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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黛玉却是心里一动,找机会悄悄儿探了贾敏的脉,又发现并不是喜脉,心下虽有些个失望,之后几日却更关注贾敏了。

元宵节过后第二日,扬州知府家老太太的生辰,送了帖子来请贾敏。贾敏推辞不过,只得换了衣衫前往,黛玉放心不下,吵着跟了一块儿去。

至晚间回来,贾敏便有些个脸色发白,勉强吃了半碗燕窝粥,却很快吐了出来。黛玉激动得心怦怦直跳,爬上贾敏的床一面与她探脉,一面命人请如海,一面命人请彭大夫去。

如海正与门下清客下棋,闻得下人说上房命请大夫,以为是贾敏生病了,慌得扔下手里的棋子便往里面跑。

一时到得上房,就见贾敏正侧着身子躺在榻上,面色发白,满屋子下人都鸦雀无声。如海越发慌了,正要骂怎么大夫还未来,却见黛玉在贾敏床上冲他勾了勾手,满眼放光的道:“爹爹先不要慌,娘亲不是生病了。”

爷儿俩正说着,就听得外面有人道:“回老爷,彭大夫来了。”

“快请!”如海忙起身迎了出去,少时便同着彭大夫一道进来了。

那边周嬷嬷等人遭已放下帐子,在贾敏伸出来的手腕儿上搭了块锦帕。李嬷嬷则端了个小杌子到榻前,请彭大夫坐下诊脉。

屋子里一时是片声皆无,包括彭大夫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肃穆。

彭大夫诊了左手,又了诊右手,然后笑着站起来冲如海作揖:“恭喜林大人,贺喜林大人,夫人这是喜脉呀!”

彭大夫话音刚落,满屋子除过黛玉以外的所有人,都赫然呆住了。

半晌,还是眼含热泪的周嬷嬷最新回过了神儿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彭大夫,您可诊明白了?”突如其来的惊喜,已经让她顾不得上下尊卑了。

“嬷嬷说的什么话儿,彭大夫乃扬州的妇科圣手,又岂会有诊错的?”不待彭大夫答话,黛玉便先轻斥道,作技术的人,最受不了的便是被人质疑自己的本职,在这样的喜庆时刻,她实在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所幸彭大夫可能不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情况了,因此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道:“诊明白了,千真万确是喜脉。若是林大人不信,大可再请一位大夫来瞧。”

如海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用喜不自禁来形容尚且远远不够:“……快,快取十倍诊金给彭大夫,好生请至厅里奉茶,再用轿子好生送回去。……府里每个人加一月,哦不,加两月俸禄!”言辞间分明已语无伦次了。

不待彭大夫走远,如海已迫不及待的掀开帐子,顾不得床上的黛玉及满屋子的下人,一把揽了贾敏入怀,颤声道:“敏儿,你听见了吗?是喜脉,是喜脉!”

贾敏早已是满脸通红,闻言小声嗔道:“我又没聋,自然听到了。瞧你那个激动样儿,又不是头一回当爹了,也不怕女儿瞧了不高兴,说你一有了弟弟,就忘记姐姐了。”

黛玉听说,忙摆手笑道:“我可没有不高兴哦,我高兴尚且来不及呢。”又道,“其实我早知道娘亲是喜脉了,只想着自己年纪小,说出来只怕不能让人信服,因此才忙忙打发人去请了彭大夫来。”

如海恍然大悟,“怪道方才你让我不必慌张,敢情是早知道了。”

闻言黛玉只是抿嘴笑,并不答话,心里却在暗道,她倒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一百二十分的信心,可要别人去相信她一个六岁女童的话,委实有难度,她才懒得去费那个唇舌呢,横竖已打发人请彭大夫去了,便是迟点子知道好消息,也不过只是迟了片刻功夫而已。

父女两个正说得兴起,冷不防却见贾敏忽然捂着胸口坐起,弯腰“哇哇”吐了起来,唬得二人忙上前又是抚胸又是顺气的,直折腾了好一会儿功夫方好。

因见满地都是自己吐的污秽之物,贾敏缓过神来便急声催如海与黛玉出去,省得被腌臜之气熏坏了,只命丫头们来收拾即可。爷儿俩却是说什么不肯出去,尤其如海,更是亲自去倒了一钟茶来,一面服侍她漱口,一面满含怜惜的道:“你是在为我受苦受累,我若还嫌腌臜,成什么人了!”

早有夕颜夕陌几个拿了痰盂、绞了热帕子、捧了温热的参茶过来,小丫头子亦快速上前擦起地来。

黛玉见她们有条不紊的将贾敏服侍得很好,又见如海握着她的手,深情的注视着她,一副怎么瞧也瞧不够的模样,情知二人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好容易才有了今天,这会子必定有许多衷肠话儿要说,因笑道:“娘亲晚饭原就没吃什么东西,才又吐得那么厉害,这会子胃里必定空空如也,且待我去厨房吩咐秦嫂子作两个清淡小菜儿来娘亲吃,可好是不好?”

贾敏想着女儿都这么大了,自己却再次有了身孕,虽然更多的是欢喜,却亦有几分类似于“老蚌生珠”的不好意思,见黛玉问,不由红了脸,道:“我不饿,只是想睡觉。白日里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且回房歇着去罢。”

“娘亲虽不饿,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弟弟考虑不是?”黛玉丝毫不觉得累,相反,她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贾敏终于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今后她都将有个血肉相连的伴儿了!说完也不管贾敏同不同意,她先便出去了,临走时,还有意将满屋子的下人都带了出去,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如海与贾敏这对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夫妻!

贾敏有孕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瞬间飞遍了林府大大小小的角落,自然亦很快飞到了隔林府不过两条街的三老太爷一家的耳朵里,使得三老太爷一家子立时慌了神,放佛已经看到林如海那大笔的家产,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渐渐飞离了他们的视线,直至再也看不见丝毫踪影。

有心欲设法使得贾敏滑胎罢,如海早已下过明令,非年节是不会放他们一家子进林府的,况前者的权势与手段他们亦是知道一二的,真要惹恼了他,他们的日子绝对会比眼下难过一百倍一千倍;有心趁现下再去讨好贾敏,使得她对他们印象改观罢,又着实有几分不甘心。

商量来讨论去,最后还是三老太爷拍了板:“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主动上门求和,那里还有更好的法子?如海是个重骨肉亲情的人,只要咱们先善待他媳妇儿一份,他必定会十分回报于咱们的。”因命三老太太明日便备了礼物,领着两个儿媳上门瞧贾敏去。

三老太太先还不情愿,拗不过三老太爷坚持,两个儿媳又在旁边劝:“那府中弟妹拔根儿汗毛尚比咱们的腰粗呢,只要哄得她高兴了,何愁没有咱们的好处?”,说不得只能点头应了,下去准备礼物去了。

翌日清晨起来,和所有孕妇一样,贾敏连水未来得及喝一口,先就吐了个天昏地暗,唬得如海连衙门不想去了,还是贾敏白着脸再四催他,黛玉及周嬷嬷等人又连声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她,他方满脸担忧、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余下贾敏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方稍稍好了一些,并在黛玉的劝说下,进了半盏冰糖燕窝粥,旋即有气无力歪回了床上。

周嬷嬷王嬷嬷几个十分担心,道:“上回太太怀姑娘时,何曾像今日这般吐过?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闻言贾敏越发白了脸子,连黛玉亦慌了神,她学的是中医,于妇科并不熟悉,若论平日与贾敏调养身子倒还拿手,该如何照顾害喜的孕妇,便只能是一问三不知了。

一旁李嬷嬷见状,忙笑道:“太太大可不必担心。我曾听人说过,若怀的是姑娘,母亲便要轻松许多,若怀的是小子,则要辛苦许多,因为小子闹腾嘛。依我说,太太此番怀的,必定是位小少爷,才会这般好动的。”

“真的?”说得贾敏立时转忧为喜,脸色亦较之方才好了许多。

李嬷嬷忙赔笑道:“奴婢如何敢欺瞒太太,是真个有这种说法。”趁机劝她进了不少的食物,满屋子伺候的人方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嬷嬷正要说几句笑话来凑趣儿,冷不防却见外面一个人影一晃,她心知有异,忙随意指了个借口出去,却见是二门上的婆子。瞧得她出来,忙迎上前赔笑见礼。

“什么事非要这会子说的?没见我正伺候太太呢。”周嬷嬷摆出在下人面前一贯有的严厉面孔,威严的问道。

那婆子小声道:“我也知道周大娘贵人事忙,等闲不敢来打扰您,但只西街的三老太太又来了,我想着太太如今不比往日,不敢随意惊扰,因此先来回与您……”

话未说完,已被周嬷嬷打断:“你说那位没脸没皮的三老太太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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