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心便不再乱了。可是，为什么却有隐隐的不忍和不安呢？
“你……你真的……不能爱我吗？”浩然费力地吐出这句话，胸口抑郁得似要爆裂。
“是的。”柯吟风转过脸，不想看他痛苦到几近绝望的脸。
浩然悲伤地凝视着她。
这就是她，就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柯吟风。还是那么果断，那个绝决，象对待生意上的事情一样对待着他的感情。拒绝得彻底，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
“所以，你就一直搓合我和灵儿？”浩然本不想问的，但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灵儿是个好女孩。”柯吟风平静地回答他。
“可是……可是我不爱她。”浩然迟疑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要触碰到柯吟风脸颊的地方停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有多么残忍？”
柯吟风深吸一口气，答道：“浩然，在这个世界中，象你这样的男子毫无疑问是相当出色的。灵儿贤淑能干，聪慧可人，又从小就喜欢你。她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不是我，你怎么能替我做主呢？”浩然强忍着眼中的泪，压抑着心中的悲痛，缓缓说道，“从很早的时侯开始，你就安排着我们的生活，给我们请最好的夫子授课，为我们找最好的大夫看病，安排着我们生活中的一切。我们也习惯于你这样的安排，安心于你这样的安排，服从于你这样的安排。可是，唯有一件，我是绝不会听从你的安排的。那就是我的爱情。吟风，灵儿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是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这情。我不爱她，又怎么能接受她呢？”
“浩然……”柯吟风正要开口，忽然从门边传来一声脆响。只见花灵儿脸色惨白，呆呆地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子早已倾斜，盘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片片碎片，茶水溅了一地。
“灵儿！”柯吟风惊叫一声，向她走了几步，急着想向她解释什么。
“不……不……”花灵儿连连摇头，泪水疯狂地倾泄出来，“我……我不相信。三哥，你说……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浩然沉痛地看着她，几乎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原来……原来我所担心的都是真的。”花灵儿哭着，泪水布满了俏丽的脸庞。“三哥，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为什么不骗骗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打碎我从小拥有的一个梦呢？”
浩然看着她，低声说道：“灵儿，因为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不能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当这些不可能实现的梦早一日清醒，你就早一日远离痛苦。灵儿，你……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花灵儿连连摇头，丢了托盘，哭泣着捂着脸跑走了。
“灵儿！”柯吟风担忧地叫道，拔腿就要追出来，手却被浩然拉住了。
“吟风，随她去吧。”浩然叹口气，“我想这个时侯，她更想一个人待着。”
“浩然，这怎么可以？”柯吟风又急又气，“她是一个女孩子，受此打击，怎么闯过去？你放她一个人待着，若是她想不开出什么事怎么办？”
浩然皱眉，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叫方伟去看看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柯吟风气恼地问道，想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正紧紧地扣住她的。
“我想灵儿刚才在门口听见我们的谈话了。她也自然知道，在我心中，只有你。你想想，你这时去看她，安慰她，她会怎么想？”
柯吟风闻言愣住了。是啊，她未想到这层。可是又转念一想，她不是已拒绝浩然了吗？灵儿应该不会生她的气吧。
她挣脱浩然的手，说道：“不，我还是要去看看她。她这样，我不放心。”
“吟风！”浩然抓住她的手，又气又急又恼又痛，“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一点也不在意我吗？在你的心中，真的没有一点空间留给我吗？”
“浩然，这个时侯你居然还说这种话。是，我不在意，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灵儿，不是我！你没看到灵儿有多伤心，有多难过吗？此时，你不应该追过去安慰她吗？为什么还和我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我不去安慰她，是因为我不能够！吟风，你不要一棒子就把我打死好吗？你难道就不能公平一点地看待这件事吗？我说过，我只把灵儿当成我的妹妹一般对待。看见她伤心，我和你一样难过。可是，我怎么能去安慰她呢？如果我去了，不就给了她希望吗？你认为这种善意的安慰会澄清我和她之间的误解吗？会让她对我死心吗？吟风，你想想。”
“好，你真是理智啊。不管怎样，她是真正爱你的人，对这样的女孩，你也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和清醒？你难道就不感到一点内疚？”柯吟风头脑一热，冲口叫道。她很生气，为什么在情感上，男人总是这般绝情和冷酷呢？对待爱他的人，即使不能回报同样的热情，但起码的关心应该是做的到的吧？
“吟风，我……我为什么要内疚呢？灵儿喜欢谁，是我能决定的吗？”浩然气苦地说道。
“原来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浩然，你真是自私。象个孩子一样只想着自己，却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放开我！”她挣扎着，用力地去甩浩然抓住她的手。
“吟风……”
浩然脸色煞白。吟风对她的指责让他心痛如绞。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错的。他不想让灵儿误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吟风误会他对灵儿的感情。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什么吟风就不明白呢？
“放开！”吟风大怒，另一只空着的手紧握成拳，呼地一拳朝浩然打去。
浩然没料到吟风会当真出手，怔忡间，胸口扎扎实实被那一拳打中。激动和愤怒之下，柯吟风用尽了全力。虽然她只有十岁，但是五年来修习内力已小有所成，那一拳击打在毫无防备的浩然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使他痛得几乎弯下腰去。浩然抓着柯吟风的手无力地松开，吟风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握。然后再也不看他一眼，拔腿朝灵儿跑走的方向奔去。
“吟风……”浩然苍白着一张俊脸，手捂着胸口，望着吟风远去的背影，目光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柯吟风追出小院，来到大街上。她看见花灵儿在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的街道上跌跌撞撞的奔跑。她的身影那么柔弱，那么娇小，柯吟风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怜惜。
今天起床时灵儿对她说的那番话，一直在她耳畔回响——
“我不想改变什么，只想将来做一个好妻子，服侍我的夫君，养育我的孩子。这……这是我从小的一个梦想。”
灵儿，她的梦想如此简单，只是想和她所爱的人在一起。从小，浩然就是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一个梦。每天，她都为实现这个梦在准备着，努力着。她学习任何一个女孩该做的事，她能绣美丽的花朵，能煮香甜的米粥，能做精致美味的糕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浩然和大家的生活起居。她总是默默地注视着浩然，期待有一天，他能和她在一起，共同走完人生的岁月。她，是以一个妻子的标准来要求着自己。
可是，现在，一直支撑着她的这个梦突然间破碎了。柯吟风无法想象，将来的花灵儿将如何面对她的生活，面对她未来的人生。柯吟风太了解这种无法得到所爱的痛苦心情了。那样悲痛、那样沮丧、那样彷徨无措，甚至有时会对自己产生深深的厌倦和鄙视……
花灵儿才十三岁啊，她怎能独自承受得了这些？
“灵儿——，灵儿——”柯吟风边追边喊。
花灵儿脚步一顿，但她没有回头，仍又接下去跑着。
“灵儿，灵儿！”柯吟风大声呼喊，见花灵儿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施展轻功，朝灵儿奔去。
街上的行人纷纷看向这个披着头发奔跑着的少年。她身着一件颜色素淡的男式长袄，年纪看起来不大，那一头长长的黑发如黑亮的缎子一般在她身后飘荡。她皮肤白皙，眼睛黑亮有神，象是最美丽的黑色宝石一般。她奔跑的速度极快，大家几乎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只能看见她远远将他们抛在后面的背影了。
“那是男孩还是女孩？”有人问。
“不知道。”
“真漂亮。啊，不是漂亮，而是……”看见她的人思索着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
“是特别。”有人接口。
“对，对，就是特别。唉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你说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