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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五年间,冬樆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启四年,楠月国向冬樆国皇帝进贡了一名绝世美人,名唤柳眉儿。传闻这柳眉儿长得极是妖媚动人,深受冬樆国皇帝姬承霖宠爱,夜夜宠幸,一月后,将她封为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这柳眉儿人不但长得美艳无双,而且极有手腕心机。才半年,就将皇后架空,将后宫大权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不仅如此,她还不断地在姬承霖耳边吹枕边风,将一干原有的朝臣贬的贬,降的降,提拔了一大批曾经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那些新人上台后,逐渐形成了朝廷官员中新的一派势力,人称贵妃派。除此之外,朝廷势力还有两派。一派是以邬郡王为首的邬派;另一派是以白羽军统领赵连湘为首的白羽派。白羽派对姬承霖忠心不二,邬派和贵妃派为了各自的利益斗得十分激裂,但在白羽派的中立和牵制下,三方势力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间。

只是,苦了冬樆国的百姓。

原来朝廷里真心为国为民办事的清官和能臣被三派排挤打压,难有出头之日。贪污腐败成风,姬承霖骄奢淫逸,专权独断,宠信佞臣,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冬樆国不少地方的百姓走投无路之下,被逼造反。但是这些都是星星之火,还未成燎原之势,便被白羽军扑灭镇压。天启五年秋,冬樆国西边的栖彤国突然出动三十万军队发动战争进犯边境,攻打冬樆国。白羽军急调四十万军队仓促应战。结果,在西境边界的落牙岭,白羽军四十万军队几乎折损一半。为保白羽军实力,巩固自己的强权统治,姬承霖居然答应栖彤国的停战要求,于天启六年冬和栖彤国签署和约,向栖彤国割地赔款。消息传来,冬樆国举国上下民怨鼎沸。数千名书生学子联合上书,请求皇帝革新吏治,关注民生,强大军队,励精图治,以求和栖彤国再战一次,以雪耻辱。可是,姬承霖不但没有听取这些爱国志士的正确意见,反而老羞成怒,诬其谋反,抓了一大批人,将他们斩首于京城的东门闹市口。

冬樆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天启七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加寒冷。云城外的护城河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大雪下了三天三夜,许多民房在大雪重压下倒塌。不少流离失所的人在凛冽的寒风中冻死街头。

柯吟风坐在马车中,望着窗外萧条的街道,稀疏的行人,心中沉甸甸地感到十分难受。柯吟风常常想,这五年,对她的意义又在哪呢?

她和骆青瑶联手开发的热炕天启二年的冬天已投入使用。除了那一年他们象征性地收些费用外,其他几年几乎全是免费替客户上门造炕。老百姓已太苦了,她实在不忍心向他们收钱了。摘星楼开了五年了,因为出色的烹饪手艺和别具一格的菜式吸引了云城内外的富人阶层,成为了云城最有名的酒楼。自然,每年也为柯吟风和骆青瑶带来了不少的收入。柯吟风想,至少还有一项投资是赚了钱的。欣喜之余,她也感到身上的责任更大了。每年,她都会拿出一部分的钱投入到慈善事业中来。她在云城郊外向云城官府租了块土地,建了个收容所,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妇女。同时,每月布粥二次。可是,她的财力实在有限,面对着越来越多的难民,越来越多无家可归的人,她常常感到有心无力。

马车在一座四方的小院门口停下。一阵冷风迎面扑来,车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方伟探头进来。如今他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长得高大健壮,比同龄人结实许多。脸膛红润,不大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老大,到家了。”

柯吟风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扶着方伟的手跳下马车。大门开处,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开心地迎上来。

“睿儿,你将这个月摘星楼的账目核对一下。”

“是,老大。”古睿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账本,跟在她身后往院里走,“老大,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那个小哥哥醒来了。”声音中透着惊喜。

柯吟风脚步一顿,飞快地转身,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古睿的双眼染上了一层快乐的神采:“老大,那个昏迷了五年的小哥哥终于被苗大哥救醒了。”

“是吗?”

那个沉睡了五年的少年醒了?那个传言只有谷乐能救的少年终于被救醒了?难道上天终于听到她的祈祷,使这个少年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么?

心底涌上一股狂喜,柯吟风脚下生风,飞快地朝屋里奔去。

原本不大的卧室此刻显得有些拥挤。苗若风、浩然、灵儿……几乎家里所有的成员都聚集在这里了。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众人看见柯吟风走进来,都面含微笑,自动让开一条道,让柯吟风直奔到床边。

柯吟风激动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虽然每天都会来看他几眼,可是,那时他都是了无生机地昏睡在床上。如今他睁开眼,整个人给她的感觉竟与平时不同。

他很俊、很冷。眉毛很黑,如两把飞剑斜飞入鬓;面庞如刀削一般,有一双深邃的黑眸,仿佛蓄了万点星光一般,微微地泛着寒意。他的鼻梁很挺,嘴唇的弧线优美,紧紧地抿着。他的下巴刚毅冷峻,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披在脑后,垂于胸前。此刻,少年扫视了一圈众人后,将目光投注在柯吟风身上,带着些许探究和困惑。

眼前的这个男孩,大概只有十岁,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布长袄,乌黑发亮的发丝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束在脑后。他脸上的肤肌白里透红,显出健康的色泽。天庭饱满,额头光洁。一双丹凤眼,两条柳叶眉,身材较为纤细,却无损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勃勃英气。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似蕴含了太阳的灼热、月亮的清辉、星星的闪烁和流水的柔波,只看一眼,就使人甘愿沉沦。

少年的心底涌上疑惑:这个人,绝不会是普通人。他……是那个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的人吗?

“死小子,终于醒了!”柯吟风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不由咧嘴笑了,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贝齿。她很想冲上去打他一拳或拍他一掌,但看他那明显瘦削的面宠,终是打消了这种想法。

“你……是谁?”许是长期没有开口说话,少年的声音很是干哑生涩。

“也难怪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五年了。五年啊,什么概念?一共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啊。”柯吟风笑道,“我叫柯吟风,嗯,是我五年前在土地庙附近的小树林捡到你的。你那时浑身都是伤。连大夫都说你能不能醒过来,都得看你的造化。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是运气好,居然遇到了似影,呃,就是他……”用手指了指苗若风,柯吟风接着说道,“你不知为了让你醒来,似影花了多少心血啊。这五年里,他遍查天下医书,搜集需要用的各种药草,尝试了几百种方法,终于,让你如愿地清醒了!”

又指着浩然他说一一向他介绍:“他们都是这五年里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他叫浩然,他叫方伟,那是花灵儿,还有古睿。无垢最小,是我们的小弟弟。”

少年的目光越过众人,凝聚在浩然身上。他的表情很是惊讶,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柯吟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浩然,心底涌上一股自毫感。

五年的时光,使浩然成长为一名十五岁的温润如玉的美少年。他俊美无俦,温雅怡人,有一双清湛莹然的眼睛。身着白袍,更是显得超凡脱俗,卓尔不群。这些年来,他处事也越发地稳重周到,在他的身上,早已找不到当年那青涩的模样。柯吟风心中竟油然而生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喜悦和骄傲。

柯吟风的目光又转回少年身上,笑眯眯地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声微震,转头凝视着柯吟风,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他长久地沉默着,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正当柯吟风以为他不会告诉她时,少年开口了:“冷心。我叫冷心。”

柯吟风皱头,煞有其事地连连摇头:“不好,这名不好。”

冷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为啥不好?”方伟搔着脑袋问。

“冷心,冷心,寒冷的心。心都冷了,人活着有啥意思?”柯吟风板着脸,郑重其事地说。

花灵儿扑哧一笑,看向冷心的眼睛多了一丝笑意。

冷心面色如常,仿佛柯吟风取笑的不是他似的。

柯吟风又问道:“你真的不考虑改下名吗?比如温心,哼,这名听起来比冷心暖和多了。”

“不必。”冷心皱眉,沙哑地开口,“我的心本就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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