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她的表情,搜寻蛛丝马迹。
她并没有逃避他直接的眼神:“今天我出去不是见朋友,而是相亲。”
站在她身边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深沉的眼像两泓黑色的潭水,深深地收敛起困扰他的复杂情绪。
“我不想变成了你的负担……所以,如果觉得这样很累,觉得我们不会有结果……那就这样吧……”以柔噙着泪眼看他,但是这一次,她说服自己,不能让眼泪落下来。
她喃喃地对他说,将脸颊埋入他的掌心,像是在撷取最后的一丝温柔。
他全身震动了一下,以柔没看见他眸中那一掠而过的痛苦。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我希望你明白。”
“就算是基于责任,因此觉得应该要照顾我,但是我们见面的时间也真的太多了。她再说一遍。”以柔抬起眉眼,但是却不再看他,猛地背转过身,像是逃避一样,匆匆跑上楼。
她给得已经太多太多,多到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害怕他的不予回应、害怕他的弃若敝屣、害怕听到今天由杜清牧口中所得到的答案……
他不该前思后想,不该迟疑这么久的时间,才会让以柔那么痛苦吧。
半个月之后。
大学同学结婚,邀请以柔前往参加她的喜宴,以柔一出现,男方的朋友,举凡单身的,都不自觉将目光定在她的身上。
“恭喜你,小美。”以柔一袭蓝色连身裙,优雅的卷发高高盘起,像是名媛淑女一般,令人无法忽视她身上所散发的美丽。
新娘的笑意灿烂而真心:“说不准,下次就是你的婚礼了——”
以柔垂眸一笑,会吗?她和哥之间,隔着好多的阻碍,如果时间可以解决问题,那么,需要多久的时间呢?一年,他的脸色有一点僵硬,二年,还是十年?
“你看,你的魅力还是这么大,那些光棍小子,可都迷上你了。”小美原本就喜欢看玩笑,只是她的玩笑话在此刻的以柔耳中听来,格外令人心痛。
最可笑的是,新娘的捧花,她无心去接,却是落在她的手中。
“小柔,你一定会幸福的!”身旁几个大学舍友,也真心地祝福她。虽然小柔什么都好,但是似乎一直没有男朋友,这下好了,说不定马上就可以遇到白马王子呢。
红酒慢慢灌进她口中,滑入喉头,暖意从胃部泛开,在喜宴上,她第一次喝那么多的红酒。
是借酒消愁吗?如果是的话,未免太孩子气了。
晚上九点,她搭上到海边附近的末班车,最后一班车,上面总共也只有三五个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开着窗户,夜风拂面,令她即将混沌的情绪,收拾整理好。
她穿着洋装,但是突然觉得冷了,视线落在自己身边的位置,觉得心也像是被挖空了一般。
她身边的座位,空着是在等谁?
到了海边的站台,她走下了车,坐在站台上的凳子上,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
“以柔?”
黑色轿车停在公车站台,杜清牧走下车来,知道她去参加喜宴,但是直到十点也没有看她回家。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就算他想要伪装,想要变得镇定,试图跟之前一样,但是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早已改变的心境。
以柔低低垂着头,身影多少有些摇摆,他抬起她脸庞的那一刻,见到她的脸色绯红,一定是喝醉了。
他眼神一沉,从很小开始,他在以柔身上花费的心思,就比安然多。
怕她受欺负,怕她跌倒,怕她被男生缠着……他似乎再也无法相信一个男人,可以给她一切关怀,怕她喜欢上的男人会害她伤心,不够细心,不够体贴,甚至,也许会移情别恋,让她痛彻心扉……
好像,除了自己,他早已不放心,将她交给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了。
他也许是自私的,自私了很久。
她始终被杜清牧抱在怀里,身上包裹着他的黑衬衫,把她密密包住她,深呼吸牵动两边脸颊都痛。
她的神情恍惚,似乎做了一个梦,但是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只是追忆而已。
她看到八岁那年,她将自己的心愿,写入一张粉红色的信纸之内,她丢了许愿瓶,见它在海水之上漂流。
“我和哥要永远在一起。”
那就是她的心愿,她依稀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那个清澈明亮的瓶子,渐渐飘远,直到飘向那一条水平线。
是不是,一开始许了心愿,就已经错了呢?
一般的女生,不是都该写,我要遇到一个白马王子,我要实现梦想之类的,但她却是不同。
她突然变得清醒,试图坐起身来,却猛地撞上一个人的额头。
好痛……
头也痛,身体也痛,心更痛……
这些难过的情绪和感官,都压抑在心中,她只觉得苦涩至极,睁开双眸,才看清楚自己正在哥的怀中。
“哥,我想和你在一起,很早很早之前的心愿,那时候是单纯,但现在是真的喜欢你,不过,嘴唇紧抿。
他凝望她,我们的感情真的很不应该吗?”她的双眼迷蒙,低声呢喃着,神智不太清楚,却还是主动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以柔口中的“很不应该”这四个字,令他的心再度多了几分痛惜,他的手臂紧了紧,把她抱到客厅,将她平放在沙发上。
“很难受吗?想吐吗?”他的声音很温柔,以柔很清楚,哥的声音不像其他的男生,粗声粗气,有些低沉,但很好听。
她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臂,当作枕头,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杜清牧一夜未睡,家里只剩下他和以柔两个人,安然在新加坡开音乐会,父母去现场捧场,听说连尹霄卫也去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尹霄卫,虽然他看起来很冷漠,听说曾经是个嚣张跋扈性情恶劣的男人,但是现在他跟安然的关系,越来越好。
但是,昨天,那个看起来不怎么礼貌的家伙,居然主动打了自己的电话。
“我劝你直接一点,喜欢以柔的话,动作快一点。安然说她们要一起结婚,你们总是这么拖延时间,究竟还要我们等多久?”
当然,抱怨愤怒的语气,占了多数。
但是,他很高兴,尹霄卫的一席话,给了自己当头棒喝。
他们的时间是多,但是不能继续浪费下去了,一旦他不说明,杜家父母迟早还会给以柔找第二个,第三个相亲对象。
他不想看以柔继续应付下去,继续痛苦下去了。
“其实,很早就知道你的心愿,所以愿意让你如愿以偿……”他淡淡一笑,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白嫩细致的脸庞,那年以柔八岁,他十二岁。
只能说,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他在放学回家经过海滩的时候,捡到那一个漂流瓶,拆开来的时候,清晰的方方正正的字体,他一眼就认出了。
那是以柔的心愿。
那时候的感觉,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是甜蜜的,占据了他的心中很久时间。
小傻瓜,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清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不太记得,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好像是哥!是哥抱她回来的吧!
但是她洗刷之后,换上轻便的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只剩下女用阿姨在准备她的早餐。难道,昨夜照顾她的那个人,只是幻觉而已?
“我哥呢?”
接过女佣阿姨递过来的果汁,她柔声问道。
“少爷去上班了。”
“是吗?”
她有些意兴阑珊,语气浅淡,像是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昨夜的那个人,的确是哥吧,她喝醉了酒,不知道有没有令哥讨厌,有没有发酒疯,说一些有的没的?
她之前说得那么绝情,哥一定是无法继续那么对待自己,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后来了?
她痛苦极了,猛地掩住自己的脸,走入自己的房间。
她最近开始学画,也许是为了去了解哥的世界。
她的厨艺也很有长进,她在一家报社当自由撰稿人,所以最近的时间比较充足。她每天都准备了爱心便当,想来公司里的便当一定不好吃,所以每天中午都会亲自送到杜氏。
她见过冷秘书,现在也是杜氏级别最高的秘书,年纪与妈咪差不多,只是整天没有表情,一副公式化的态度。
直到看到她给哥送便当,她的脸上才出现一抹有些古怪的笑意。“真是跟母亲一个样。”
她的妈咪也曾经给爹地送过便当吗?她记得,自己是这么问冷秘书的。
“一定是融入了感情,才会让总裁吃的津津有味……”冷秘书点点头,陷入追忆,如果不是看到总裁和总裁夫人的感情那么好,她也不会答应男朋友的求婚,那么快就步入婚姻殿堂。
“总监也是,我看着他,就觉得是回到了当年呢。”如今杜清牧在杜氏是总监的位置,相信在三十岁之前,一定可以坐上总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