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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真的?”贾敏其实也明白黛玉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但仍忍不住满脸希冀的追问道。

“自然是真的,难道我不怕遭雷打,还敢骗娘亲不成?”黛玉强忍心酸,笑着撒娇道,“若是让爹爹回来瞧见娘亲瘦了这么多,必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娘亲,娘亲就当是疼我,以后可不能再不吃饭,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只要还有希望,而非心如死灰,就还好。

一席话却说得贾敏再次掉下泪来,半晌方叹了一句:“……玉儿,这些年来,真真是苦了你了!”见黛玉要开口,她忙摆手止道,“你不要说什么都是你应该作的,我心里明白,那原都该是我这个作娘亲的责任,只因我身子骨不争气,心又细,凡事看不开,所以才会累你小小年纪,便要掌管家务,照顾你妹妹还有我,受尽了各种委屈的,都是娘亲对你不起啊……”

说得黛玉终于忍不住也哭了起来。虽说当年如海离京是奉的圣命,无论如何都非去不可的,但在她心里,却始终觉得如海是为了她的未来,为了她的终身幸福,才会决议要去的。因此这三年来,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内疚自责着,尤其近一年来,如海甚至连消息都未再传回过京城来,她的心里就更是如被压了一块名叫“愧疚”的大石头,一直喘不过气来,只能靠处理繁忙的家事来排遣心里的抑郁,每每受了什么委屈,亦是咬着牙关,觉得是自己该承受的!

倒不想,她的委屈她的隐忍,贾敏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瞬间,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的委屈有人理解,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的感觉,以致她终于忍不住哭倒在了贾敏的怀里。

贾敏又岂能不心疼自己女儿的?不过是因为与如海少年夫妻,这一路相伴走来的感情实在太过深重,深重到她已太过依赖他,一旦离了他,她的精神支柱便轰然倒塌了的地步罢了,所以才会对凡事不管不顾,只常年吃斋念佛,只希望他终有一日能平安回来。然,她虽对凡事不管不顾,却并不代表她就看不到女儿的付出和委屈,不懂得去心疼她了!

因此在见得女儿哭了之后,她反倒不哭了,而是温柔的抱了她在怀里,如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般,轻轻吟唱起吴侬小曲儿来。

平日里因着要管家,要照顾教育墨玉,黛玉总是逼着自己装得老成一些,那怕她承受的压力,甚至已超过了她实际心理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但她一直努力承受着,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契机,她自是再也控制不住,因此这一哭,便直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哭湿了贾敏的前襟,方渐渐止住。

“娘亲,我……”待一止住哭泣,再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态,黛玉便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还在贾敏跟前儿撒娇,实在有些个轻狂,一时间讷讷的,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贾敏却是慈爱一笑,抚着她的头发叹道:“傻孩子,在我面前,你有什么好遮掩的?若非我身子不争气,你又何苦受这些个委屈?你若再要这样说,可真真是叫为娘的无立足之地了!”

说完为不叫她再伤心,因忙转移话题,“大后日的一应事宜都准备妥了?这几日索性就我来打理,你只安心散淡几日即可,你道好不好?”

黛玉听说,忙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看外院邬先生还有什么安排,娘亲您身子不好,竟不必操心了,凡事有我呢。”

贾敏脸上便浮上了一抹愧疚之色,“原是我为了替你作生日,好叫你散淡受用几日,所以才说要大肆操办的,没想到却累得你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反不得受用了。”

“娘亲说的什么话儿,只要您觉得喜欢,我并不觉得累。”黛玉忙笑道。

当下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儿,黛玉念着墨玉歇中觉也该起了,还要教她习字,方辞了贾敏,回自己屋里去了。

傍晚时分,黛玉正琢磨着待会儿要作个什么素淡小菜,以便贾敏能配着多吃一点子饭,将身体渐渐将养得好起来,便有婆子来回:“四阿哥来了!”

黛玉听说,只得暂时丢开,命婆子:“请至平常我议事的小抱厦内好生奉茶,我这就过去。”婆子忙答应着去了。这里黛玉方略整理了一下衣妆,扶着雪雁跟了过去。

果见胤禛已坐了那里,正若有所思的吃着茶。三年的光阴过去,他已褪去了昔日少年时期的青涩,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高大挺拔,俊朗夺目,尤其那一身的华贵优雅之气,更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一般,让人不敢逼视。

只是,外表与气质再怎么改变,他的心却始终如一,未曾有过丝毫的动摇和改变!

“这会子不早不晚的,四哥是作什么来呢?”黛玉行至胤禛面前,一面与他见礼,一面淡淡问道。自如海去了云南且一去不复返后,因着心里愧疚,认为都是自己的缘故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连带的黛玉对胤禛也一直是淡淡的,感情反倒及不上从前了。

胤禛虽不明白这其中真正的缘由,却亦能理解如海迟迟不归、贾敏万事不理而带给她的压力,明白她的心情,因此并不怪她,反而隔三差五上门来探她,偶尔还帮她拿拿主意什么的。

然要说胤禛一点不介意黛玉对自己的冷淡,亦是不可能的。譬如此刻,在面对她那一脸的淡然和她那句好似是在说他不该来的问话时,他便做不到不别扭,因冷下脸子,片刻方道:“难道我不可以这会子来吗?”

黛玉一听,便知他又犯了左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明都是成人了,偶尔还是会这般幼稚!因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想问四哥这个时辰来,可用过了晚饭不曾?若是没有,我们也还没有用,过会子整好儿可以一道用。”

闻言胤禛方缓和了脸色,道:“我还未用晚饭,就让厨房做了上次那个荷叶珍珠糯米鸡来罢。”

他倒是会顺着竿子往上爬!黛玉越发气笑不得,但仍命雪雁,“去厨房传话,让做个荷叶珍珠糯米鸡来四爷吃。”

胤禛看着她嘟起的红唇,心情攸地大好,道:“其实我这会子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待她追问,他便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硕塞回来了!”

“什么?”黛玉怔了一下,方意识到他的话意味着什么,猛地立起身子,便要往外行去,“他在那里?我要见他!”自一年前如海再没有信传回来后,胤禛便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硕塞去云南打探如海的消息,如今他既然回来,显然是有了如海的消息,也难怪黛玉会那般激动。

冷不防却被胤禛一把拉了回来,道:“他一个粗人,何须劳你亲自去见?你只放心,我已细细问过他了,你有什么话,问我亦是一样的。”

黛玉听说,忙一把抓了他的手,一叠声的急问道:“那我爹爹怎么样了?是否还平安?什么时候方能回来?”说着已是红了眼圈。

胤禛很能明白她的焦灼心情,只因硕塞刚回来时,他亦是一样,因忙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答道:“姨父他很平安,身子骨也还硬朗,之所以一直未有信传回来,乃是因为吴贼余孽伙同了当地的流寇,时不时突袭当地的卫所,兼之他们又熟悉地方,姨父忙于主持大局,还要跟着大军亲去围剿他们,太过繁忙又居无定所,所以才未送信回来罢了,你不要担心。”

只一闻得“平安”二字,黛玉的心已是瞬间松了大半,但转念一想,焉知这番话不是胤禛为了安慰她,而故意编的善意谎言呢?因忙又犹犹豫豫的问道:“……四哥不会是在哄我罢?”

话音未落,胤禛已正色接道:“我岂能拿如此大事来开玩笑?”说着自袖里取出一样东西,道:“你若不信,还有这个可以为证。”

黛玉忙接过一看,却是厚厚一封信,外面信封上的“敏儿亲启”字样,可不正是如海的笔迹?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等不及她的大脑发出指令,她的双脚已不由自主的望外行去。

行至门边儿,她才恍惚想起,自己就这么扔下胤禛,实在太过失礼,因忙又扭转身子,含泪笑道:“多谢四哥送来的好消息,这会子我要赶着去告诉娘亲,让她也高兴高兴,就不能多招呼四哥了,还请四哥自便。”

胤禛如何不明白她急于与贾敏分享好消息的迫切心情?因点头道:“你只管忙你的去,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的。”闻言黛玉方抬脚飞快的去了。

上房后的小佛堂内。

贾敏甫一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一如黛玉一般,立时已是满脸的泪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轻颤着身子翕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儿来,也忘记要拆开信封瞧里面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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