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览垒信,丝毫也看不出吴三桂欲降清的蛛丝马迹。迄今,有的把三桂的请兵说成是降清,未免言之过早。
李白成得知使节被杀,大怒,决定亲自率兵讨伐吴三桂,一场血与火的战斗幕序拉开了。
六、命运攸关,历史选择了三桂
吴三桂多次请清兵,引起了满清王朝的疑虑。同时,吴三桂的等级僚客范文程也断定李白成必败。天怒;士愤;民恨,使李白成失去统治的基础。洪承畴也星夜上书多尔衮:江山鼎革、成败存亡在此一举。多尔衮决心接受吴三桂的请求,孤注一掷。
1584年4月21日清晨,李自成率领着农民军比多尔衮抢先到山海关,在石河西岸与吴三桂对阵,又命唐通率领一支人马,由离关城西北30余里的九门口出北向东,围困外城,以切断吴三桂的逃路,及其与清人的联系。然后,命随军的吴襄阵前致书劝降。然事已至此,吴三桂不从,“作书绝父”,日:“……侧闻圣主宴驾,臣民戳辱,不胜眦!犹忆吾父素负忠义,大势虽去,犹当备槌一击,誓不俱生,不则刎颈阙下,以殉国难,使桂亦缟索号恸,仗剑复仇,不济则以死继之,岂非忠孝嫡美乎!何乃隐忍偷生,训以非义,既无孝宽御寇之才,复愧平原骂赋之勇。父既不能为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桂与父诀,请自今日。父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之旁以诱之,桂不顾也。”
招降彻底失败,李白成下令进攻,一场激战首先爆发于石河西岸。对于大顺农民军来说,这是扼住入关要道,挡住清兵进路,巩周在北方所建立的统治秩序的关键一仗,而对吴三桂来说,也是生死攸关的背水一战。因而,双方皆拼力死战。大顺农民军显然具有相当的优势,他们越战越勇,终于突破了吴军的石河防线,开始攻城。
多尔衮日:“是也。然无盟誓,不可信。且闫兵众,关内兵几与闫同,必若(你)兵亦剃发殊异之,则我兵与若俱无惮矣。”吴三桂日:“然。然我固非怯也,徒以兵少止数千,使我有万骑,则内不患寇,外犹可以东制辽沈,我何用借兵于若为?夸兵少固然,剃发亦决胜之道也。”在这里,多尔衮以援而不救,胁迫对方剃发受降,吴三桂虽然仍口称“借兵”,实际却接受了剃发。
清人惯以剃发作为顺逆的标志,如孔有德等航拇来归,登岸首先剃发。清军入关后,剃发令通行全国。明令剃发者为民,逆命者为寇。此后,清廷在招抚大顺农民军余部和南明遗臣郑成功时,都以剃发为降顺的条件。如顺治二年(1645年),清总督八省军门、统属文武的佟养和在招抚大顺农民军将领李过、刘体纯等人时,谕令日:“如体纯真诚投顺,我朝新制度剃发为一统,倘不然,而不剃,是溷之也。”“若能剃头,当即允抚。”但李过等坚持“不肯剃发”,而清方则寸步不让,谈判破裂,农民军遂因“不遵剃发,咫尺判为二民”。再如,康熙十六年(1677年),清廷招抚郑经,郑经答书日:“先王在日,屡承招抚,只差‘剃发’二字。若照高丽、朝鲜例,则可从义。”可见,剃发与否,所关重大,它是降顺与反叛的分水岭。吴三桂接受剃发。不管他当时处在怎样的情况下,都是他已经降清的证明。至少在形式上他已经成为清朝统治集团的一员。
就在吴三桂与多尔衮歃血盟誓时,“忽报北翼城一军叛降”。多尔衮立即反客为主,命吴三桂先行一,告以:“尔回可令尔兵各以白布系肩为号,不然同系汉人,以何为辨?恐致误杀。”
吴三桂返回关城后,立即加强了防守,同时命令全体官兵一律剃发,一时不及者,以白布斜束顶背,然后于关门竖起白旗。“三桂开门迎降,我军(清)遂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人”,“九王(多尔衮)受拜礼于阵中,进兵城中。”清军入关,历史上这一重大的事件,就在这一瞬间,十分仓促地完成了。
是日,“大风扬尘,咫尺不见”。李自成见山海关的确易守难攻,决定改变战略,下令停止攻城,将10万大军一字排开,“自北山横亘至海列阵”,以诱吴三桂出战,歼于野外。多尔衮久经沙场,足智多谋,他惟恐清军失利,先已告诫诸将:“吾尝三围彼都,不能遽克,自成一举破之,其智勇必有大过人者。”观阵后又日:“尔等毋得越伍躁进,此兵不可轻击,须各努力,破此则大业可成。我军可向海对(贼)阵尾鳞次布列,三桂兵可分列右翼之末。”决定集中优势兵力,突击城南石河口一带的薄弱环节,这里不仅离李白成的大帐最远,且东南临海,地势开阔,便于发挥骑兵的优势。但是,多尔衮为了保存八旗兵的实力,仍“不肯先与自成轻战……使三桂为先锋,”“一以观三桂之诚伪,一以观自成之强弱,欲坐收渔人之利”。
于是,吴三桂为证明自己,“与贼死战,自辰至酉,连杀数十余阵”,其搏战之激烈,彭孙贻在《平寇志》中描述日:“三桂悉锐麈战,无不以一当百。自成益驱群贼连营进,大呼。代鼓震百里。三桂左右奋击,杀贼数千,贼鳞次相搏,前者死,后者复进,贼众兵寡,三面围之。自成挟太子登庙岗观战,关宁兵东南驰突,贼以其旗左萦而右拂之,阵数十变,围开复台。”正当吴三桂陷入重围,情势危急,农民军也已力战终日,锐气大减之际,先时“蓄锐不发”的满兵,由阿济格、多铎统领,分左右翼,
以二万骑,自三桂阵右突人,“腾跃摧陷”。战局急转直下,先时还处优势的农民军反而处于清军与吴军的包围与夹击中,未几回台,“闖兵大败”,渐被赶向海边,“一食之惯,战场空虚,积尸相枕,弥满大野,骑贼之奔北者追逐二十里至城东海口,尽力斩杀之,投水溺死者亦不知其几矣”。“自成狼狈逃,虽刘宗敏勇冠三军,亦中流矢,负重伤而回”,“尸横八十余里,马无置足处,所弃辎重不可胜计”。是役,清吴联军“阵斩贼大帅十五人,杀贼兵数万竹。”这就是震惊一时的山海关大战。它以清军韵胜利和农民军的失败结束,从而使中国的历史开始书写清朝的年号,“定都燕京,一统之基实始于石河一战”。
是三桂为清朝奠基一统大业立有大功,为此,山海关之战结束的当日,多尔衮即以摄政王的身份,酬封吴三桂为平西王,所谓“即日承王制,进三桂爵平西王”。但是,精明的多尔衮却并不以吴三桂“献关”而满足,在授爵韵同时,夸吴三桂“先驱讨贼”。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吴三桂,又马不停蹄地踏上西征之路。
四月二十三日,李自成退到永平,再遣降官王则尧赴吴军营中劝降。吴三桂将王则尧交予多尔衮问斩。于是,李自成在招降无望的情况下,于永平范家店将吴襄斩首示众,然后率残部西撤。四月二十六日返回北京,再杀永王、定王及吴氏一门30余口于二条胡同,草草完成了“登基大典”,便出阜城门向陕西方向撤去。
吴三桂穷追不舍,绕北京南端经永定河尾随而去。多尔衮则统领清军,于五月二日进入北京。
“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们开玩笑。本来要到这个房间,结果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吴三桂本来要投降大顺农民军的,却“忿而中改”,投降了清朝。因而,吴三桂的降清带有很大的偶然性,井为形势所迫,“穷蹙来归”。但是清廷不仅封他为王,且“位望出诸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辈右”。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或者说最根本的一点在于:吴三桂是在滴军与农民军势均力敌,面农民军又略占上风的情况下投降了清朝的,他的降清,使历史的天平一下子偏向了清朝一边,从而直接加速了清王朝莫都北京,统一全国的历史进程,使满族统治者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统大业的理想变成了现实。所以,清廷封王吴三桂,首先是酬封,其次才是“屏藩”。这在顺治元年十月,清廷正式册封吴三桂为平西王的册文中谈到了这一点。文日:“朕以。尊贤用能,崇功尚德,乃国家之大典。乘机构会,达变通权,乃明哲之芳踪。朕登大宝,特仿古制,视诸臣功德等授以册印,俾荣及前人,福流后嗣。咨尔平西伯吴三桂,洞识天时,当叔父摄政王统兵西征之际;尔即擒流贼说士,遣官归命军前,迨王师式临,开关迎入,又随叔父摄政王破贼兵二十万,底定中原,大功茂著,宜膺延世之赏,永坚带砺之盟。特授以册印,封为平西王,尔其益励忠勤,屏藩王室,钦哉无敦”。
吴三桂凭着无限的胆气,他亲自到清兵大营,面见多尔衮,请求发兵。多尔衮兴奋异常说:“天下在吾掌中矣!”可见吴三桂对清朝的重要性。山海美之战,结束了李自成大顺朝的历史,也结束了吴三桂作为大明臣子的历史,使吴三桂成为清朝的马前卒。
七、破镜重圆,三桂勇猛杀敌
吴三桂心里惦记着陈圆圆,但王命不可违,只能是拼命追杀仇敌李自成,不给李自成以喘息的机会。
五月六日这天,清、吴军追至定州(河北定县)北十里清水铺,已远远望见农民军正在向前赶路。与此同时,负责断后的李白成部将谷大成也发现后面尘土飞扬,渐渐地显露出骑兵飞奔的踪影,知道追兵已到,便勒转马头,传令部众停止前进,排成阵式,等待与追兵交战。不一会儿,吴三桂兵赶到,立即发起攻击。农民军已连日奔波,归心似箭,无意恋战。两军刚开始接战,农民军后阵先乱,谷大成厉声呵斥,对临阵逃缩者郎以军法处置,挥刀连斩数人,仍然没有制止住部众的骚动。
吴三桂看出对方破绽,驱兵大进,农民军阵势顿时大乱。在混战中,谷大成不幸阵亡。部众见主帅被杀,掉头奔溃,自相蹂践。吴军趁势猛攻,农民军死伤累累。李自成部将左光先率部来救,后继的清兵一涌上阵,举长刀,砍断他的马足,马当即扑倒,左光先从马上跌下来,腿跌断。护卫给他抉了一匹坐骑,挟他上马,他痛得连马也不能骑。兵士们就把他扛起来,慌忙退出战场,逃走了々余众都往西北方向逃去。此时,农民军死亡数千余人,追兵夺回被带走的妇女二千余人,还有金、银砖七百二十块,以及骡马、器械不计其数,都成了吴军的战利品。清兵又追杀十四、五里,然后收兵返回定州屯驻。
陈圆圆如何在兵荒马乱之中投入到吴三桂的怀抱,却是有一段难以说清的经历。根据可靠的记载,李自成撤离北京时,刘宗敏将占据的田弘遇府第搜掠一空。当他们出京后,街民涌入田府,宅里空无一人,偌大个府第,到处是遗弃的酱醋食物、生活用品。田氏家的人,包括陈圆圆在内都不知去向。田家女眷、“妾殊美者”,都被刘宗敏等分占。在农民军撤离后,田宅忽然不见一人。一种可能是藏于民家;一种可能是被农民军带走。如果刘宗敏把她们遗弃在田府,她们自不必藏于百姓之家。最有可能的是,她们被农民军带走了。从北京至定州途中。吴三桂已从农民军手中夺得大量财宝,数千妇女。在这些妇女中,田家女眷当在其中。李白成杀吴襄一家时,陈圆圆没有被害,亦证明陈没在吴家,或是因她的姿色不肯加以杀害,而把她保留下来。所以。刘宗敏撤走时,是不会不带走她的。在农民军被吴军与清军追杀紫迫,且被战败之后,于混乱之中,陈圆圆随同其他妇女也就被遗弃在路上。陈圆圆知道追兵系吴三桂所部,便找上门去,两人于战场上重逢。喜悦之情是不言而喻的。
吴三桂在短短的两个多月中,借助清兵的支持,连续击败农民军,夺取了京师,将农民军主力驱逐于河北,巩固了京畿地区,为清朝统一全国取得了牢固的立足之地。吴三桂及其将士的这一功绩,得到了清朝统治者的肯定和高度评价。吴三桂在给兵部的文件中详述他和他的主要将领的功绩,写道:
本藩忠义激昂,誓不与贼俱生,父母身家举置度外,不待言矣。仍多方鼓舞联络,幸辽镇文武官兵同心努力倡之于前,而关门各将士井能协和鼓励应之于后。四月二十一、二两日战。守者均矢肝脑涂地之心,用能催坚破垒,净扫妖气。此一艘也,立肇造大定之基,按厥勋劳,原非浅鲜……
文件还具体提到立有大功的将领的事迹,如总兵何进忠,“捐驱突阵,血功特懋”;再如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参将孙文焕“效力最多”;还如监记同知童逵行、陈全国“摧锋借箸,以文史而兼武弁之劳,其功更难泯灭”;再有游击鲁登,副将陈时登、夏登仕、胡亮“保关御寇,宣力并著”。特别是夏壁仕、胡亮“当关门抚遭投贼求生之时,独能同仇战守,忠义可喜。”这四个人“智勇兼资,俱属有用之材。”这些有功人员,有的“格外酬异”,有的“优加京衔”,有的“破格升赏”,有的“优补”重要官职。
在另一份文件中,就山海关与真定(或为庆都)二大战役作出选样的结论:“我国家应天顺人,定鼎燕京,不期月问,率士来王,已成车书一统之治。揆厥始基,实肇造于关门之一战,而庆都(或为真定)之追剿,独能星驰,摧锋陷阵亦不可泯之劳勋。”
吴三桂“已叨王爵”,请求给他的有功将吏晋级赐赏。吴三桂说:
查辽镇文武将吏诸生千有余员。蒷间有同谋归命者,有远请王师者,有当先迎驾者,有陷阵前登者,有效死守城者,又有以一人而兼数劳者,虽功有大小。职有革丰,其归命投诚以童力于朝廷。策勋于开创,则一也。
当日明祚曾垲,本藩总统两镇。值人心惶惶,靡定之秋,其与本藩同肝胆而归顺清朝,舍性命而捍御逆闖,倘非动以望外之功名。万不能有济。今追溯成功之机,全赖她着。本藩又不得不中说明白,仰道同仁之祝也。总之,关门、庆都之凤,人人用命,战系实战,功系实功,既开首琦,又与寻常战宁之功大有区别。破格升袭,赏一劝百;关系重大。贵部必能见及于此矣。
吴三桂力胨他的将吏功勋卓著,为他们邀功请赏,连续上奏疏,编定文武清册两本,要求按功劳“撰给教书者。即与世袭教书;文职应超等擢用者,即与转咨吏部超等攉用。”
清朝正当巩固已取得的胜利,并需进一步向全国发展之际,多尔衮比谁都需要三桂及原明特吏的合作与支持。因此,他加意笼络吴三桂和他的将士,招降更多的汉官参加清政权,举凡所请,绝大部分都予满足,这使他们感恩于清朝。拼命效力,更踊跃于前。这些,都不在话下。
对于吴三桂来说,爵位已至王位,为人臣之限,无以复加。他所希望的是,给他一块封地。他选择了齐鲁,打算向多尔衮提出这个要求。齐鲁(山东)地区为南北适中之地,历史澜源流长,物阜民厚。西周时,周公旦封此;战国时,有齐桓公称霸。吴三桂大概想作周公且,或有朝一日成齐桓公的霸业吧!他的这一企图,是方大猷给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