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贵人左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右手拽着手巾的,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我问道:“德姐姐如果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好了。”德贵人咬了咬唇,道:“臣妾没有什么想说的。”过了一会儿似乎忍耐不住了,道:“娘娘若是真心的希望臣妾待小阿哥好,为什么要把小阿哥送给佟贵妃?您的本意不就是想让小阿哥远离臣妾的吗?”她这句话一出口,眼神中闪着恨意。
我把小阿哥送到佟贵妃那里,纯粹是想让佟贵妃有个依靠,却没想到德贵人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愣了半天,道:“德姐姐,妹妹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激动地开了口:“没有这个意思?那娘娘为什么要送走小阿哥,您不就是想讨好佟贵妃吗?二来也好让我见不到小阿哥。”说到这里,有些气喘,停了一会儿道:“臣妾自知身份低微,没想过要亲自抚养小阿哥,只是希望能将他留在娘娘身边,这样臣妾也能时不时地知道小阿哥过得好不好,能时时见到他,这样也就够了,但没想到娘娘连臣妾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臣妾,非要把小阿哥送到佟贵妃那里。”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但她拼命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我有点讲不出话了,我本来想佟贵妃抚养小阿哥也是顺应历史,但没有想过如果小阿哥在我这里,德贵人就能和我一起照料他,而送到佟贵妃,德贵人就是想去看她,也总不能一直就住到佟贵妃那里去吧,想到这里,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喃喃地道:“我……对不起……”
德贵人迅速把我的话打断了,道:“娘娘说到那里去了,哪有娘娘和臣妾说对不起的,娘娘受皇上钟爱,若让皇上知道娘娘这么迂尊降贵和臣妾道歉,那皇上不知要怎么说臣妾了。”我实在受不了她这种冷热不明的态度了,提高声音道:“德姐姐,我知道这事是我思虑不周,你要责怪我,我无话可说,但是请你被再这么说话了,成不成?”
德贵人冷笑了一声,道:“娘娘想让臣妾直说吗?那臣妾就直说了,娘娘可知道臣妾当日难产,本来可能大人小孩只能保住一个。”我想起当日是听到太医有此一说,点头道:“这事我知道。”德贵人继续道:“你可知道当太医问皇上保谁的时候,皇上是怎么答的?”我听了她这句话,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但仍然问道:“皇上说什么了?”德贵人又是一声冷笑,笑中带着凄凉,道:“皇上说能保两个就保住两个,如果实在不行,一定要把小阿哥保下来。”虽然猜中了答案,但我心里还是震了一下。德贵人悲戚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分娩时太医也问了皇上同样的问题吧!皇上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我的?相同的情形之下,两者区别是如何之大,你心里该有数了吧,你说让我如何不怨你?”话语中不但有深深的悲伤,更带着丝丝仇恨。
自古来,谁在后宫受宠最多的也必受怨最多,这本来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本想只要我待人无亏,那旁人最多妒忌,应该不会来怨恨我的吧,没想到连平时端庄、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德贵人也会如此恨我。德贵人又说道:“自从我生下了小阿哥,皇上都不曾来看过我,他嘴上不说,但我心里明白他是怨我的贴身宫女把你给撞到了吧。”说到这里,语言中带着阵阵哀伤:“画儿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本来我是想让阿玛额娘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的,但她不肯,执意要和我进宫,说我一个人在宫里孤零零的,没人说话,她不放心,一定要照顾我到她二十五岁,她才出宫,没想到就是因为你,她连二十五岁都没有活到,我求皇上饶了她,但皇上说,如果她犯了其他事儿,他可以开恩,可她撞到的是你,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瞧皇上的神情,好象认定了她是故意把你撞到似的。”
对于画儿的死,我心里一直是很内疚的,毕竟也不能就说是她撞到我的,此时听德贵人这么一说,愧疚之余,我也知道德贵人不会再原谅我了,就像如果彤彤因为谁被打死了,我也不会原谅她一样。我站了起来,道:“德贵人,我知道画儿的死对你来说一定很伤心,虽然我绝不是有心害她的,但她也算是因我而死,如果你要把这帐算到我头上来,那我也无可辩驳,只是请你不要因为你恨我,就不去看小阿哥,言尽于此,本宫告辞了。”也不等她说话,就走出了她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