地摇头,双唇微微颤抖着,眼底覆上了一抹浅浅的泪光,“我和牧……乔牧飞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凌落川冷笑一声,“我都亲眼看见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了,你还敢说不是?”

莹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娇嫩的唇瓣,丁优莹沉默了片刻,脑袋微垂,低声哀泣道:“对,我承认曾背着你和乔牧飞交往,可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乔牧飞说,只要我和他在一起,他就让乔伯母送我出国治疗。我不爱他,可我却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因为我不想死,我渴望活下去!”说到这,她轻轻地仰起下巴,楚楚可怜地瞅着面前的少年,晶莹的泪珠划过苍白的脸颊,使她看上去更添了几分柔弱,“落川,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爱的人由始至终只有你!”

凌落川别开脑袋,不再看她:“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丁优莹轻轻地拉起他的手,眼睛紧紧地盯住面前那张俊美的侧脸,眼神充满期待,“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重修旧好的!而且,我相信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乔牧飞全都告诉我了,当初你为了帮我筹医疗费,不惜拿自己最珍视的……”

“够了!”凌落川再也听不下去,一把甩开她的手,“我说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和你是不可能回到从前的了!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我不希望我的现任女朋友误会!”说罢,他不再看她一眼,越过她大步朝楼梯走去。

走廊很窄,丁优莹又站在走廊的正中间,凌落川在她身旁走过的时候,身体不可避免地轻撞了她的肩膀一下。凌落川的力度并不大,但丁优莹实在是太纤弱了,瘦小的身体还是因为惯性,朝后趔趄了一下。她反射性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旁边的栏杆稳住摇晃的身体。就在指尖将要碰到栏杆的那一刻,她的心念一动,突然收回手,任由失去平衡的身体直直地摔在地上——

“唔……”

这声充满痛楚的闷哼声成功地拉住了凌落川即将远离的脚步。

他迟疑了一下,一转身,却惊愕地看见刚才还好好的丁优莹正虚弱地跌坐在地上。她的右手紧紧地捂着上腹部,额角不断地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尖尖的瓜子脸白得近乎透明,上面布满了痛楚的神色。

凌落川吓了一跳,心里虽有疑惑,却还是立刻上前扶起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痛……我的肚子好痛……” 丁优莹痛苦地闭着眼睛,身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尖锐的指甲几乎整个陷进了他的肉里。

“我送你去医院!”看着她痛得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凌落川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地背起她,快步朝楼下跑去。

凌落川的注意力都放在满脸痛楚的丁优莹身上,没有发现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两抹清丽的身影从楼道的拐角处走出。

“啧啧,看来这个丁优莹是有备而来的呀!”盯着那两道匆匆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顾染兮摇头感慨道,“为了挽回凌落川的心,她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依雪纯凝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淡粉色的樱唇紧紧地抿着,久久没有回话。

虽然刚才两人所站的地方距离她有些远,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的谈话,其中有很多字眼都听得不怎么清楚,但是丁优莹故意摔在地上的动作,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丁优莹不久前才做了换肾手术,现在正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可是为了凌落川,她千里迢迢地从国外跑回来,更不惜借用柔弱的身体,博取凌落川的同情。染兮说得对,为了凌落川,她显然是打算豁出去了。

不过,她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既然丁优莹当初选择了背叛凌落川,她就该做好失去他一辈子的准备。

柳眉间凝聚了多日的迷茫和惊惶渐渐散去,依雪纯静静地凝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清澈的双眸布满了坚定——

她会让丁优莹知道,谁才是凌落川现在的正牌女友!

走廊上那一摔,让丁优莹在医院躺了整整两周。出院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又在家里休养了一周,才重新回到学校。

正是课间时间,教室里人声鼎沸。丁优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略显苍白的樱唇轻轻地抿着,目光不时地探向同桌的凌落川,双唇微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后者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地在稿纸上奋笔疾书,看也没看她一眼。

丁优莹咬了咬唇,踌躇再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落川,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

凌落川本不打算理她,然而眼角余光扫过她时,却意外地发现她似乎比入院前更瘦了。

丁优莹的双颊本就没什么肉,现在下巴更是尖尖的,眼睛倒是越发的大,琥珀色的瞳仁闪着盈盈的波光,倒是比先前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想到她这次的入院皆是因他而起的,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凌落川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眼底的冷漠也消融了稍许,硬梆梆地回了一句:“你是因为我才摔倒的,我有责任送你去医院。”

凌落川的回应对丁优莹来说显然是莫大的鼓舞,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的神色,激动地继续往下说:“我妈妈知道送我去医院的人是你,又得知我们现在是同班同学后,她很高兴。她说,凌奶奶去世后,你就没回过去,她怪想你的,一直念叨着让你有空去我家吃顿便饭。对了,她还特地做了椰汁红豆糕,让我带给你。”说着,她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便当盒,小心翼翼地递给他,明眸里满是期待,“她说,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你最爱吃她做的椰汁红豆糕了,每次都能吃好大一块。”

盯着隐隐散发着香甜气息的便当盒,凌落川的眼底出现了一丝迟疑——如果这些糕点是丁优莹做的,他大可以拒绝,但做糕点的人是丁妈妈……

记得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丁妈妈很照顾他。每当家人加班晚归,丁妈妈总是让丁优莹叫他去丁家吃饭。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丁妈妈也不忘给他留一份。如果因为丁优莹的一次背叛,就把丁妈妈对他的好完全抹杀掉,这就显然他太忘恩负义了。可是,如果接受了这些糕点,他又怕会给丁优莹带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当凌落川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旁边突然横伸出一只素净的手,动作灵巧地“接”过便当盒——

“既然是长辈的心意,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突如其来的甜美嗓音让凌落川和丁优莹同时一怔,两人一抬头,意外地对上一张笑嫣如花的俏脸。

“雪纯……”

凌落川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虚,正想着该怎么向依雪纯解释自己和丁优莹的关系,旁边的人却突然讶异地叫道——

“是你?”丁优莹意外地看着面前的俏丽少女,一眼便认出她就是那个在车站里帮自己夺回钱包的热心人。

凌落川看看丁优莹,又看看依雪纯,惊愕地问:“你们认识?”

“我和丁同学有过一面之缘。”依雪纯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的丁优莹,落落大方地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落川的现任女友——依雪纯。”她没有用“女朋友”这个词,而是用了“现任女友”,还特别加重了这几个字的音量,宣示主权的意味明显。

丁优莹即使再笨,也听出了依雪纯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礼貌地伸手回握了依雪纯一下:“你好,我是落川的朋友——丁优莹。”

“落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依雪纯放下手中的便当盒,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丁同学刚转学过来,对学校的情况应该还不熟悉吧?咱们学校食堂的师傅手艺还不错,不如等会我们一起用午餐,我也好向你介绍一下咱们学校的人文历史?”

困惑的目光在那张笑得异常灿烂的俏脸上停留了片刻,凌落川的剑眉微微地皱了一下,委婉地说:“雪纯,优莹刚从国外回来,她可能吃不惯食堂的食物……”

依雪纯似乎没听出凌落川话里的抗拒,唇畔依旧噙着那抹比阳光还灿烂的微笑,目光坚持地盯着面前看似怯弱无辜的女孩。

丁优莹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假装没看到旁边凌落川的警告眼神,欣然点头。

每到饭点,食堂永远是学校人气最旺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这片将近三百平的空间挤得滴水不漏,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充斥着人们的耳膜,浓郁的食物香味在空气里飘荡着,刺激着人们的味蕾。

依雪纯和丁优莹并肩而行,小心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凌落川捧着三人的食物,紧紧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食堂用餐区统一是那种不锈钢材质的连体四人座桌椅,三人寻找良久,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几个空位,却只有一张双人椅是空着的,另一张上坐着一个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正边吃饭边用手机看小说的矮个子女生。

丁优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状似随意地在那张空着的双人椅上落座。

依雪纯看了她一眼,唇角似有若无地微微勾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坐在她的身旁。

凌落川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遍,苦着脸在矮个子女孩旁边的空位坐下。

忙了一个上午,依雪纯和凌落川几乎饿坏了,一坐下便忙着开吃,只有丁优莹怔怔地盯着餐盘里的菜肴,久久没有动筷。

依雪纯心里奇怪,咽下口中的食物,正想发问,丁优莹此时却盈盈地抬起头,满脸动容地凝望着一头雾水的凌落川——

“落川,分开了这么久,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最爱吃糖醋排骨。”

哟,原来人家是想上演“哥有情,妹有意”的戏码,看来她差点就打断了人家的“兴致”呢!

柳眉微挑,依雪纯唇角轻扬,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凌落川。

凌落川被她看得背脊发凉,连忙对丁优莹澄清道:“你想多了,糖醋排骨是我们学校食堂的招牌菜,我几乎每次来都会点。”

丁优莹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否决自己的话,脸上的表情一滞,眼底掠过了一丝尴尬,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一脸忧伤地感慨道:“我记得糖醋排骨可是凌奶奶的拿手好菜,以前我在凌奶奶家玩时,她常常做给我吃,可惜以后再也没有品尝的机会了……”

丁优莹的话似乎勾起了凌落川对过去的回忆,他扒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出现了一丝怀念的神色。

依雪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转头看着丁优莹,微笑道:“丁同学看来真的很喜欢吃糖醋排骨呀!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也很不错,落川吃过几次,也赞不绝口。丁同学不嫌弃的话,有空可以去我家做客,我让妈妈做给你吃。”

闻言,丁优莹饶是再淡定,脸色也不禁微变:“落川常常去你家吗?”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至此了?

依雪纯笑眯眯地点头,继续胡诌道:“对呀!他可喜欢吃我妈妈做的菜了,几乎每周都过去蹭饭!”说着,她特意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凌落川,皮笑肉不笑地问,“落川,你说是吧?”

凌落川对上她饱含深意的目光,小心脏不由自主地微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含糊地低应一声:“嗯。”

凌落川的肯定回答让丁优莹瞬间失了神,她苍白着脸,低头魂不守舍地扒着碗里的饭,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极其安静,几乎没有再说话。

从食堂出来,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一些时间,丁优莹声称身体不舒服,先行回家休息了。

依雪纯和凌落川闲着无事,慢慢地在校园里走着。前者的心情似乎不错,边走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嘴里还低低地哼着时下流行的情歌;后者却远没有前者的悠然自得,他微蹙着眉,不时欲言又止地看前者几眼,显得心事重重。

许是凌落川偷看的次数过于频繁,依雪纯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停下前行的脚步,她转身看着他问:“你有话想对我说?”

凌落川也跟着停下脚步。对于即将要说的话题,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踌躇了好半晌,才面带迟疑地开口:“雪纯,优莹她……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精神和肉体都受不了刺激……”

柳眉微挑,依雪纯斜睨着他,凉凉地说:“怎么了?刚才我在食堂里这么对她,你心疼了?”

“不是的!”凌落川急忙摇头,“虽然优莹背叛了我,但丁妈妈对我有恩,我不能伤害她的女儿。”

“所以你打算原谅丁优莹,重新和她在一起?”

凝望着眼前面带不满的少女,凌落川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雪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优莹的感情早在一年前便结束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可是有的人却不是这么想。”

“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想明白的。”

依雪纯撇了撇唇,不以为然地说:“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想明白,我可不想长期生活在男朋友随时会被别人抢走的恐惧中。”

“雪纯……”

“行了!行了!”依雪纯皱着眉,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会有分寸的,你就别操心了!你要是再提丁优莹的事,我可要生气了!”

凌落川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闭上嘴巴。

两人又继续向前慢慢地走着,走了一会儿,依雪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身旁的人问:“对了,你之前不是答应我参加《绘&梦》杂志和新星文艺出版社联合举办的文学大赛吗?下个月就是截稿期了吧?参赛作品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起自己的新作,凌落川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欢悦的神色。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他面带得色地递给她:“你自己看。”

依雪纯接过,随手翻了翻,惊讶地发现这个将近三厘米厚的本子已经用了将近五分之四。抬起头,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如果她没有记错,从他决定参赛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呢!

凌落川点点头,语气里充满得意:“嗯,我已经写了11万,全稿计划18万左右。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初就可以完稿了。”

“太棒了!”依雪纯开心地握紧手中的笔记本,一双美目因为兴奋而变得闪闪发亮,“这些手稿可以借给我吗?我会尽快看完还你的。”

凌落川宠溺地看着她,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尽可以慢慢看,不用急着还我,反正这些手稿的内容我已经输入电脑了。”

“嗯!”

食堂那一段插曲虽然让丁优莹深受打击,不过她可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没过几天,她便重燃斗志,挂上怯懦无辜的面具,以朋友之名,横插在凌落川和依雪纯之间,找尽一切机会,离间两人的感情。

丁优莹的心思表现得这么明显,凌落川自然不会不知道。他曾经不下数次,清楚直接地向她表明两人绝无再续前缘的可能,偏偏她却不为所动。次数多了,他想要再劝,她索性转移话题,完全不给他旧话重提的机会。凌落川纵使满心无奈,却也无计可施。

反倒是依雪纯,对于丁优莹的频频出击,她非但不慌乱,反而表现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丝毫没让对方占着便宜。

见此,完全拿丁优莹没有办法的凌落川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两人明争暗斗,自个儿则忙着准备参赛事宜去了。

时间在三人的“各自忙碌”中一天天地过去,凌落川的新作终于完成了,把电子稿发到大赛指定的邮箱不久,相关负责人便发来了回复。

“什么?你说《绘&梦》杂志的编辑要求你把小说删减到14万字以内,否则就只能退稿?”依雪纯瞪大眼睛,顾不上周围同学的侧目,微颤的嗓音无法自控地拔高了数十个分贝。

凌落川沉重地点了点头,略带沮丧地说:“嗯,编辑说故事内容不错,但全稿字数太多了,若是做成单行本成本太大,分成上下册的话字数又不够。”

“那你怎么想?”

“我不打算删。这个故事的最后定稿是经过多次修改的,文中的每一句话都有它的存在意义,若是删掉了4万多字,那这个故事就不可能再是原来的故事了。”

依雪纯沉默了片刻,理智逐渐回笼:“嗯,我支持你的决定。虽然放弃这次机会有些遗憾,但我们不能为了出版就把故事改得面目全非。你的故事这么棒,《绘&梦》不要,总会有别的出版社要,你千万别气馁。”

“嗯,我已经联系了《蓝格子》的主编,虽然他们杂志社目前没有做长篇小说的计划,但他愿意帮我把小说推荐给几个相熟的同行。”

“真的吗?”依雪纯一喜,低落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心底重燃起一丝希望,“太好了!你的故事这么棒,我相信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然而,事情的进展远没有两人所想的顺利。

凌落川的作品确实很好,看过的编辑都赞不绝口,但近年实体图书在电子书的冲击下,市场远没有往年的好,而凌落川在图书领域又是新人,敢于冒险的出版商并不多。仅有的愿意出版的两家出版社不是要求删减字数,就是要求作者放弃署名权,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凌落川自然都不会同意,于是新作出版的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新书出版不顺利,凌落川的心情难免不好。他本就不是那种开朗阳光的男生,现下更是沉默寡言,几乎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把他的情况看在眼里,依雪纯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心,整副心思都放在想办法帮他上,就连走个路也显得心不在焉,直到把人撞着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依雪纯慌忙道歉,一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老熟人,“丁同学?”

丁优莹依旧是那副娇弱的样子,身体纤瘦得仿佛随便来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看着眼前脸色明显不太好的依雪纯,她睁着那双看似天真无害的大眼睛,状似关怀地问道:“依同学,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吧!”依雪纯勉强笑了笑,随口应付了两句,顺带俯身捡起丁优莹刚才掉到地上的书。

看着图书那熟悉的封面和书名,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没想到丁优莹也是乔牧飞的读者,看来乔牧飞在清宁镇的知名度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呢!

正想着,依雪纯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乔牧飞!

对了,乔牧飞是时下当红的作家,他手中一定有多家出版社的联系方式!如果他愿意把落川的新作推荐给那些出版社,肯定会有出版社慧眼识珠的!

困扰了数日的难题终于想到解决的办法,依雪纯脸上的阴霾不禁一扫而空。

连忙把书塞进丁优莹的手里,依雪纯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急不可耐地转身朝楼梯口奔去。

凝望着那抹渐渐消失在走道尽头的倩影,一抹狡诈的神色在丁优莹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她微微扬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纤指轻跃,轻快地拨下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傍晚的雅藤阁一如既往的座无虚席,年轻俊美的侍者捧着各式餐盘穿梭在大堂里,清雅高洁的香水百合在名贵的水晶花瓶里安然地绽放着,银叉瓷碟在灯光和烛光的相互映照下闪着奢华的光泽。

依雪纯坐在靠墙的一个座位上,手里握着刀叉,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碟子里的意粉,却久久没有往嘴巴里送。

坐在对面的乔牧飞抬头看了一眼明显魂不守舍的依雪纯,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姿态优雅地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方才微笑着问:“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出来吃饭?”

依雪纯抬头看着他,脸上闪过一抹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还是艰难地开口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

依雪纯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事情是这样的,落川写了一部小说,有好几家出版社的编辑看过都觉得故事不错,却因为全文字数太长,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你现在这么红,认识的出版社一定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推荐一下……”

垂下眼帘,乔牧飞思索了半秒,突然问:“凌落川知道你来找我吗?”

依雪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剑眉轻轻挑起,乔牧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怕他知道后会生气?”

依雪纯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我相信他能理解的。”

乔牧飞的眼底闪过一抹依雪纯看不懂的复杂神色,他突然探身凑到她的面前,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地问道:“那么我呢?你怎么就肯定我会答应帮忙呢?你可别忘了,按理论来说,凌落川可是我的情敌呢!”

依雪纯静静地凝望着他,认真地说:“我不肯定,可是我必须试一试,因为除了你,我已经找不到能帮我的人了。”

晶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乔牧飞的脸上浮上了一抹狡黠的神色:“要我帮忙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一听事情有望,依雪纯不由得大喜,连忙说:“你说!”

“和凌落川分手,做我的女朋友。”

“啊?”依雪纯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傻傻地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少年,嘴巴微微张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乔牧飞定定地看着她,静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瞧你紧张的,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闻言,依雪纯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玩笑……”

薄唇轻扬,乔牧飞温声说:“你放心,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乔牧飞不是小气的人,咱们做不了情侣,还可以做朋友。朋友有困难,我自然是要帮忙的。”

“这么说,你愿意帮忙了?”

乔牧飞微笑着点头。

“太好了!”依雪纯欢呼一声,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他,“这是小说的前11万字,你先看看。”

乔牧飞接过,随意地翻了翻:“没有全稿吗?”

“有的,不过在落川的电脑里。”依雪纯柳眉轻蹙,俏脸浮上了一抹为难的神色,“必须要全稿才可以吗?”

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在乔牧飞的眼底飞掠而过,那张令人心动的俊脸上却依旧是那抹如春阳般温暖的微笑:“全稿过审的几率会大一些。”

依雪纯想了想,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咬着唇,重重地点头:“我想办法弄给你。”

“嗯,我稍后把电子邮箱账号发到你的手机里,你拿到全稿就直接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

“好的!”

第二天是周六,依雪纯特意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早早地赶到菜市场买了一堆火锅材料,然后赶去凌落川租住的小区。

在凌家楼下,依雪纯意外地碰见了一个人。

“丁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优莹看见她,似乎也有些意外,微微一愣后,白皙的瓜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我来找落川,你呢?”

“哦,是吗?我也是。”依雪纯心里有事,没有多想,随便客套了一句,便掏出凌落川留给她的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丁优莹的眼底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嫉妒:“你有落川家的钥匙?”

依雪纯摇头,一边拉开大门向里走,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没有,我只有楼下大门的钥匙而已。”凌家楼下的对讲机年久失修,她每次过来都得打电话喊凌落川下楼开门,特别不方便。为此,凌落川前段时间特意帮她准备了这把备用钥匙,以便她过来的时候用。

可是,仅仅如此,便足以让丁优莹嫉妒得发狂——

凌落川连话也懒得跟她多说一句,却把这么隐私的东西给了另一个女孩!

目光怨恨地盯着女孩渐渐隐没在楼道里的背影,丁优莹抿了抿唇,心里充满愤恨,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门铃响起的时候,凌落川正坐在小书房的电脑前,在互联网上搜索各大出版社的征稿信息。

打开门,看见站在面前的依雪纯,他微微有些诧异:“雪纯?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压下满满的复杂心思,依雪纯瞪着他,佯怒道:“你不喜欢我过来找你?”

凌落川摇头,老实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突然看见你,有些意外而已。”

听到满意的答复,依雪纯这才展开笑颜,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食材袋子,欢快地说:“今天天气真冷,我买了很多你爱吃的菜,我们中午吃火锅吧?”

“嗯。”凌落川一边欣然答应,一边身体微侧,让出一条小道让门外的人进来。

当他看见跟在依雪纯身后进来的丁优莹时,又是一愣,一双浓眉继而紧紧皱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优莹轻轻地拍了拍手中的保温小饭盒,甜甜地说:“妈妈做了蜜蜂蛋糕,她让我带些来给你。”

凌落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静默了半秒,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依雪纯。

后者提着一堆火锅食材走进小厨房,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些瓷碟,细心地把食材一一分装进去,丝毫没有注意门口这边的情况。

不对呀!依照往日的惯例,她早该冲上来,使尽浑身解数把丁优莹赶出去了,今天她怎么没有丝毫的动静?

凌落川皱了皱眉,回头看着仰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丁优莹,沉默了片刻,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淡淡地说:“蛋糕我留下了,替我谢谢你的妈妈,你可以回去了。”

丁优莹脑袋微仰着,贝齿轻咬着下唇,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外面好冷,我一路赶过来,双手都冻僵了,我能不能进去喝杯热茶再走?”

凌落川望着面前冷得脸色略显苍白的女孩,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小厨房里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依雪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默许地让开了挡在女孩面前的身子。

丁优莹开心极了,欢欢喜喜地蹦了进去。

喝过热茶后,丁优莹没有急着走,而是走到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依雪纯身边,热心地问:“依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啊?”依雪纯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恍惚,直到丁优莹又重新问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哦,好的。”

凌落川站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担忧地问:“雪纯,你是不是不舒服?”

依雪纯刚想说“没有”,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迟疑了半秒,她微微点头:“可能是刚才来的时候吹了风,现在脑袋有点晕。落川,我去客厅里坐一下,你帮丁同学洗菜吧!”

“头晕可不是小事,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瞧瞧吧?”

依雪纯摆了摆手,略显苍白的双唇微微扬起,柔声安抚道:“不用了,我可能有些着凉而已,喝杯热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先出去了,你去帮丁同学吧!”

凌落川拗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点头。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雪纯捧着凌落川倒给她的热水,漫不经心地轻啜着。

厨房里传来自来水冲刷菜叶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句低低的交谈,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沙发正对面的小书房。小书房的门敞开着,书桌上的电脑正在运行,线条简洁的Q版动漫人物素描屏保在屏幕上闪着幽幽的白光。

凌落川说过,小说的全稿就放在电脑里。此刻他正在厨房里忙着,如果她现在进去把稿子发给乔牧飞,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厨房,透过洞开的门,她清楚地看见里头的两人正背对她而站,认真地清洗着各式食材。

把心一横,她咬着牙,悄悄地站起来,趁厨房里的两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书房里。

依雪纯的动作很迅速,手握鼠标飞快地滑动几下,很快便在电脑的D盘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打开文档,仔细确认一番,确定这是小说的全稿,她连忙打开电子邮箱的页面,把文档上传到附件栏,又迅速在收件人一栏里输入那个昨晚刚刚背熟的邮箱账号,最后颤抖着手按下“发送”键……

当显示着“发送成功”的窗口弹出电脑桌面,依雪纯终于舒了一口气,然而,悬在半空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充满好奇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依雪纯心里一紧,转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人,眼底有着明显的慌乱,就连嗓音也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意:“落、落川……”

见此,凌落川更觉奇怪,忍不住重问一遍:“你在干什么?”

依雪纯连忙摇头,身体却不自觉地挡在显示屏前:“没、没什么……”

凌落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继续追问:“我过来是想问你,食材都洗好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哦,都洗好了吗?好的,我等会去看看。”依雪纯随口敷衍了一句,心里只盼着他赶快出去。

凌落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外走去。

依雪纯松了一口气,转身正欲关闭邮箱网页,作势往外走的凌落川却突然转过身来,趁她不备,抢先一步夺过鼠标。

依雪纯还在怔愣间,凌落川已清楚地看见了邮件里的内容。当那个有些眼熟的收件人账号映入眼中,他先是微微一愣,记起这是谁的邮箱账号时,他脸上的神色顿时大变,回头又惊又怒地盯着眼前一脸惊慌的女孩,墨眸里布满厚重的阴霾:“你见过乔牧飞?”

依雪纯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坦白地点头:“是的,我拜托他帮忙把你的小说推荐给相熟的出版社。”

凌落川双手握拳,定定地看了她数秒,什么也没说,迅速掏出手机拨下那个他以为此生都不再有机会拨下的号码。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该死!”凌落川右手握拳,狠狠地捶在旁边的墙壁上,低咒一声,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冲了出去。

“落川!”依雪纯心里一惊,连忙追上去,却在书房门口被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丁优莹一把拉住。她又惊又怒,回头愤愤地瞪着面前的女孩,一边试图甩开对方的钳制,一边怒声命令,“你想干什么?放手!”

丁优莹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丝毫不理会她的愤慨,径直淡淡地问:“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和落川分手吗?”

两人这么一耽误,那边的凌落川已跑出屋子,甩上了大门。

明白此时追上去也是徒然,依雪纯停下挣扎的动作,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你想说什么?”

丁优莹慢慢地放开手,目光冰冷地迎上她的视线,卸下柔弱的面具,那双看似天真无害的水眸多了一抹深邃似海的阴沉和深深的不甘:“落川一定跟你说,是我背叛了他吧?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他,那时的我,只是中了乔牧飞的计而已。”

柳眉轻蹙,依雪纯只觉得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分手和乔牧飞有什么关系?”

丁优莹冷笑一声,略显苍白的瓜子脸上浮上了一抹浓烈的怨恨:“呵,关系大着了,甚至可以说,我和落川分手,完全是拜乔牧飞所赐!事情得从一年前说起,那时的我身患重病,却无钱医治,落川身为我的男朋友,心里很是焦急,却又无能为力。乔牧飞得知后,表示愿意资助我治病,条件是让我离开落川跟他在一起。我求生心切,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却不知乔牧飞同时找上落川,提出用12万买断他刚完成的长篇玄幻小说《暗河》的所有版权——包括署名权!落川心里虽有不舍,但为了帮我筹集医药费,不得不忍痛答应。”

“你是说,当初把你从落川身边抢走的那个男生是乔牧飞?还有,那本让乔牧飞红遍大江南北的《暗河》其实出自落川的笔下?”依雪纯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对!”

“不可能!”依雪纯断然否决,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连自己也不确定的慌乱,“乔牧飞没理由这么做……”

“理由?哈!看来落川还没告诉你!”丁优莹抿了抿唇,水眸微眯,清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沉重的神色,“你一定想不到,两年前,我们三个的关系有多好。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分享一块小小的糕点,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然而,这一切,都在乔牧飞15岁那年戛然而止!那天是乔牧飞的生日,常年在外工作的乔家父母特意赶回来,邀请我和落川一同为乔牧飞庆祝。吃过饭,我们一行人从酒店出来,乔牧飞和落川余兴未尽,仍旧谈得欢畅,谁也没有发现一辆桑塔纳正向这边飞驰而来。乔父是头一个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的人,然而这时想要提醒两人已来不及了。一个闪身上前,他在桑塔纳撞上来的前一刻,推开了乔牧飞和凌落川。两人得救了,乔父却丧生在车轮底下。乔牧飞一方面很自责,一方面认定凌落川是害死自己父亲的间接凶手,从此视他为仇人。只要是落川重视的东西,乔牧飞就会想方设法地夺走,比如:我,比如:《暗河》。两年来,一直如此。”

依雪纯显然被事情的真相吓着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语无伦次地低喃道:“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既然乔牧飞这么恨凌落川,那他为什么答应帮我?”

略显苍白的樱唇冷冷地勾起,丁优莹淡淡地看着她,目光饱含嘲讽:“是啊!他这么恨落川,他为什么要帮你?或者说,你确定他是在帮你,而不是在利用你?”

闻言,依雪纯猛地抬头盯着面前的人,一个想法在她的脑中闪过,俏脸“唰”地变得雪白。紧咬着颤抖的双唇,她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忙转身朝外跑去。

盯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丁优莹冷冷地笑着,眼底闪烁着歹毒的寒光,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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