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济法师的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的山鹰,一只接一只的,张开双翅陆续飞起,就远远的去了。
自是当然,还留下一只山鹰在地上,看它已经是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的样子,张成也明白,一定是这只山鹰,刚才不知道为了什么,会突然袭击他。
张成在旁边心叫神奇,以他现在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这些山鹰并没有什么道行,并不是真的性情通灵,能达到听懂人话的地步。这必是因为道济法师的佛法神通,已经达到与这些异类进行沟通的神奇境界。
道济法师见那山鹰留下,形态异常,知道无误,骈指而骂:“你这畜生,凶性不改,托庇在和尚这里,还不知道利害,幸亏人家留情,不然你焉有命在,这回饶你不得,待和尚超度于你。”
张成见道济法师的意思,像是要惩治山鹰,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连忙劝住道济法师,说道:“这山鹰虽然顽劣,突然朝我袭击,毕竟也还是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法师留情。”
这道济法师见张成劝话,似是早有准备,居然向张成连打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让不要再说话。张成心里奇怪,眼见道济法师如此,知道必有原故,也就不再说话,看他又有何等话说。
那只山鹰见张成在旁边劝说也是无用,心里更是惊慌,如同那种小鸡得了鸡瘟一般,身子抖得更加剧烈,那两只本来锐利之极的鹰眼也是无精打采,不见一点犀利的影子,接着竟然再也站不住身子,就那么软软地趴在地上。
不过,山鹰像是早已经知道和尚的法度厉害,它也不敢再鸣叫出声,挣扎着又勉强站起,只是将头低垂,继而缩起身子,不但再也不复有先前的威势,而且也没有那种讨好卖弄的形象,只是一昧的可怜兮兮求饶告苦。
这种感觉在张成看来,心里越发觉得古怪。这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被大人抓住的孩子一般,不过这个大人和孩子的对比好像是差别太大,不同寻常罢了。
道济法师见山鹰一番做作,心里也是好笑,知道已经达到目的,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他停了一停,口中却依然严声说道:“你这痴货,在和尚面前还敢弄巧,以为这样就能放过你不成。”
他又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山鹰说道:“今日看在这位施主面上,姑且放过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位施主尚有用你的地方,你可愿意效力赎罪。”
那山鹰本来听得罪责难饶,更是险些就此吓晕。不过又听到道济法师说话,居然看在来人面上,暂时放过,一听尚要用它,心里一喜,连忙将鹰头如同捣蒜一般,冲着法师点个不停。
张成听到道济法师说,他尚有用这山鹰之处,心里虽然纳闷,却也是知道他这样说,必是有他的道理,张成倒是不动声色,在旁边等待。
只见道济法师又像是和山鹰说了些张成不懂的话,也没等张成听得明白,道济法师就喝了声“且去”,那山鹰片刻之间,不复颓态,一下子就精神抖擞,将两翅展开,扑动了几下,只听得风声甚急,它就此飞上空中,慢慢消失不见。
道济法师处置完山鹰,这才重新引张成到灵隐寺,两人到他的房中坐下。一会时间,自然就有小沙弥奉上香茶,两人品茶说话,张成这才明白这些山鹰原来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普通山鹰。
这些山鹰居然大有来历,据道济法师讲,这也是当年他云游天下,在海外的一处荒山,发现这一群幼鹰,看到它们并没有其它大鹰看护抚养,他心明如镜,知道也是因缘巧合,就此将这些山鹰带回,细细调养长大。
道济法师慢慢发现这群山鹰果然不似平常,居然就此群居而行,同出同入,就是捕食,也是分而食之,由于生有恶根,平时多杀生灵,再加上它们性情也是极为凶猛,只是将来会有孽报。
道济法师心下慈悲,多年以佛法咏唱,助它化去恶根。又因为它们天生猛禽,为修道中人所喜爱,又恐它们被捉住受苦,竟然传了一套阵法让山鹰练习。
这套阵法,它们居然很快就熟习,进退之间,一丝不错,也是因此在鹰群里产生了一只领头的头鹰,由它驱动阵法,甚是厉害。
这就是张成先前看出它们在空中甚有法度,如同有人驯养一般,张成自是心头恍然明白,暗叫世间奇人异事真多。
道济法师在这些山鹰长大以后,恐留在此处,容易误伤人畜,又有伤天和。他便将它们送至黄山天都峰上偏僻处安置,他常常前往探视,山鹰们也常来此处上空盘旋飞行,不过道济法师自是早行告诫,不许他们落下惊人,更加别说袭击伤害行人家畜了。
也正是如此,今天道济法师在灵隐寺内突然听得鹰声鸣叫,像是准备攻击什么人的样子,这才来到飞来峰查看,见到山鹰都在上空盘旋着。
道济法师神通自是厉害,默算之下,他立刻算出事情经过,知道是有那只头鹰突然袭击张成,他心中有气之下,正要阻止山鹰群攻。
他却见张成拿出飞剑来对付山鹰,一下子就看出飞剑厉害,知道分明是个修道之人,心下触动,又想起他知道的一些缘由,连忙出来阻止张成,处置山鹰种种。
也正是这样,他见张成虽然是修道之人,居然并不恃强凌弱,虽然取出飞剑,一直没有想要取那些山鹰性命的意思,心下十分喜爱,佛家喜说缘份,道济法师这才相请张成,细细说话。
张成见道济法师说得明白,正要说自己的来历去向,就见道济法师冲他笑道:“不用再说,施主的来历和尚知道,施主要去的地方和尚也知道。”
“和尚不是让山鹰给你帮忙吗,不然和尚哪要如此辛苦,为施主处置山鹰,这一番做作后,山鹰应该会心归施主,不然,强令它们帮助,对施主那南荒之行,只怕反而不好,哈哈哈。”道济法师心情极为高兴,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张成听得大喜,暗赞佛法神通,果然奇妙。道济法师也正是个真性情的人,真是助人为乐。不过,想到这里,他心里猛然又起疑惑,说道:“法师,以你的功德行,应该早已经重回西天极乐世界,为何滞留人间如此之久?”
道济法师见张成发问,心里也喜欢张成的心思灵动,知道张成并没有因为这点事情得意而忘形。他突然就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施主不也是知道了吗?现在人间正道不昌,和尚当然也是放心不下,只好在此一拖再拖,尽和尚的能力罢了。”
张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道济法师也是在尽修炼中人的本分,难怪传说中,道济法师总是游遍天下,隐恶扬善,诛除妖邪,原来常说人言附会,看来有些事情也是真的。
张成接着想到,自己也将是在这条路上修行,只是现在为总镖头的事情耽搁,不能造福世人。他心下转念一想,将来能和这传说中的人物行道天下,自是觉得大为快意,也就不再去多想前路的艰险了。
不过,道济法师接下来的话,马上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只听道济法师说道:“施主这想法是不错,可是和尚已经不能再留在人间,不多久即要飞升极乐世界,将来的正道希望,还是在你们后辈身上。”
“和尚坚信虽然人心不古,正道不昌,但正邪不两立,正道依旧很有希望,只是需要许多像施主这样的人努力维持,一定会有正道大昌的一天。”道济法师一反嘻笑的表情,神色肃穆的又对张成说道。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张成热血沸腾,他同时想起李靖对他的期望,心里生起强大的斗志,决心护卫正道,直至正道大昌。
道济法师倒像是深知张成的心思,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张成。他不再多言这些,只是接着交待了张成一些驯鹰之法,看他的意思,那些山鹰就是托付给张成看管了。
张成乍然听得这些驯鹰之法,自然兴奋不已,连忙向道济法师称谢。道济法师又是笑道:“和尚要施主帮忙照顾,施主怎么反倒谢起和尚来了。”
张成听得也是和道济法师相视而笑,两个人又说得其乐融融,浑然不像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两人一会说到张成的南荒之行,道济法师像是突然想起点什么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球来,伸手递给张成。
张成见到,也没有推辞客气,只是连忙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那个木球。
那木球不大,倒像是个木桃子,也不甚起眼,木球的表面十分破旧,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颜色,只有木的原色本样,张成自是看出,这个木球像是有了不少年月的东西。
张成十分奇怪,他仔细打量这个木球,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来,他心里倒还是隐约明白,这不会是个普通的木球。
他想问道济法师,道济法师却将话头岔了开去,只是说,这是他昔时在俗家用的一个练手木球,跟随他日子甚久。他今日见到张成,也没有它物可赠,就将这个木球送将于他。
张成也知道这类异人,多有古怪性情,也就不再多问这些,也就将木球放至怀中仔细收好。这木球一入怀中,他才感到奇妙之处,在心里暗暗称奇。原来这木球居然像是自己会缩小变扁一般,他居然不会感觉到胸前鼓起一大块。
道济法师也是十分喜爱张成,见说话太久,天色已晚,就留住了张成,请他用过灵隐寺的特有素斋,又安排沙弥打扫房间,让张成在灵隐寺住了一晚。
张成十分记挂南荒之行,第二天一大早,匆匆洗漱后,他就前来向道济法师辞行。
道济法师也知道他事情紧急,便不再挽留,将张成送到灵隐寺外。他只是嘱咐张成多多宽心处事,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希望张成不必过于忧心,不然于他本身的修炼不利。
张成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称谢告辞后,他独自来到飞来峰上,站在飞来峰顶,用道济法师所传唤鹰之法,发出啸声,召来山鹰起程。
他才长啸两声之后,就见从天际升起许多黑点,一会儿后,黑点就越来越近,正是那些山鹰飞快的朝他飞来。
那群山鹰飞到张成近前,听得张成吩咐后,并没有马上跟着张成飞走,而是先行飞在灵隐寺上空绕飞不已。
这些山鹰在灵隐寺上空盘旋良久,鸣叫声声,似是有些悲伤之意,直至灵隐寺前的道济法师扬起两手,作势要赶,而且道济法师又在随后飞快的走进了灵隐寺中,这些山鹰这才和张成向南飞去。
张成也知道这些山鹰是不忘记旧恩主,是在向道济法师告别之意。这也真是些有情有义的山鹰,他当然是在心里非常赞叹,十分喜爱这些山鹰的性情。
他自是早就跳到空中,慢慢的御剑飞行,也是因为他带着这么一大群的山鹰,毕竟有些影响,只好放慢了速度,让山鹰在他后面跟着飞。
不过,张成是首次带鹰飞行,自然也极是兴奋,倒也是不觉得有难过的地方,反而越看这群山鹰越是喜欢。
他看着山鹰跟在后面,双翅张开后,黑压压的一片,鼓动之时,风声四起,那也是蔚为壮观。前路虽然艰辛,此时他心中却涌起一股豪情,他吐气发声,就那么长啸出声来。
群鹰也是相互附和,鸣叫不已,张成自是长啸相和不停,声震天际,飞动之时,那天上的白云像是迎声而开,倒也算是一大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