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由于白天干活太劳累,或许,由于有些年头,没正儿八经的摸过书了,路晓明勉强的,坚持读完中国十大名花那一节,就沉沉睡着了,睡意朦胧中,他还感觉奇怪,为啥象征爱情的玫瑰,没被排进名花的行列?
园艺场的宿舍,是栋简陋的平房,里边用三合板,简单的隔成一间间小小的格子。一个人睡,倒也马马虎虎凑合。两个人睡,就显得拥挤了。两夫妻睡呢?呵呵,木板的隔音效果差,有时难免要扰民的。
清晨五六点钟,路晓明被隔壁传来的那种喘息声吵醒了,再也无法成眠。那声音有抛砖引玉的功能,他不由得想起曾经的女友如花似玉娇艳无比的江艳玲。
路晓明就读的高中,是当地一所有名的重点中学。该校的学生,绝大部分,是各乡镇初中考上来的尖子生。
众所周知,尖子生的特点通常有四个:一是学习成绩拔尖,二是家境条件不拔尖,三是遵守纪律不惹事,四是一般不早恋。
受商业文明的启发,素有“校纪如军纪”美誉的学校,渐渐开始与经济挂了钩,于是,一批有来头的非尖子生,陆续的进来了,江艳玲便是其中之一,癞皮高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癞皮高是谁?客观而言,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屁孩而已,论拳脚工夫,三个癞皮高,也不是他路晓明的对手。
癞皮高的老爸是谁?在铭山小县城,则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鼎鼎大名的煤矿高大老板!传说他跺一跺脚,整个县城,就得晃三晃摇三摇。
所以,大凡高公子耍癞皮的时候,不管多么的赖皮,通常都会以胜利而告终。
癞皮高的名号,响彻校园上空!
癞皮高对妙龄少女江艳玲垂涎三尺!
癞皮高发动了强大的金元攻势!
江艳玲也不是善男信女!
江艳玲的老爸,是管煤矿安全生产的!
江艳玲对癞皮高嗤之以鼻!
江艳玲开始物色有力量的保护的伞,路晓明不幸被选中!
那个周末,天高气爽,云淡风轻,太舒适了。
江艳玲叫了几名平素要好的同学,租了一辆面包车,他们没有相约酒吧,而是去爬那长长的黑乎乎的孽龙洞!
孽龙洞里,几名懂事的同学,无意中拉开了距离,只剩江艳玲和路晓明,远远的落在后面。
江艳玲的胆子很小,不时的吓得尖叫,不时的往路晓明强健的身上靠。
尖子生路晓明觉得,堂堂男子汉,有义务保护弱小女生,况且,这个女生还那么漂亮,那么迷人,她身上散发的清香,令他迷醉,难以自持。
太巧了,江艳玲不小心把脚葳了,走不动,路晓明不得不半抱半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行走。
少男少女,不时的磕磕碰碰,不时的肌肤相亲,而且黑乎乎的,没有人看见,而且江艳玲娇弱弱的表白,说在全校男生中,最佩服最欣赏的,就是他了,想想看,此情此景下,会发生什么?
江艳玲的曼妙身姿,无人能敌!于是,一段孽缘,在孽龙洞里,拉开了序幕
文冬升知道后,曾经苦苦劝过好兄弟路晓明:“明眼人都清楚,江艳玲只是把你当作一堵墙,挡住癞皮高的纠缠,她只是跟你玩玩的,咱乡下来的人,学习要紧,前途要紧。”
那时那刻,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路晓明,哪里听得进去半句?他说:“我们对天发过誓的,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你没有经历过,不懂爱情的。”
山花烂漫,儿女情长,日月如梭,春宵苦短。落榜生路晓明,汇入茫茫人海,踏上了漫漫的打工之路。
初别时,江艳玲信誓旦旦的说:“我等你,一生一世。”
再别时,江艳玲表情幽幽的说:“我等你,三年。”
三别时,江艳玲叹了口气:“我们分手吧。”
打工仔路晓明坚定的答:“不!”
江艳玲冷笑一声:“以你的条件,你的景况,你拿什么来娶我?我总不能站在大街上,跟你结婚吧?”
落榜生失魂落魄,落荒而逃,逃的路上,癞皮高放下奥迪车窗,按了三声清脆的喇叭,一脸赖皮的笑:“老同学,要不要去喝上两杯?放心,你请客我买单。”
想到这儿,路晓明再也躺不住了,他翻身起床,轻轻推开宿舍的门,一股清风,扑面而来,里面还含着花的清香。
他沿着园艺场内铺设的窄窄的水泥路面,跑了起来。他跑跑停停,不时的踢腿出拳,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又恢复了往事的回忆。
高考落榜后,路晓明跟着一群小伙一群小妞,呼啦啦的,进了南方的一家电子厂,他大刀阔斧大马金刀惯了,摆弄那些小玩意很吃力,时常出错,工资被七扣八扣,一个月下来,还能剩下几个?要不是几名对他有点意思的小姑娘接济,估计连回家的路费都成问题。可小姑娘的那点工资,也只能意思意思,根本解决不了大问题,他只好黯然离开。
后来,路晓明去做了推销员,开始时还牛劲哄哄的,可推着推着,老本全贴进去不算,还差点儿把自己给推进去。原来,那是个非法的销售组织!
再后来,路晓明去建筑工地上做过小工,一把汗水一把泥的干,可年底结算工钱的时候,却发现鸟王八工头不见了!
再再后来,他来到一座小城市,当了一名小保安,业余时间,报名参加了一个武术训练班,凭借出众的身体条件,极高的悟性,也许还有隐藏在心中的绵绵的恨,他很快的,在训练班里崭露头角,深受教练赏识,得到了教练看家的真传。
本来,好心的教练,是要推荐他去健身馆兼职的,那是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而且有机会结识当地的名流和富婆,有时,只要他们一句话,就可能改变一名打工崽的命运。
可是,非常不幸,正当他要重新燃起憧憬的火花时,不久后,却发生了一件破事。
那天,一辆蓝色宝马,大大咧咧的,停在小区门口,小保安路晓明走上去,拍拍车门,礼貌的说:“先生,你好,公司有规定,这里不准停车的,请你将车停到地下车库。”
穿花格子短袖,脖子上挂一条筷子粗的金链子的男人,满不在乎的说:“停车库是不是不要钱啊?”
“先生,你真会开玩笑,”路晓明陪着笑脸。
“既然要钱,还停车库干嘛?你个!”男人动了粗口。
“先生,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请你不要动粗口,”路晓明仍然努力的克制。
“嗨!小保安算啥破工作?你个,老子动粗口咋的啦?老子今天还要动粗手揍你哩!”男人凶巴巴的跳出车,取下金链子,抡起来就朝路晓明头上砸,路晓明促不及防,脸上顷刻间起了一道血痕。
这已经是第二个有车的男人羞辱他了,年轻的路晓明,羞愤难耐,火往上窜,跨步向前,使了个黑虎掏心,铁拳带风,呼的锤在男人肉乎乎的肚皮上,只听嘭的一声,鸟男人立即倒在地面,象秋天经霜后蔫了的茄子,半晌也爬不起来!
其他的保安赶过来,扶起花格子男人,忙不叠的陪着笑脸,想息事宁人,男人恨道:“小子,你妈生你要有种,你就给老子等着,别跑!”
跑?前途跑了,希望跑了,女友跑了,工作跑了,还能往哪里跑路晓明觉得,他已经跑太累了,不想也不必再跑了。
“你他妈放马过来!不管你是哪个林子里的鸟,老子都不怕!老子绝对不跑!”小保安豁出去了,两眼充血,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狠!是一种孤独孤单的嚎!
不久,花格子男人,带领一帮凶巴巴的混混,手持棍棒,凶巴巴的将路晓明团团围住,二话没说,就是一顿暴打!
孤单的小保安,奋力抗衡,他踢翻了几个混混,他打断了几个混混的鼻梁,本来,凭他的身手,如果不恋战专突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他放弃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无数的棍棒,无情的击打在血肉之躯上,路晓明血肉模糊,渐渐的,感觉不到恨,也感觉不到痛,他闭上眼睛,隐隐约约的,觉得被人拖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由黑到明,由明到红
小保安睁开眼,只见传说中的十殿阎罗,盛装而坐,催命判官,黑白无常,夜叉,还有分立两旁的青面獠牙,牛头马面,猡喽,站在威严的太殿里,冷冷的望着他。
一团熊熊燃烧的碳火上,支着口硕大的油锅,油花滚滚,甚至还能看见森森白骨在涌动!一根红红的铜柱,傲然挺立,偶而还冒出兹兹的火花
“我死了吗?我下地狱了吗?”路晓明抖嗦的伸出手,往前探了探,一股热浪,顷刻灼伤了他的手腕,火辣辣的疼,“我真死了,我真下地狱了。”
“催命判官,查查这小子的来历,看看他该下几重地狱!”坐大殿正首的阎君下了旨,语气冷如冰铁。
“遵旨,”催命判官诺诺而退,拿出生死薄和《大阴律法》,逐一核对,不一会儿,恭身上前,“启禀吾王,此子在生时,意志薄弱,经受不了诱惑,以至于屡遭打击,无法承受,遂滋生厌倦红尘之杂念,按律本不当死,依照我朝最新修订《大阴律法》之条款,无论让其几重地狱,都似是而非,似可似不可,不好给予确切惩罚,肯请陛下亲自定夺。”
阎君皱了皱眉,暗自思量:难道本朝《大阴律法》,还有漏洞?难道十八重地狱的刑罚,还不够完善?你小子想死,没那么容易!阳间不好混,难道地狱就那么好混么?
阎君果断下旨:“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小子滚回人间,让他去经受第十九重地狱的锤炼吧,同时抹掉他关于地狱之行的一切记忆!”
“对!让这小子下第十九重地狱,下第十九重地狱!吾王圣明,创立了一门全新的地狱学说!”群鬼一阵聒噪
路晓明昏迷了七天七夜,这才悠悠醒转,他感觉肌肤寸断,浑身无力,连资深医疗专家,都称叹是生命的奇迹!
回老家修养了两个月后,路晓明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望着爹娘那愁苦的脸,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于是,他跟刚毕业不久的铁哥们文冬升联系上了。于是,他到了江洲,于是,他成了浪莎园艺场的园艺工。
往事如烟,随风散去。
路晓明依然年轻,依然有力气,他是一本开局平淡的小说,越往后看,越精彩!
他是一只菜鸟,但请别忘了,菜鸟也是鸟,他正渐渐褪去绒毛,渐渐长硬翅膀,终究有一日,菜鸟也要飞!
夜里,路晓明躺在吱吱作响的破木板床上,就着昏暗的灯光,读园艺手册,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吸取最多的理论和实践知识。
未来,象一位在漫山的映山红丛中欢笑的少女,频频向他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