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谢了,剩下枝条。妈妈说,来年它还会再开,只需等到来年。子末暗暗期待,第二年的它开得更美,还有一屋的满天星陪它。
妈妈身体越来越差,一疼,她就抓一大把的药塞进嘴里,可并不见效,她还是疼。子末不知道怎么帮妈妈,每次只能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死死不放。
那一次她疼过了,满头大汗。子末给她擦脸,却被她一把抱在怀里,在子末耳边不停念:“墨墨,怎么办,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走?
子末明白它的意思。两年前隔壁的伍婆婆不在了,她走的那个晚上,子末听见她的家人都围着她哭,哭声隔着单薄的墙壁清晰传来,撕心裂肺。
小小的年纪,子末怕极了这种悲切,妈妈抱著子末,冰冷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似乎这样做可以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但是没有用,它还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穿刺她的耳膜,像巫婆的低声诅咒,充满了可怖。
妈妈后来去帮忙。子末看见她回来时的神情。
那时,子末明白了什么是死。
一个人的离开,周遭人的不舍,用眼泪和悲痛来悼念。
甚至歇斯底里。
“妈妈,你不会走的,墨墨一辈子在你身边。”泪突然涌出,不间断。
“墨墨,我不能总陪着你。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一个人也好好好的。”妈妈使劲抱着子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妈妈,不走好不好?”
“你跟墨墨一辈子永远在一起。我们一直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不怕痛的,你痛的时候墨墨给你讲笑话,你笑笑就不痛了。”
“妈妈,我们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看看。你等墨墨长大好不好?等我长大了挣钱,我带你去很多地方玩,风说外面的世界很不一样,曼哈顿的悬索桥,悉尼歌剧院,南非的好望角,印度泰姬陵……那么多地方,我们一个一个去。”
“妈妈,你等我长大,我们住大房子,你不用再奔波了,我给你买漂亮的衣服,买好吃的东西,你等我长大好不好?好不好?”
妈妈抱着她,不言不语。
她只哭,一直哭,哭到睡着。
第二天起来,伸手摸摸床边,空的。
不禁着急起来,妈妈呢?
子末飞奔下床,在屋里疯狂寻找。在哪里?妈妈你在哪里?
跑到前院,看见妈妈坐在院子里,清晨的阳光挥洒,她四周泛起一圈光晕,难过突然袭来,妈妈,是要离开的么?
她似乎发现了子末,柔柔一声:“墨墨,这边来。”
子末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摸着子末的头,眼里全是慈祥。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打破这片宁静。最终,她从衣服里掏出一件东西来。
一串玉珠,晶莹通透,暖光缓现。
子末一直认得它,从记事起,它就一直呆在妈妈的手腕处。曾经问过妈妈玉的由来。妈妈只说,玉很重要,跟了她很久很久。
“墨墨,妈妈把这串玉给你。”
想问为什么,但是没有出口。
像进行郑重的仪式,她轻轻取下来,仔细给子末戴上。玉还带着身体的温度。
“墨墨,从今以后它会陪着你。”
子末摸着暖玉,扑进了她怀里,泪,突然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