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母后,烟儿会记住的。”顾姳烟浅浅一笑。
傅琬莹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立马有太监上前搀扶,一步一步走出了东宫正殿。
顾姳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不由地冷冷一笑,凤目凌厉如刀,虽然说姜还是老的辣,可是对她顾姳烟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因为掺杂了大部分真实的情绪,倒很容易入戏,也很容易让别人相信。她的手上没有任何把柄让人抓住,因此毫无忧患。
楚离要回来了。
他终于要回来了。
甚至,比想象中的时间还早了半年,果然是长胜不败的战神将军。
可惜,三年了,她一直呆在这深宫之中,一刻都不曾离开,连刀剑都不曾碰过,这种无人理解的寂寞与痛苦,怕只有天上的月亮才懂。
太好了,那个丫头要嫁给楚慕了,这已经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任楚离费尽了心思,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许,楚离回来了,会悔恨,为什么当初只是派人去云城暗中看望她、保护她,却不曾让人带走她?一步错,步步错,呵呵,真有意思。
三年了,她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楚离的动静,他在北疆杀了多少敌军,何时要去何处征战,是否受了伤,在什么地方扎营安睡,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习性、更关心他的动静了。
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
因此,她知道楚离的贴身护卫明镜去往云城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发现那小丫头还没死的事实。云城是什么地方?脱离大楚国直接统治的边陲小城。按照楚皇的律令,倘若不是有特殊事宜,不允许随便出入云城,那架势像是要把云城困为一座闭塞的围城一般,除了偶尔的贸易往来,云城几乎不与外界联系,民风淳朴得不可思议。
明镜去的时候太隐蔽了,甚至不曾露面,可是她顾姳烟是什么人,拥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就够了。既然楚离想让她安全,想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顾姳烟就偏偏不让他如愿!她雇佣修罗门最厉害的杀手,第一、第二、第三……
只要那个小丫头死了,从此便一了百了,楚离的心头肉便也不存在。费尽了心思,不过是想告诉他,这世上除了顾姳烟,任何人都休想与他在一起!任何人都不配与他在一起!
虽然暗杀事件不了了之,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倒也不错,算是歪打正着了吧,甚至比她原先估计的效果更好——
“小姐,”侍女采苑走进门来,打断了顾姳烟的思绪。
顾姳烟抬头,道:“何事?”
“太子殿下在偏殿歇下了,说让小姐你好好休息。”采苑道。
“知道了。”顾姳烟浑然不在意。虽然一个人的夜晚有些冷,可是要睡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身边,真是生不如死。
忽然想起了傅琬莹最后的忠告,不自禁嗤笑了一声,子嗣?三年都不曾同房,何来的子嗣?让自己的丈夫放弃对自己的想法与戒心,不过是找到他的死穴——比如,心爱的女人,再或者,加上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这样,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把心思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这样,他满意了。她也很满意。
两全其美。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黑漆漆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只是无月。如果没有算错,二十日左右,楚离便能够回京了。
东宫的偏殿里,烛光昏黄,透过层层薄纱,可以看到男子正坐在床沿上为床上的女子轮换着凉凉的帕子。
“头还痛吗?”温润如玉的嗓音,三年如一日的柔和。
女子摇摇头:“不痛了。”偏头望了望,道:“月儿呢?”
男子拿掉她头上的帕子,露出眉心的一点朱砂,再配上女子此刻略略苍白的脸色,朱砂显得越发鲜艳了。
“月儿玩累了,去睡了。你不要瞎操心,好好养病。知道吗?”楚萧道,又把拧干的帕子放在她额头上。
“我知道。”赏心笑了笑,“要是我今天身子好好的,就陪你们一起去陛下的寿宴了,月儿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没有胡闹吧?”
“月儿很乖。”楚萧一笑,忽地想起了什么,道:“赏心,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要激动。”
“什么事?”赏心微笑,她怎么可能会激动呢?三年了,在这深宫之中,她什么都没有学会,就学会了明哲保身,不去侵犯他人的,却要时时刻刻防着别人来对付自己,对付自己的孩子。她本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虽然深宫险恶,倒也有惊无险。
“今天,在宴会上,我碰到了一个人。”楚萧道。
“谁?”赏心问道。
“三年前天下无美的无美公子。”楚萧低头望着她,笑道。
“……”赏心顿时呆住,半晌,一把抓住楚萧的手臂挣扎着起身:“小……小叶子?”
粗声喘气。
楚萧无可奈何地抱住她:“才说了不激动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她……”赏心话都说不完整。
见她紧张不已的眼神,他慢慢将她放倒在床上,道:“她很好,她没有死。不仅没死,马上还要成为楚慕的王妃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名换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回来,可是她活得好好的,这倒是真的,而且比从前更加伶俐了。”
赏心美丽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忽地握紧楚萧的手道:“萧,你答应我,不要去揭穿她的身份!既然她选择了重新开始,既然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既然她现在平安回来了,请你不要再提起过去,不要再让她惊、让她慌,好不好?!”
皇室的一切,最根本的便是利益的冲突,只要不与自己站在同一方向,只要是对自己有危害的人与事,随时都要铲除。在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这样的要求对于楚萧来说,分明便是为难。
楚萧叹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俯身看着她,眉目如画,笑容如水般铺展开:“我答应你,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不答应,之前在宴会上便不会装作不认识她了。然而,虽然他同意了,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同意。
“好了,现在安心了吧?不要多想了,闭上眼睛睡吧。”楚萧把她的双手放进被子里,笑道。
夜色已深,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楚慕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傻子,你真是坏得可以。原来这些天都在忙着准备寿礼,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他当怨夫当了这么久,以为她根本不关心他。
心事解决,乔叶困了,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道:“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楚慕的大手搂着她的腰,真是恨得牙痒痒:“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再这么下去,小爷都要减寿十年了。”
“你可别先死。”乔叶翻个身窝进他怀里,仍旧闭着眼睛,轻声道:“你要长命百岁地活着才好。”
“为什么?”楚慕笑问,她的身子软软的,偎进他怀里顿时便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涌遍全身。
“不能欺负你了,那我活着多没劲。”乔叶睁开眼睛,仰头看着他道,那模样又是俏皮又是娇憨。
楚慕一时间动了情,缓缓低下头去,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开始是轻轻的,一点一点啄吻,后来慢慢地辗转,极具耐心的缠绵,乔叶被他逗弄得有些痒痒的,然而,这种感觉很好。向上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唇舌配合他的缠绵。
他抱她抱得极紧,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可是他的吻却难得地细致温柔,也没有“恶化”成进一步的“企图”,而是适时地松开了她。
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脸离得很近,笑道:“难得这么乖。”仅仅是亲吻而已,他已经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满溢出来了:“小傻子,你掐掐我,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你真成了我的吗?好像在做梦。”
好傻的问题。乔叶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笑了笑,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楚慕疼得一颤。
乔叶呵呵笑了,脸埋在他肩头,贴着他耳边轻声问道:“大傻子,疼不疼?是在做梦吗?”
“做梦也不能做得这么好。”楚慕洒然而笑,紧紧抱着她,叹道:“小傻子,你是我的吗?你怎么一下子成了我的呢?”
这男人太罗嗦了,孩子似的,乔叶无声叹息,眼眶却突然变得湿湿的,认真地、慢慢地答道:“是。我是你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突然就成了你的了,拦都拦不住。楚慕,你要爱我。”
楚慕闭上眼睛:“我爱你。”只爱你。
“你要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