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闻言,却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我是想报复他们,但我最主要的一个目的便是,希望能借此机会离开卫家,不然只这般下去,我要么疯掉,要么自尽,再要不然,我就会变得像老太太那般,不断的为了权势地位去算计。而上面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想要光明正大的离开卫家,去过自己清净的日子。”
黛玉听了,登时便明白了,如今四大家族,除了王家和史家,已经抄了两家,而王家虽没抄家,但因着与贾家的事情多有牵扯,也被玉晚楼问了罪,如今已经是日落西山,势力渐微,只要再重重一击,便再无翻身之地。
而史家,因着跟其他三家近年来来往甚少,却是还好好的,并没有被牵连到的,所以玉晚楼虽然想一口气铲除了四大家族,但为了不落人口舌,所以便没有动史家,只端看着等待契机罢了。
而湘云肯定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她想以整个史家为赌注,向玉晚楼索要一道圣旨,一道能从此让她过上清净日子的圣旨,一道能让她脱离史家和卫家两家束缚的圣旨。
想到此,黛玉不觉有些心惊,她万万想不到,平常大大咧咧,豪气万千,爽朗似男儿一般的湘云,心中竟是有这般的城府,只若是她生在以女子为尊的茜香国,说不得能够封王拜相,成为像孟丽君,谢瑶环一般的女臣。
不过,也因此,对于湘云这般的做法,黛玉却是不敢苟同的,毕竟湘云是史家的女儿,这般做或许别人看上去是大义灭亲,但是说穿了,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湘云自己的私心报复罢了,而湘云的叔叔婶婶再怎么对她不好,好歹也是湘云自襁褓之中时便开始照顾着她了,别人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只这十五年的养育之情,竟是换来湘云这般的报复,未免太过凉薄了些。
湘云见黛玉脸上略有些不赞同的神色,便知道黛玉在想些什么,于是又道:“林姐姐,我知道我这般说,你或许会认为我冷血无情,不过,你却不知道,这十五年来,我在史家过着何种的生活。”
顿了顿,湘云又继续道:“林姐姐在贾府明明吃用皆是自己的,却是被人说成寄人篱下,一草一纸皆是用的贾家的,闲言碎语,算计不断,确实可谓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但是林姐姐,你可知道,我在史家,名义上住在自己的家中,可实际上,却是过得比林姐姐还不如!
在我三岁时,叔叔婶婶他们便请人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请来了金陵城中最有名的绣娘教我针线,看似待我极好,但是我知道,他们只是想将我培养成一个完美的联姻工具罢了。所以我才盼着老太太能接我去贾府玩,因为那时只有爱哥哥会逗我玩,哄我开心,所以我那时常常在想,若是能够嫁给爱哥哥做妻子,我也没什么好恨的了。
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四大家族互有联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而且贾家那时已经有些提襟见肘,寅吃卯粮,除了空挂着荣公府的名号,却还比不止史家的,所以我早死了心,只是盼望着将来叔叔婶婶不要将我嫁给一个品行不端之人,其他的便什么也不求了。”
言及此,湘云因忍不住泪落下来,而后又继续道:“后来他们千挑万选,选了卫若兰,因着我跟爱哥哥打听过,知道卫若兰是个品行不错的,便也自放了心,安心待嫁,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落得一个冲喜的结局。一开始,我只以为是他们怕退了亲后,我再难嫁人,所以便也没怪他们,谁知道他们竟是将我卖给了卫家的。只从那一刻,我才明白,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把我当作一个出身高贵的丫头来使唤的,而更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我最喜欢最亲近的老祖宗老太太一手策划的!”
说到这里,湘云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大声嚷道:“而且你知道,我的爹娘是怎么死的吗?是被老太太还有我的叔叔婶婶合谋害死的!是他们害死我爹娘的,可怜我不久之前才知道,可怜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仇人的身边,还对他们感恩戴德的,林姐姐,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告诉我啊!”
黛玉被湘云的样子吓了一跳,更被湘云说的话给震惊了,她没有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般惊人的秘密。因为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因问湘云道:“云妹妹,你这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的,有什么证据吗?”
湘云点了点头,道:“我被贬作姨娘之前,曾经被休回家些日子,那几日我去了我爹爹娘亲生前的屋子,无意中发现了我幼时的襁褓,襁褓之中有一封书信,是爹爹的亲笔,因着我的房中有着爹爹生前的亲笔书画,所以我认得。”
言罢,湘云便将一封书信从袖中取出,递给黛玉。黛玉展开看后,不觉愈看愈心惊,书信上的内容真可谓字字泣血,大有绝笔之意。
原来当年湘云的爹爹乃是史侯的长子史鼒,因为文采风流,又英俊不凡,所以有“檀云公子”之称,当时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都想将女儿嫁他,甚至公主郡主之中也有看上他的,只他独独看上了时任翰林院府库掌院院士杨企山之女,碎了一片女子的芳心。
史鼒和杨氏成亲之后,极为幸福美满,即使杨氏嫁给史鼒数年后仍未有身孕,史鼒亦未曾纳过一个妾室,一时之间,也被传为佳话。只后来杨氏有孕,史鼒更是放下公务,寸步不离的照顾杨氏,也正是因此,夫妻两人才无意中发现贾母和自己的弟弟史鼎以及史鼐三人竟是伙同了义忠亲王,想要逼宫谋反的。
史鼒夫妻二人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于是便想上书皇上,将此事揭发,从而保住史家近百年来的清名,只是没想到史鼒的密奏竟然被贾母的人给拦了下来。史鼒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于是便写下了遗书,将它藏在了湘云的襁褓之中,以期有一天自己的女儿能够为自己伸冤昭雪。
却哪知道,史鼒死后,杨氏立时便殉情而死,也因此湘云长大后,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襁褓之中竟然藏了这般的秘密,若不是上次湘云被休后回史鼒夫妻二人生前的房中缅怀二人,这个秘密怕是会一直的尘封下去。
看完史鼒的遗书,黛玉也不觉叹了口气,而后方握住湘云的手,道:“既然云妹妹你执意如此,我便也就帮你这一回,只是希望你到时不要迷失了本性才好。”
湘云听了黛玉的话后,心中感激,因道:“我知道了,林姐姐,你放心罢,我正是因为怕自己将来会变成像老太太那般的人,所以今日里才来向你求助。”
顿了顿,湘云又道:“其实若是叔叔婶婶他们能待我好一些,如果我没有被他们卖到卫家,这封遗书说不得我会将它毁却,谁也不告诉,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言及此,湘云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说着又看了看窗外,道:“好,我也该回去了,只今日是太太的生辰,我是抽空儿跑出来的,若是被她发现我不见了,我便愈发得在卫府不受人待见了。”说着,湘云便自转身走了出去。
待湘云离开之后,黛玉告诉了凤初元和华严子一声儿,便自坐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的御书房中,玉晚楼却是有些头痛的,只因着贾元春死后,后宫之中便也就只剩下了娴妃、萧婉仪以及陆昭容三位嫔妃,所以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便借机要玉晚楼选秀以充实后宫,或是册立皇后,诸如此类的奏折堆满的御案,直惹得玉晚楼是大为光火。
正在这时,戴权却是进来通报,道是茜香国的太女殿下来了。玉晚楼一听,忙自站起身,便要出去迎接,却哪知黛玉早走了进来。
看着黛玉走进来,玉晚楼心中的火气也顿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因走过去,笑问道:“玉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黛玉听了,因故作不悦道:“听你的意思,好似我只能有事的时候来找你?”
玉晚楼听了黛玉的话,倒是没怎么慌乱,反而有些惊喜的将黛玉揽入怀中,问道:“这么说,玉儿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若是我再不来看你,你说不得要将那个位子交给别的女人了呢。”黛玉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翻了一下,有些不悦的对玉晚楼道。
眼见黛玉吃醋,玉晚楼的心中一阵欣喜,因拿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黛玉的琼鼻,笑道:“怎么竟是对着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吃醋的,你该知道我心里只你一个的。”
黛玉听了,心中虽然高兴,但只嘴上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心里有几个的?说不得这话你还在别人跟前说过呢。”顿了顿,也不顾玉晚楼愈来愈青得发黑的脸,只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是要当女皇的,若是你果然有其他的女人,我便在茜香国多找几个男人便是了,反正听说茜香国的男子长得多很俊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