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放在腿上,倾身闻了闻她衣服的领口:“身上有什么东西?嗯?”他不想提楚慕,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一个生来什么荣耀都有的逍遥王爷,他不屑提起。
乔叶有些恹恹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声音很轻。
楚离紫瞳微闪,不动声色地将她放开,站起身来:“宫中的宴会要开始了,我先走了。”
乔叶点头:“嗯。”
楚离似乎是叹了口气,走出了包间。
乔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无力地坐在了石凳上,她觉得迷茫又烦心,如果知道她是相府四小姐的不是楚慕而是七哥,那该有多好?她坚信他不需要任何的条件就会为她保守秘密,甚至,他会尽全力帮她出府。可是,七哥对她的身份不闻也不问,让她如何开口说自己就是相府的傻小姐呢?
对于楚慕,她没有任何愧疚或者不安之心,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除了想逗她玩之外,还会带有什么其它的感情,就连说那句“舍不得,算了吧”都带着玩世不恭的调戏。
祁宣和赏心走进来的时候,乔叶还在发呆。
赏心咳嗽了一声,乔叶转头,见了祁宣,笑道:“祁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祁宣手中提着一壶酒,眉头微锁,唇边含笑:“今日有空闲,专程过来给乔兄弟赔罪。”
赏心一笑:“祁公子真是客气了,小乔酒量不好,上一次喝了一点就醉了,今天怎么还带了酒呢?”
祁宣略略有些尴尬:“今日的酒不是给乔兄弟喝的,是祁某自罚用的。乔兄弟以茶代酒就好。顺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和乔兄弟商量商量。”
见他这么一说,赏心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祁公子就让小乔作陪吧,赏心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和热茶。”
“有劳。”祁宣谦谦点头,很是礼貌友好。
乔叶无语,赏心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把她给卖了?不过上次醉酒想必很是丢人,让赏心留下心理阴影了,可惜她酒量太差,喝醉了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了。
祁宣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握着酒杯沉默不语。
“祁兄,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乔叶见他眉头微锁,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地问道。
祁宣心里郁郁的,见了乔叶就郁郁,自己经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他的成衣店、染料坊剪裁的款式、染制的布料颜色比不上她的好看,他的珠宝行设计也怎么都比不上她的精美新颖,客人都在赞美“珠光宝气”,却没人提起他的“珠玉坊”。还有这“天下无美”也很可恶,虽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地方,可人气在楚都却旺得不得了,品位层次也比倚红楼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与它一比,倚红楼就显得低俗不堪了。
仰头,一口酒灌下肚。
果然,他恨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是臭丫头!
如果他不能在楚都稳稳当当地呆下去,不能收集到最新的情报,那么大哥的计划该怎么实施?他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够回去呢?
“祁兄,酒有那么好喝吗?”乔叶撑着脑袋问道,她很茫然不解。
赏心送了点心和热茶进来,又退了出去,因为此时乔叶是男子的身份,她不便多多插嘴,生意上的事情有乔叶在,她还是很放心的。
“乔兄弟,你说,我该做什么生意才能够扬名楚都呢?就像你,无美公子一样。”祁宣睨着她,问道。
“出名?”乔叶认真地想了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名,祁兄若是想,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祁兄想以什么方式出名了。”
祁宣微微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她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蹙眉:“有哪些方式?”
“自古以来,那些载入史册的人,不外乎是以两种方式,要不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啊!”乔叶笑道。
祁宣也笑了,原来她是在开玩笑,他喝了口酒,摇了摇头:“名垂青史不容易,遗臭万年很容易。”如果他在楚都作为探子的事情最后失败了,那么他便只能成为国家的罪人,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也不容易,”乔叶道,“普通百姓就算是杀人放火、抛弃妻子也不过是街坊之间一时的笑话谈资,不可能载入史册的。”
祁宣想了想,一边斟酒一边抬头看着乔叶问道:“非也非也,相国府的四小姐不就是个特例吗?她的名声在楚都太大了,可谓是妇孺皆知,怕是连楚皇都有所耳闻吧?难道算不得出名?”
乔叶微微一笑,低头喝茶:“就算名声再大,也不是她自愿的。楚国的史官也不会无聊到去记录她的丑事。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祁宣轻笑,算是附和。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事不关己。他不得不继续猜测她到底是相国府的什么人。
“不如咱们开连锁店吧?”乔叶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对祁宣道。
“连锁店?”祁宣诧异,不解。
“就是所有的店都打上相同的招牌,卖相同的东西,不论是‘珠光宝气’还是‘天下无美’,都可以在各地发展很多的分店。我们可以根据每个城镇顾客的不同需求来重点发展各个城镇的特色商品,以祁兄你的人脉和生意头脑,肯定能够在楚国扬名立万,赚很多很多银子的!”乔叶滔滔不绝。
祁宣发现,向来急躁的自己,居然能够听她罗嗦了这么一堆的话,好像只要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她总是能够眉飞色舞、精力充沛,连带听者的心都随着她雀跃起来。自信满满,不知天高地厚。
“你很喜欢银子?”祁宣笑问道,“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乔叶蹙眉看着他:“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银子才做生意的吗?那出名又是为了什么?”
祁宣饮酒当喝水一般,转瞬,大壶的酒已经喝了一大半了:“我不喜欢银子。”钱财,他从来不缺,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那你喜欢什么?”乔叶好奇地问道。
“酒。”许是酒精麻痹了头脑,洗去了太多的阴谋与隐瞒,祁宣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笑道:“看我像不像个酒鬼?”
乔叶却摇摇头,真心地笑了:“我虽然不爱喝酒,可是我爱弄花草,如果你是酒鬼,那么我就是地地道道的花痴了。人若无癖,怎么能显示出真性情?谁能说你的喜欢不是喜欢,谁能说你错了呢?”
祁宣斟酒的动作一停,心里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他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盯着她看。
然而,乔叶没有看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惊讶。
她在发呆。心里闷闷的。
前世她很喜欢一句话——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如果真的要这么想,七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有任何特殊的癖好——
对花草他没有多少兴趣,喝的茶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连同替园子取名字、要吃的菜肴全都是随便的态度,没有固定不变的爱好。仿佛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这样可以,那样也可以。这样的他,难道也没有显出真性情吗?乔叶困惑不已。
那么,楚慕呢?他……
哦,他爱美人,还爱美酒,爱花草,爱装饰,爱拈花惹草,爱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是纨绔子弟喜欢的,他都喜欢。癖好如果有这么多种,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吧?由此可见,楚慕是个十足花心的人,倘若他也有所谓的真性情,那便是花心。她远离他,是最明智的选择。
“发什么呆呢?”祁宣提醒她,她走神走得太厉害了。
“啊?”乔叶回神,恢复了笑脸:“祁兄,你爱喝酒是好事啊,能找到一种爱好真不容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好一句‘爱酒不愧天’!”祁宣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乔兄弟,你说得太对了,真是太对了!”
祁宣仰头又灌了一杯酒。他的袖中有一枚特制的银针,细如发丝,如果插入人的脑中,瞬间便能造成死亡,而任何人都查不出死因是什么。原本,他已经想过用它来对付她的,只要她死了,再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对手,他便可以完成大哥交待的任务。
此刻,他的手离她的脑袋很近,只需要稍稍地一用力……
然而,她对他一丝一毫的防备都没有,她低头喝茶、吃点心,时不时地跟他说上一句话……
轻轻握了握拳,不动声色地拿开手,男人蹙紧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下不去手了。
轿子在行进中,楚离的脸色很冷,手中握着鸡子般大小的璀璨夜明珠,脑中闪过她娇羞的脸,甚至唇上还带着她的柔软与温热。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