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伸出手在小白雪色的毛发上摸了摸,脸颊亲昵地贴着它,道:“小白,你可要给我争点气哦,要不然,人家就要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小白听罢,竖起爪子,狠狠地对着前方的空气一挠,动作又快又利落,龇牙咧嘴的,表情很是凶狠。
乔叶想起了当初在云城山上时,小白摘野果的情形,笑了,却又摇摇头:“小白,别这么凶,要是吓坏了美人那可就不好了。要绅士一点,明白吗?”
很久以前,一只小狐狸曾教过她很多东西:不要鲁莽,不要逞强,要学会伪装。伪装不是欺骗,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面具罢了。今天,就做得绝一点,把所有问题一次性解决掉。
不一会儿,见傅锦瑟迈着步子缓缓地朝这边走来,乔叶站起身,立马迎了上去,亲热地喊道:“姐姐,你来了?!太好了!”
见是乔叶,傅锦瑟的脸色一变,现在一看到这个丫头她就满肚子的不舒服,且见水色变——这近处的朱颜湖,一眼望去的波光粼粼就会让她想起溺水时的绝望。然而,人家毕竟在笑,她总不能二话不说伸手就打过去吧?傅锦瑟只得回之以完美的笑容:“妹妹,这些天过得可好?小王爷呢?”
最后一句才是她的重点。皇后姑姑不放心,命她来探查消息,争取与楚慕多打好关系。依照楚慕的风流性子,不可能对她视而不见,她的任务不过是顺利嫁进清逸王府罢了。倘若楚慕真的对她不闻不问、爱理不理,那么便证实了姑姑的猜想,楚慕这人不简单。
“这些天当然开心了!”乔叶说着眉飞色舞起来,“姐姐,你知道吗?这里好大、好漂亮,比云城好玩多了!我很喜欢这里!我家小白也很喜欢这里!”
傅锦瑟嗤之以鼻,原来竟是个蠢货,根本不足以造成威胁,但是这愚蠢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假,却看不明白。
“只可惜,我家小王爷他生病了,没人陪我玩。姐姐,你想进去看看小王爷吗?”乔叶眨着眼睛望着傅锦瑟道。
傅锦瑟刚想点头,乔叶又道:“姐姐真的想去?可是那大夫说,小王爷身上生了麻疹,会传染的,到时候会把姐姐的脸弄成蜂窝一样,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还会化脓,好难看的。”
傅锦瑟蹙眉,身上一阵发痒。楚慕怎么好端端地就得了麻疹呢?可是,让她进去试探试探,却又不敢。
“姐姐,你到底去不去嘛?我也想去,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乔叶道。
傅锦瑟脸色一变,微微笑道:“妹妹,小王爷既然病了,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吧,让他好生养病。”
乔叶点头:“姐姐,你说得对。”语气却忽地黯淡下来,声音也变得低低的:“姐姐,难怪我家小王爷他那么喜欢你,说你人又漂亮又懂事……”
傅锦瑟心下一喜,虽然她不信乔叶原本便这么单纯无辜,可是听见这半委屈半发泄的话,却不由地选择信了。
乔叶走近了一步,拉着傅锦瑟的衣服道:“姐姐,上次在楚皇陛下的宴会上,说要立为小王爷侧妃的人,是不是你啊?”不等傅锦瑟回答,乔叶立马道:“我倒希望是姐姐。与其换了其他人,倒不如与姐姐同侍一夫。反正姐姐待我是极好的,也不会欺负我。”
傅锦瑟再不疑其它,伸手抚上乔叶的肩膀,道:“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会欺负你呢?你这么乖巧伶俐,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
是吗?乔叶心里冷笑,面上却一片欢喜,顺理成章地拉着傅锦瑟的手,带她到长椅上坐下,把小白貂递过去:“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白,你抱抱它吧,它很乖的。”
傅锦瑟向来讨厌这样毛茸茸的动物,可是碍于面子,只得伸手接过来,强忍着用手摸了摸小白貂的毛发,赞叹道:“妹妹,这小东西真是乖啊。”
话音刚落,便觉得胳膊一热,傅锦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吓得站起身,却见粉色的锦衣上有不明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流着,随着她的轻微移动,很快便在地上滴出了一个一个圆点,而那始作俑者却老神在在地窝在她的手臂上睡觉!
如何能再忍?!傅锦瑟怒极,跳起来,一个大力将小白貂抛出去,骂道:“该死的小畜生!”
刚刚骂完,便又“啊”地惊叫了一声,花容失色。原来,小白貂被甩出去时,锋利的爪子理所当然地在她的柔嫩胳膊上留下了自己到此一游的证据——华丽丽、血淋淋的两道爪印。
乔叶接住跳进她怀里的小白,低头,赞赏地看了看它,抬起头时,却战战兢兢的,语气急迫:“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它不是故意的,对,它是小畜生,你不要和一只小畜生计较嘛,要不然多失身份哪。”一边说话,一边往傅锦瑟身边走,满脸关心的神色。
傅锦瑟气得发抖,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胳膊……疼死了。往后退,抬手挡住乔叶道:“你……你不要让它过来!”
乔叶眨巴了一下眼睛,咬唇,神情颇为委屈:“姐姐,你不喜欢云苏吗?”
傅锦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跟畜生不能计较,跟这个丫头也不能当真,强忍着把气咽了下去,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会呢?姐姐只是……只是衣服有些脏了,要先回去换一下。”
乔叶立马展颜,笑容满面:“姐姐说话可要算话哦!呀,我手里抱着小白,就不送姐姐出去了。苍堇,你送送姐姐,别再让其它的小畜生伤了姐姐,这王府里可不安全呢。”
苍堇早就在一旁忍笑,听见吩咐,款款走到傅锦瑟身边,温柔地说道:“傅小姐,让苍堇送您出去吧。”
傅锦瑟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胳膊上的伤口,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那小畜生下手可真是太狠了!维持着微弱的镇定,傅锦瑟微微一笑:“妹妹,那姐姐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妹妹。”
转身,与苍堇一起往外走,不时地低头望着被弄得一团糟的衣服,心里恨得不得了,她的洁癖在楚都几乎人尽皆知。
乔叶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姐姐,欢迎你下次再来啊!”又热情又欢畅的。
低头望着怀里的小白,摸了摸它的脑袋,轻轻笑道:“小白,做得好,咱们先礼后兵。她骂了你,你很生气对不对?消消气,以后你不会再看到她了。哦,不,不是你,是我们。”
抬起头,望了望远处渐渐消失的粉色身影,无奈叹息,这女人太不识相了,给她点颜色就能开染坊似的,说楚慕夸她漂亮、懂事,她就立马找不到北了……看来,男人的花言巧语有时候真是毒药,不仅会让女人晕头转向、丧失警惕,还会让她们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哦,不对,是死于未果的爱情,死于善意的谎言。
第二天一早,傅锦瑟起床时发现,全身都长满了红疹,一颗一颗,不管是脸上还是小腿,处处都有,又痒又麻,可是找来太医检查,却怎么也查不出病因,更别提用什么方法去医治了。傅家不得已,遍贴告示,找寻可以医治傅小姐病症的大夫,重重有赏。
一直等到下午,也没有人去揭榜。
近郊一家规模很小的医馆,生意并不好,甚至有些萧条,半下午的时候,一位白衣白袍的少年和一身黑衣的冰冷男子一前一后走进去。
中年医师迎上来,正要问他们看病还是抓药,黑衣男子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中年医师前襟的衣服,冰冷的大手卡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冷冰冰的:“去接下傅家的告示,告诉他们,你会医治傅小姐的病症。做,有赏。不做,就死。”
突如其来的状况,那医师战战兢兢地都吓哭了:“大爷,小的与你无冤无仇……”
白衣少年叹息了一声,走过去,淡淡道:“你何苦吓他?”
黑衣男子看了少年一眼,薄唇紧抿,松开了手。
“公子救命啊!”那人立马跪地哀求道。
白衣少年俯身扶起他,为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尘,笑容和缓:“照他刚刚说的去做吧。做,有赏。不做,我也救不了你。当然,我会告诉你,怎么才能救傅小姐。”
一个是动手,一个是伪善,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于是,傍晚的时候,一位打扮得十分老土很像深山隐士的医者“镇定”地撕下了那张悬赏榜,被傅家人热情地迎进了家门。
不远的巷口转角处,白衣少年见到这样的情形,笑容满面地转身。
“走吧。”
黑衣男子跟上去,难得地开口道:“你就这么有自信救得了她?”
白衣少年侧身望着他,黑亮的眼睛闪着光,笑道:“因为这毒是我下的啊。”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救她?”夜风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