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易王府内。
李思远送李云阮君秀入土为安、且守孝三个月后,当他打点好一切决定去找田郁时,突然接到皇上的圣旨。
圣旨上说:易王之妻长盈王妃田郁,娇蛮跋扈,目中无人,先后杀害亲公婆和绿夫人三人,罪不可恕。但如今长盈王妃无迹可寻,特准易王代妻受过!
圣旨读完,宣旨公公卷起圣旨问李思远:“皇上说了,若是易王不愿代妻受过,只要易王能提供王妃现在的住处,便可。”
“谢皇上恩典,臣妻娇蛮臣也有责任,臣愿意代妻受过!”
皇上早对他起了疑心,就是这一次被他逃过一劫,下一次甚至以后的每一次,又怎么逃脱?现在田郁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又怎么忍心她受罚?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能留着命去见她!
不出他所料,皇上果然是借口将他打入天牢。天牢里空无一人、阴暗潮湿,晚上睡在这里半夜时经常被冻醒。但只要想到这些不是田郁在体会,他心里总是快乐的。
如此暗无天日过了多久?他只能凭借墙上那一道道的痕迹来推断。这一天,当他以为又要如此过完的时候,公公突然来访,带来话:“易王爷,皇上说了,您为妻受过的举动,皇上也为之动容。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上念在您也曾立过不少功,特许您将功补过,只要您能撑过那一百大板。”言下之意,关了他三个月,要想出去还要被打!
像是无法忍受牢里的气味,说到这里公公顿了下,以袖掩鼻左右瞧了瞧,皱着眉头快速道:“另外皇上请您交出军符和王府所有财产,这事皇上就这样算了。”说吧,也不等李思远有何话,直接跑了出去,顺便对身后跟着的人说:“出来行刑!”
这么说,不但要收了他的权,还要抄了他的家?“呵!”李思远讽刺一笑。
被狱卒拉扯着趴在宽宽的长凳上,忍着背后传来的一下下毫不留情的拍打,痛,却也快乐着。只要不是她在受刑,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厢,丁晓易做了很久思想准备,最后还是决定:“听说王府被抄,易王现在也不知所踪。”
“什么?你说真的?”丢开手里吃得正欢的糕点,一拍桌子占了起来,表情和语气看起来很是惊讶。
“不错!”反正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至于她是回去找他,还是继续她的江湖梦,就看她自己怎么选择。
“真是……”田郁对着桌子又是一下,害的两个男人担心这桌子能否撑得住她再来一下的重量。
她全身都散发着怒气。他们以为这样的她会要求立刻回去找人,没想到“啪”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接着是:“哈哈哈哈!真是爽快!这人一定是坏事做尽了才会有这报应!可恨上天为什么不早点收了他!”
这样她也就不会有嫁到王府这一茬,也不会有田老爹……的事情发生了。
却忘记了,如果没有李思远,也许会有张思远孙思远也所不定。她即为一国首富的独生女,又怎么能逃得开宿命?
她笑得开心,笑得痛快,看的两个人可不觉得开心不觉得痛快。
安然:真为那个没见过面的易王赶到悲哀。主子威武!唉,越来越后悔了怎么办?
丁晓易:果然!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但愿她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丁晓易和田郁他们一起吃了晚饭,直到属下又一次来催,才舍得离开。
离开之前,其实他有想过,会不会相处半年的伙伴离开了,田郁会不会难过?但事实证明,永远不要把幻想这种浪漫的东西,用在田郁这个最会破坏气氛的人身上。
事情是这样的: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黑衣人,站在丁晓易面前催促道:“主子,时间不早了!”
“知道了!”不耐烦他突然出现打扰他们吃饭,丁晓易对跟着自己许久的手下也没了好脸色。放下碗筷,“我要回去了,以后路上没我在,你们可要小心了。”
最放不下的,就是田郁。这姑娘一天到晚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净干些别人不敢或者不会做的事。
比如:遇见抢匪不是跑,而是上去聊天……
再比如:遇到河有桥不过,偏要划船……天知道,那河浅的脚都没不过!这样一个人走在外面,谁放得下心啊!
“嗯,知道了!”专注于面前的食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丁晓易在说什么,胡乱应付几句,终于朝着眼馋已久的鸡腿伸出了魔抓。
“别只顾着吃!”许是被田郁气到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筷子,“一定要记得出门在外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一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样子,估计很难啊!
突然眼前一亮,提议道:“再不然,干脆跟我一块回去吧?”嗯,这个主意不错!
眼睁睁看着即将到嘴的鸡腿被掉到地上,田郁终于发飙:“尼玛!你到底有完没完!要走赶紧的,回什么回?别打扰我吃东西!”
丁晓易:“……”石化三秒钟,内心狂吼:以后我要是再管她田郁,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安然在一边偷笑,到底不敢太明目张胆,低着头耸了几下肩,抬起头来对丁晓易保证:“放心吧丁公子,安然会照顾好主子的。”
暗叹一声,不然还能怎么办?他在这苦口婆心,对方盯着食物不眨眼睛,除非他变成那个鸡腿,否则还是别指望人家会来个泪眼朦胧的送别场面了。
其实,丁晓易要离开,田郁也不是不难过,毕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不是。只是想到丁晓易爱玩的个性,再想到他们都还小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倒是他磨磨蹭蹭的,她都有种打包送走的冲动。最终,丁晓易走了,田郁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带着安然回到房间,瞅着桌子上空瘪瘪的荷包,田郁感觉她脑袋又开始疼了。
本来是要和丁晓易商量怎么赚钱的,结果人家会抓回家去了!就她和安然两个,一个是只知道花钱的,一个是乞丐出身,要是懂怎么赚钱,那才是见了鬼了!
安然懂田郁的烦恼,他不敢说什么,毕竟如果没有他,也许她不会这么快败光家底。让他自己提出离开,他又舍不得田郁。
敢拦她的马车,是因为他受够了挨饿的感觉,也是因为他看她不会驾车还是个女孩,比较容易心软。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她一点也不心软只是缺少一个驾车的人,才会同意他跟着。
享受过美食的味道之后,他很难说服自己放弃这一切,去过回从前的生活。
“安然!过来!”陷入自己思想中的安然,被田郁的声音叫醒。
看着田郁笑眯眯的样子,安然心里有点忐忑:千万不要说让他离开,他不想离开。但,面对田郁的笑容,他无法弃之不顾。
她的笑容说不上多美,但是对于他来说,天底下最美的笑容也不及她美丽。她是那个让他从此吃上饱饭的人,也是那个让他穿上华衣的人。
磨磨蹭蹭带着忐忑的心情走到她对面,低着头不敢看她。
“安然,看着我。”田郁命令道。
“……”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他看到她眼里的笑意。
“安然,认你做弟弟怎么样?”
“……弟弟?”喃喃着重复着她的话,是他幻听还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会不会突然的幸福后面所带来的,是无尽的失望?
“对啊,弟弟!”说着粲然一笑,瞧他紧张的模样,肯定在想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她也是孤儿,当然懂希望过后的失望是多么残忍。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前提是那个人值得她这样做。安然紧张的样子,挺好玩的。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等到现在也是为了看你品行怎么样,你不会生气吧?”
“不不不!”受宠若惊,安然连忙摆手,有点无措:“安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只是,只是安然是乞儿,不配做主子的弟弟……”只求不抛弃他就好。
“不准说不!就这样决定了,以后要叫姐姐!懂吗?”
东夏京城外的官道上,一个身着破布衣衫,头发乱糟糟的乞丐,正匍匐在地拖着鲜血淋淋的的下半身,艰难的朝着京城相反的方向爬行。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辆华丽的马车急急驶来,看样子是要进京。路过乞丐身边的时候,车帘微挑,一张灵秀美丽的脸庞露出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对灵气逼人的大眼睛,纯净的好似新生婴儿。
他看到艰难爬行的乞丐,眼里微微露出不忍,吩咐车夫停下马车送些银两给他。
乞丐接过银两,对车夫连连道谢。视线碰到那华丽的马车,脸上表情有片刻僵硬。随后收好银两继续向前。
马车也继续前进,一路穿街过巷直直进了皇宫,无人敢阻。马车停在华丽的宫殿前,有着灵动大眼睛的人等着车夫挑开车帘,起身下了马车。
剪裁合体的锦缎长袍,阳光下微微泛黄的美丽秀发,高挑的身段配上灵秀的脸蛋,有这样一幅面容的人,竟然是个男人!
男人下了马车,疾步匆匆跑进殿内,口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坐在桌前批阅奏章的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脸上立刻挂满喜意,起身绕过桌案上前几步上下打量来人。
“三皇儿回来了!”拍着他的肩,赞赏:“不错不错!几年不见身板结实了不少!哈哈哈!”
“必然!父皇费尽心思让儿臣出去历练,若是不带回一副壮实的身板,怎么对得起父皇的苦心?”
“好!哈哈哈哈!”皇帝显然龙心大悦,笑容不曾间断。
“父皇……儿臣有一事想问。”
“哦?是不是要问易王的事?”不用三皇子说,皇帝也明白他要问什么,“皇儿啊,你还小!易王原本不过一个升斗小民,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位置。待父皇百年归天后,你若驾驭不了他,就是隐患啊!”
易王,他也很欣赏。比起他赵家的江山来,却又必须牺牲!
三皇子似懂非懂点点头,内心不太认同皇帝的说法:为皇者,自然应该以民心为首,以臣心为次。谁说当皇帝就一定要驾驭每一个人?他可以和他们以朋友的方式来相处,也可以以兄弟的方式来相处,这样岂不是更能得人心?
君臣一心,君民一心,又何愁治理不好国家甚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