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拂袖,转头悠闲而去,一边走,一边笑:“所谓英雄,所谓英雄……当今天下,何尝有真英雄。”
尘洛脸色铁青,只觉他每一声笑,都刺心刺骨,看着身前身后,这些江湖新秀、少年豪杰,人人面如土色,个个神色僵木,心中又气又恨,就算早已心有所属,并不真把这些人放在心间,但想到整日在一起厮混玩乐的,竟是这样无德无行、欺善怕强之辈,更是羞怒,气极之下,纵身直扑云凤晴,娇喝一声,“他们不敢杀你,我敢。”
她出手极快,飞扑如风,再加上又是和道盟的大小姐,居丰纵身怀绝技,一时竟也不敢硬拦,只得叫了一声:“凤公子小心。”
云凤晴头也不回,双手一举一抛,一团绿油油的东西被他扔向了尘洛,原来是他怀中的小帅。
小帅身体凌空,一刀迎面而来,在半空中轻快地翻身,身子一纵,不但躲过了剑光,还对着尘大小姐乌发如云的螓首落过去,动作之迅快,攻击之精准,恰似一流高手一般。
看得一旁诸人无不心中一凛,这姓凤的一家人真个是深不可测,不但身份似乎贵不可言,甚至于一只鹦鹉也像受过专门的训练,竟然精于格斗。
可事实上,是这帮人太小题大作了。一切地一切,不过是云凤弦很坏心眼,喜欢欺负小帅,从皇宫里开始,就爱斗鸟,每次喂食时,更爱逗它,小东西把头伸到西,她就把手移到东。为了食物,为了吃饭,由她亲自喂养的小帅都习惯了来去如电地抢食物了。小帅为了吃饱肚子活下去,不再受坏主人的欺负,也自然而然地被训练出一副好身手。
若不是有这样的好基础垫底,当日在海潮楼上,尘洛也不至于被小帅弄到那么狼狈的地步。
当初尘洛没有防备,才吃了大亏,但如今她面对的只有一只看似厉害,其实还真没正式学过功夫的小帅,按理说要应付应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她一见小狗,立时想到上回在海潮楼上之惨状,她是宁死不愿再受第二次羞辱的,立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收剑后退,只想着立起门户,舞刀自保,哪里还顾得上进攻。
她全力一剑攻出,如今心中害怕,急急收刀,即时手忙脚乱,却觉得脸上一热,竟是被云凤晴欺近身边,在花一般的俏脸上摸了一把。
“好个美人儿,我就是爱你这泼辣味道。”
尘洛几乎吐血,剑势一转,恶狠狠砍去。
云凤晴身子迅速后仰,躲开这一刀。
尘洛武功本在之上,奈何此时气得不轻,武功大失水准,要斩云凤晴,必被小帅骚扰,要砍小帅,又要被云凤晴轻薄。一时竟谁也奈何不得,反是她手忙脚乱,东刺西跑,倒成了被戏耍的一个。
一干随她来的英雄侠少们没一个出手救她。居丰念及同门,心下不忍,但素知这位大小姐骄纵任性,此刻气怒至此,若要相劝,只怕反被怨恨,无可奈何,也只得眼睁睁看着。
云凤晴几次三番偷袭得手,眼见尘洛的剑越舞越是不成章法,他一个闪身,乘她不防,又欺近过去,掌中一抹寒光掠影,竟是一把小匕首从袖中滑落到掌间,在他唇角恶意的笑容微展时,手一振,横刃一划,目标竟是束了尘洛纤纤细腰的红色腰带。
这腰带若断,衣裙一散,女子清白之躯暴露于一众男儿面前,以尘洛的性子,只怕必是要立时横刀自刎的。
居丰脸上变色,待要出手,已是不及阻拦,只得大叫一声:“不可。”
声犹在耳,云凤晴一声闷哼,连退七八步,脸上浮起诡异的艳红之色。他伸手拭了拭唇角,抹去悄悄溢出来的猩红血渍,冷笑一声:“好内功,好手段,好卑鄙的偷袭,真不愧是镖局的少主。”
白衣迎风,素来给人儒雅之感的何若此刻也面有怒容,一手牵住怒极欲狂的尘洛,一手指向萧远:“阁下出手如此无耻,倒还敢说旁人卑鄙。”
萧远笑道:“各位,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何公子。”
尘洛浑身一颤,想到萧远当众揭穿李砂等人的丑事,心间一冷,难道何若竟也……她竟不敢想下去,下意识一横身挡在何若前面,柳叶剑遥指云凤晴,因为过份愤怒,剑身不断颤动,发出轻微的震动声,竟似连剑也为主人而感气怒,愤而做吟:“你闭嘴,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碎尸万段。”
“我就是不说了,难道尘小姐你竟会饶了我?”云凤晴事不关已地悠悠一笑,拍拍手,小帅即刻乖乖停在他的肩头。
云凤晴摇头逗了下肩头的小帅,悠然说道:“你放心,这位何公子,还真个儒雅温文,进退有度,行事大有君子之风,唯一见不得人的就是,他早与和道盟尘大小姐有携手之约。只因和道盟求亲者太众,尘右灯不愿得罪各方人物,神威镖局也不愿树敌于四方,所以有意将真相隐瞒,假称和道盟要聚天下英雄而选婿,事前让所有想追求小姐之人,共订一约,无论何人选中,不得妒嫉,不得怀恨,以后还要联众人之力,维护小姐夫妇二人,凡有伤及小姐之人,绝不放过。如此轻易施展手段,不但绝了和道盟与神威镖局的后顾之忧,反而在以后多了许多利用天下英雄的机会,当真妙极。和道盟新姑爷这个饵果然非常香美,引来了这一干……”
他回头不屑地看向其他人:“英雄豪杰,如蝇逐粪,真是让人恶心得很呢!”他就这样轻轻松松把和道盟与神威镖局的如意算盘说得清清楚楚,冷笑着站在一旁,欣赏每一个人惨变的脸色。
尘洛开始还对其他随行众少年满心不屑和愤恨,如今被云凤晴挑明父亲的用心,见这些自己轻视的人也都纷纷抬头,用愤怒的眼神望来,她又羞又窘又愧又慌,扭头便跑。
何若本来是个文武双全的儒雅公子,处在什么境地也不致太失态,这时被云凤晴揭穿用心,也是心中一震,一时竟没有及时拉住尘洛,忙回头追了过去。
其他随尘洛来闹事的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在原地发愣。
云凤晴冷笑一声:“各位还要我请你们用晚饭吗?”
话犹未落,一群人已是“轰”的一声,追着尘洛向大门处跑去了。
居丰苦笑一下,对着云凤晴施了一礼,也跟着快步出去。
云凤晴抚摸着小帅光亮的皮毛,慢吞吞道:“不送不送。”
谁知很快,远处大门方向,就传出一片惊呼,有一个声音叫得尤其惨厉。
“凤翔公子,凤翔公子。”
云凤晴一怔。
琥珀不会武功,也一手提着裙子,快步跑出厅来,一路往外跑去,再没多看云凤晴一眼。
云凤晴眉头微皱,脚下也没停着,大步往大门处走去。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第二天一大早,整日整夜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云凤晴终于回来了,看到云凤弦安安稳稳、精神抖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太大的吃惊,悠然发出一声无所谓的感慨,对云凤弦视而不见地就要擦肩而过。
“二哥,这段日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三天前尘洛上门闹事,她身边那帮人的底细,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没有深刻细致的调查,这绝对做不到。”云凤弦沉声说:“你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力量暗中隐藏?”
云凤晴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力量,有什么本事,人人都知道。天下的英才全在摄政王手上,别的人,费尽了心,也不过收揽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我别的本事没有,消息总算还灵通,你看不顺眼吗?不必你费心,你身边围着的人,想是早就把我的事往上头报了,我是死也罢活也罢,只求快意,用不着你来干涉。”
“你的死活,我早没了兴趣过问,只是我不希望你在这山海湖城涉入什么阴谋之中,否则只怕最后死的不止你一个。”
云凤晴哈哈一笑:“平日见多了你嘻嘻哈哈,看你这副凶样子,倒也有趣。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弦外之音,你老婆不是我抓的,她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安心了吗?”他大笑着大步同云凤弦擦肩而过,自往他的住处去。
云凤弦眉头微皱,正想伸手去拉他,忽听得一阵阵喝斥声、刀剑相击声自外头传来。
“什么人?”
“让开。”
“大人有令,凤翔公子府上不得擅闯。”
“叫你们让开。”
“尘公子,别逼我们。”
“你们这帮官府鹰犬,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呼喝声一声比一声强劲响亮,一声比一声怒气激扬,间杂着的刀剑相击声、惨叫声也极是刺耳。
云凤弦脸色微变,再也顾不得云凤晴,迳自大步往大门处奔去,同时大声问:“怎么回事,快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