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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老亲家看看,我们这园子好不好?”

刘姥姥一路走来只是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看了,哪里就能够说不好了。因为听了老太太的话,忙就说道:“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一些年画儿贴。这样的景倒是在画儿上见过,想着画儿也不过是假的,那里有那样好看的地方?谁知今儿进这园里一瞧,竟比画还强十倍!怎么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叫他们也见一见这样的世面。”

贾母听说,指着惜春笑道:“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她就会画,等明儿叫她画一张如何?”

刘姥姥听了,喜的忙跑过来拉着惜春,说道:“我的姑娘!你才几岁?就会画画儿了,真是不简单呢。”因为又看惜春只是长得十分的灵动客可人,因此又笑着说道,“你这么个好模样儿,还有这个能干,别是个神仙托生的吧?”听了刘姥姥的话,贾母众人都笑了。

“老亲家夸奖了,不过就是小孩子家罢了,会些小技巧,哪里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到底是骄傲的,就是一旁的尤氏也是十分的得意,毕竟这个惜春是他们那边的姑娘。

“看看这大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会。老寿星是真有福气。”刘姥姥由衷的说道。

宝玉因此不免是想,要是林妹妹在这里只怕是所有的人就都被比下去了吧,要说是了不得,只有她才是真的了不得的。

略略的坐一会子说了几句闲话,众人出亭过水,抬头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数间雅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宝玉,这是到那里了?”贾母因此问道,原来这些地方只有宝玉最熟悉一些。

“这是到了潇湘馆了。”宝玉说话就带了众人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甬路。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两明一暗,虽然小些,可是十分的精致。

贾母只是走了进去,穿过了房间,又有一个小门,出去却是后园,有大株梨花,阔叶芭蕉,又有两间小小房舍,再看后院墙下却有一汪清泉涌出,绕过屋子一直到了前院竹林里。

一面说,一面走,忽见青山斜阻,众人慢慢的转过去,才看到山的背后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都是用稻茎掩护。里面数间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枝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下,却有一口井,旁有桔槔辘轳;下面数块田地,里面是蔬果之类的。

“这里怎么看着倒是像到了我们家里了。”刘姥姥笑着说道,“我们是没有办法才种庄稼,怎么你们也要种庄稼,这样的美人,一个个风能吹走一样的,那里就能干这样的活了。”说完了还真就认真的看了看这些罗绮美人。

众人听了刘姥姥的话,也是笑得欢畅,难为刘姥姥能够想出这些话来。

一齐出来走不多远,已到却是一片荷塘,那姑苏选来的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众人扶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刘姥姥、熙凤上了这一只船,船娘叫众人做好了,说着话,便一篙点开,到了池当中。

迎春姐妹等并宝玉上了那只,随后跟来。其馀老嬷嬷众丫鬟有因为没有船,因此只是沿河随行。

“你们真是好福气,家里什么都有了,就是连这河也在自己家里了。今日我才算是开眼了,回去说给庄里的人,只怕是他们都不相信,倒是要说我白日做梦了。”

少时下了船,却是到了蘅芜院了,已经是要到中午时候了,因此贾母问道,“今日这午饭摆在什么地方。”

李纨忙就回说,摆在缀锦楼了,前面就到。贾母因此只是吩咐先到缀锦楼。

到了缀锦楼,里面已经是摆好了席面了,刘姥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没有吃的时候已经看晕了,“我的妈呀,这样的一桌子菜,要多少的银子才好,就是我们撞伤刘财主家里娶媳妇,也是只有八个菜,都没有这样的排场了。”

众人听了刘姥姥这话,也是笑了。

“原是因为姥姥来了,特意做了招呼姥姥的,姥姥可是要好好的吃,不要辜负了我们老太太的心思才好。”熙凤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我哪里就有这样的面子了,今日到了你们家里可是真正的享福了,这一辈子有这一回,也就知足了。”刘姥姥忙笑着说道。

刘姥姥在贾家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席面,又听熙凤说了这话,虽然知道不一定是事实,可是心中还是觉得十分受用。心中不知道念了多少的阿弥陀佛,只是觉得要是没有攀上贾家这样的亲戚,自己这一辈子也不能见到这样的。

刘姥姥一个个的尝了这些菜,觉得到底是和自己常吃的不一样,心中猜测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做的,只怕是要花不少的银子,因问起这样的一桌子菜要多少的钱。

“也不多,不过就是二十两银子罢了。”熙凤笑着说道。今日这些菜也不过就是日常吃的罢了,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刘姥姥一听只是咂舌,“我的乖乖,这一顿饭要我们庄户人家吃用一年了。我倒是有些吃不下去了,这一口下去不知道多少的钱就没有了。”刘姥姥听了熙凤的话,只是心疼,早知道就不吃了。这一口可不是比自己在家的时候一天吃的还要多花多少钱。

“姥姥这话可是不通了,正是因为浙菜花的银子多,你就该多吃些才是,免得这一桌子的饭菜浪费了,可不是要遭天谴了。”鸳鸯笑着说道。者刘姥姥也是有她的可爱之处的。

“姑娘说的可不正是这话,这样的饭菜要是浪费了,可是要遭天谴的。”刘姥姥忙就多吃了几口。众人被他逗得只是笑。

用过了午饭,大家依旧是随着贾母游玩。贾母因为要带着刘姥姥散闷,遂携了刘姥姥到山前树下,两个人年纪相当自然是有些话能够说到一起去,因此倒是盘桓了半日。

刘姥姥虽然是长在乡野,可是对于贾家的花树却是多数不认识的,她那里知道这是贾家从南方运过来的树种,只是有专人操心,自然是不认得了。贾母所以又说给她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石,这是什么花。刘姥姥一一领会。

“谁知城里不但人尊贵,连雀儿也是尊贵的。偏这雀儿到了你们这里,他也变俊了,也会说话了。”因为又看见了廊下的鸟雀正在说话,因此刘姥姥笑着说道。

众人不解她这话是炒年糕那里来的,宝玉尤其好奇,因此问道:“什么雀儿变俊了会说话?”刘老老道:“那廊上金架子上站的绿毛红嘴是鹦哥儿,我是认得的。那笼子里的黑老鸹子,又长出凤头儿来,也会说话呢!”众人听了这才又都笑起来。

说笑的功夫,李纨叫丫头们端了点心过来。贾母道:“我适才吃了两杯酒,倒也不饿。不过我是知道的,你们几个只是忙着伺候我们这些老婆子,只怕是自己没有吃什么,这会子怕是已经饿了。也罢,就拿了来这里,大家随便吃些。”

别人不过拣各人爱吃的拣了一两样就算了,刘姥姥和板儿原没有吃过这样精巧细致的东西,倒是每样吃了些。这些点心都做的小巧,不显堆垛儿,看时到给人去了半盘子的感觉。刘姥姥也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因此笑着说道,“你们大户人家就是巧,这吃食做的这样的好,就是我们村里的姑娘描的花样子也没有这样巧的,只是都叫我给吃在肚子里了,要不然倒是拿回去好做花样子。”

“这个姥姥倒是不用着急,等姥姥回去的时候,我叫人给你装些,再叫人给你几张我们这里的花样子带回去也是好的。”熙凤因此说道。

上一次刘姥姥来的时候,她不过是随便的就给了二十两的银子打发了,可是这一次,觉出刘姥姥的好来了,所以也是热情了不少,倒是真的就有了一些亲戚的感觉了。

贾母等吃过了茶,又带了刘姥姥一路走到了栊翠庵。这庵中住的正是当日里王夫人做主接来的带发修行的妙玉。知道众人来了,妙玉出了庵门迎进去。

众人至院中,见花木繁盛,贾母笑道:“到底是她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这个园子里没有一处比得过这里的。”

熙凤因此笑着说道:“可见这是园丁的疏忽了,回头少不得是要说一说的。”

鸳鸯笑着说道:“二奶奶就是忙命,好容易如今不用你操心了,这会子偏还是放不下。”

熙凤听了这话,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不当家了,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不用自己操心,因此不免一笑。

“你们家这个园子是有人料理的?他们一年上交你们多少的银子?”刘姥姥因此问道,贾家院子里的这些地,可是比自己家里的那些地还要好上许多的,不知道能有多少的出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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