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若有所思。
刘端的话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双眼微眯的看向刘凯接着道:“我是没有几天活头了,就算是现在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遗憾的,我这一生爱过恨过,荣耀过蹉跎过,可你不同,你才十三,一生才刚刚起步,若不能谨小慎微,让我如何能够走的放心?”
“阿爹?”
刘凯想要说话,刘端挥手将其打断:“王府之中,陈氏十余年经营,其威势绝不是你所能够想象的,这些女人,你势大的时候她们在你面前也许弱如绵羊,可是如今你已经安全了吗?”
刘凯默然无语。
“不说王府余下的那些侍卫,陈家在城中的势力可谓滔天,天亮之后,你还要去面对陈家的其他人,陈皋掌军,你能想到利用陈阚将陈家军中的将校召来王府是步妙棋,可是等到陈皋那些人进府之后,你信不信你眼前这些你眼中的软弱绵羊,立即就会转变成一只只凶残猛虎,吃了你,只怕连根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刘凯脸上,浓浓的满是羞惭。
他得承认,在没费多大力气就将殿中陈氏的侍卫杀了干净后,他骄傲了,刘端说的这些,连他自己都知道绝对有可能会发生,之前的他大意的却根本没有去往这方面想。
陈皋掌兵,除非是能在其入府的时候就将其制伏,不然的话哪怕是有陈阚在手,想要铲除陈家也绝无可能,而自己眼前的这些健妇,绝对会在陈皋一声令下后对自己群起而攻。
这不是刘凯的缘故,而是一代一代的思想观念传递下来所造成的,君臣、父子、主仆等等一些观念,早已深深的烙印在所有人的脊骨里,难以磨灭。
屋子中,尖叫、惨叫、哭嚎、求饶……交汇错杂,却并没有得到淳于邵丝毫的仁慈,对见惯了风浪的他来说,能够将威胁消弭在萌芽状态中的话他就绝对不会让其成长,是以此时下起手来没有半点迟疑,几息之间,便已杀的血流成河。
“好了子丹,停下来吧。”扫了眼十余个哆哆嗦嗦缩在墙角处抽噎哭泣的女人,刘端终于缓缓出声。
刘凯看了一眼,发现秋岚早已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圆睁的双仿若控诉,似是怨毒,似是不甘,似是流连,又似解脱,反倒是春草幸运,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吓破了胆,人还好好的活着。
“我即位至今,已经有四十七年了,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并非是我不想功业著世,造福一方,而是顾忌朝廷,不敢有所作为,大汉四百年至今,各地藩王被欺压被扫除夷灭者不计其数,我不能让我东平一脉自我手中断绝,只能装傻充愣,蹉跎度日。”
“我不能让我东平一脉自我手中断绝……”刘凯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听到刘端说这句话了,若不是生在这个年代,也许穷他一生也不能理解刘端的这种情怀,不过还没等他出声安慰,刘端便已再次出声:
“朝廷为大,如今东平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入京都之中,这些女人,即便是你心软没有动手,等待她们的也将是永远的囚禁,暗无天日,不单是她们,就是这府中所有知情的人,都必须绝对的控制在手中,消息若是走漏,朝廷的责难瞬间便会加诸在我东平一脉上。”
许是发现了刘凯确实不足面对如今的境况,刘端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和认知都一股脑的塞给刘凯,也不管身边这么多人,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下子全倒了出来。
“我懂了。”刘凯满脸凝重,十三年间,他所能接触的世界就只有王府这么大,即便是那无数次被丢进深山老林,年纪幼小的他能挣扎着回来已经是不错的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接触,对皇权,若不是刘端刚才的那一番话,他根本没有多少的认知在。
“这个时代不一样了,没有公平平等,没有言论自由!”再一次的,刘凯在心中对自己暗暗警惕道。
“子丹,照顾好凯儿。”折腾了大半夜,刘端是真的扛不住了,这一番费心费力,更是让他的精力不济,对淳于邵嘱咐一声后,咳嗽着去往内室。
冲春草示意一下,到底是侍女出身,这点眼里劲儿还是有的,腿虽然还软着,春草仍旧挣扎着疾步跑到刘端身边扶住,刘凯见了这才转头望着淳于邵低声命道:“留下陈阚,淳于邵,一切已我父王的安危为重。”
“诺!”
如果说今天以前,对刘凯的命令淳于邵也许出于对刘端的忠而服从,可是今天,刘凯一系列的手段却将他深深的折服了,再加上他本来最注重的就是刘端的安危,刘凯的话正合了他的心思。
目送淳于邵、陈氏离开,刘凯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
说真的,之前派春草跑去找刘端他们过来,刘凯其实也是在赌,那些个威胁春草的话只是为这个赌增加了一大块筹码罢了,不过刘端去休息了,他的事情可还没有完。
扫了眼屋中余下的十来个侍女,刘凯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柔和,不过后世而来的他,倒也没有再想要动手,不论何时,女人总归是弱势群体,尤其是这些当侍女的,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再是平常不过的。
不同情,但也不苛责,这就是刘凯。
“你们很幸运,现在活下来了,淳于邵会手下留情,并不是因为什么子虚乌有的原因,而是你们眼中没有仇恨,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样的,只要你们今后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职,我可以保证你们下半生衣食无忧。”
“你们是王府养着的,你们的家人族亲也是靠着王府养着,如果是为了他们好,我不想听到今天发生这里的事情有半点外露的消息,如若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刘凯的声音不大,淡然中夹杂着些许冷意,听在十余个侍女耳中却犹如寒冬烈日,迅速让她们那惊惶的心安定了下来。
“谢世子,奴婢们不敢。”
“你们八个两两一队,去将府中余下的侍卫召来这里,我会余下一个熟悉你们情况的,若是有这里今天发生事情的消息走漏,连坐,我会将你们连同你们的家人族亲一起夷灭,当然,你们两两之间也可相互监督,制止并举报的,我会免除对她的责罚,你们都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