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年的吴三桂怀中裹拥倾城色,挥金斗酒,宝马快刀,实则为大将之豪情、风度。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们开玩笑,本来要进这个房间,结果却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吴三桂本来要投降李自成的,结果却投清。他降清看似为了陈圆圆,实则是形势所迫。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选择了一条明智。的道路,不愧为时代枭雄。
一、有缘相合,三桂迷恋圆圆
陈圆圆,作为一位色艺倾城的绝代佳人。历史的种种奇遇,把这个小人物推上了政治舞台,她虽然不是明清历史大拼杀的主角,却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为明清之际的伟大悲剧抹上了一层玫瑰色。
吴三桂与陈圆圆的艳史,自然是他个人生括中的部分内容,似乎无足轻重。其实不然。因为这个女人,在1644年事变的关键时刻,对吴三桂的思想情绪起着推渡助澜的作用,因为这个女人,又给李自成的农民军种下了一个不小的祸根。明清以来,多少史家,乃至文学之士,不惜笔墨,为之评论、歌咏,有关他们的故事,盛传不衰。此时,当我们书写吴三桂的个人历史,他与陈圆圆的悲欢离合是不应或缺的,更不应轻视。
说起吴三桂和陈圆圆的结合,有着一段曲折面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过程。正是由于这些过程使陈圆圆这一代名妓成了与中国历史相关连的女人。
崇祯十六年(1643年)盛夏,因皇帝的召见,吴三桂等几名年轻的军官得以进宫面圣。崇祯特别看重吴三桂,把他视为关外的保障,赏赐独厚,并赐尚方宝剑,寄以重托。边关警报尚未解除,吴三桂本不能久留京城口忽然接到了京城大富豪、皇亲田弘遇请他到府上“欢家乐”。
田弘遇,原是山西人,曾在扬州任千总小官,娶扬州娼妇吴氏为妻,故又视为广陵人(江苏扬州),他的养女嫁给了崇祯为妃,称田贵妃,她“能书,最机警”,很受崇祯的宠爱。田弘遇从此身价十倍,官封右都督。因为他是皇亲,人们习惯称他为“田戚畹”。他仰仗女儿得宠,“窃弄威权”,京城里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对他敢怒而不敢言,心里无不痛恨。他作为祟祯的宠臣,当然也最了解国势已危急到何等地步!农民军日益向京畿逼近,不能不引起他对自身安全与家室财富的忧虑。田贵妃已于祟桢十五年七月病逝,田弘遇失去内援,更感孤立。他看到吴三桂年轻有为,又受到皇帝的器重,便有心与之交结,欲把他当作自己的保护人。于是,就趁吴三桂进京陛见之机,请至府上,博取欢心。
吴三桂接到邀请,欣然前往。因为田弘遇如此有权势,他能得到这位皇亲的青睬,心里自是感到高兴。再说,他长期生活在烽火连天的关外,趁此时在京之际,看看歌舞,听几支小曲,享受一点晏平之福,何乐面不往!
田弘遇亲自降阶躬迎,接人豪华的客厅,陈列各式珍馐,令人赏心悦目。他礼仪更周,显得十分虔敬,频频让酒。至酒兴正浓时,田弘遇唤出本府一群歌妓,个个盛装艳丽,如出水芙蓉,随着悠扬的丝竹声,吴三桂魂魄已被摄人仙境。在这群歇妓中,为首有一美女,天生丽质,穿着素淡,先自唱了起来,边唱边舞。其舞姿,体态轻盈,飘飘欲飞;其歌声,音质清丽,恰似夜莺啼鸣。吴三桂看得“神移心荡”,忽对田弘遇说:“这位不就是人们说的圆圆吗?真有倾城之色!”田弘遇听到吴三桂夸他的歌蛀,一时高兴,命圆圆给他斟酒。吴三桂停酒,不住地顾盼。他在关外,无日不忙于军务,或者打仗,整天听到的是,军中特有的金鼓及各式号角之声;看到的是,千军万马,山头上报警的狼烟,除了带给他激昂、准备厮杀的情绪以外。还能得到什么?但在这里,远离战场的京师繁华之地,一个有权势的豪奢的府第,亲眼看到了世上最美的女人,听到了与军号完全不同的江南靡靡之音,对他这位三十剐刚出头的青年将军来说,这也许是平生第一次吧!他大饱眼福,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个为首的最美的青年女子,正是陈圆圆。
趁吴三桂开怀畅饮,我们就把陈圆圆的来历作一交代。
陈圆圆,《明史》写作“沅”,字畹芬。江苏武进县金牛里(即今奔牛镇)人。她出生时间,史缺载,从她十八岁那年人籍梨园,可推知她约生于天启(1621~1627年)初年。家境贫寒,“父业惊闺,俗称陈货郎。”父亲操此小本经营,走街串巷,出屯人村,卖些针头线脑之类,所得廖廖,勉强糊口。这个行当,手摇铃鼓,还须口唱,所以养成了喜欢音乐、好歌曲的嗜好。他还招来能唱歌的人与他同住,家里常常有十数人,“日夜讴歌不辍”。本来挣钱不多,家里还常养这么多人,家境就更窘迫,以至家产破败。也许因为圆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受父好歌的熏染,后来她也很会唱歌。命运不幸,她为生活所迫,流落至苏州,“卖身为妓”。十八岁时,正当豆蔻年华,隶籍梨园。据当时看过她演戏的人说:“每一登场,花明雪艳,独出冠时,观者魂断。”圆圆色艺双绝,“擅梨园之胜”。她善唱戈阳腔,“演西厢,扮贴旦红娘角色,体态轻靡,说白便巧,曲尽萧寺当年情绪。”更有的说:圆圆“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她的色艺远近闻名,誉为苏州名妓。当时,人们众口一辞,无不说她长得美,压倒群芳,有倾城之色。她的歌声也超群逸众,无与伦比。
自古红颜多薄命。在人奴役人的封建时代,一个女子长得美,也会招来很多灾祸。在天下所谓升平时,她们成了公子哥儿追逐的求欢对象,尤其是在兵荒马乱之际,年轻女子的命运就更是朝不保夕。明末,黄河以北,长城内外,兵连祸结,连续不断的战争把人们推人痛苦的深渊。而在长江以南,有天堑阻隔,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圆圆被当地花花公子当作玩物,供他们恣意取乐。更不幸的是,她在苏州两度遭人抢掠。一次是崇祯十四年(1640年)秋,“窦霍豪家”企图劫夺,她藏到别处而得脱。再一次是崇祯十五年(1642年)春,遭人抢掠,掠夺者就是豪门大家田弘遇。
这年。田弘遇携带千人,去南海进香,沿途所经之地,非抢即夺,凡遇货船客载,“掳掠一空”。还抢劫美女,只要听说有点姿色,不论娼妓,必千方百计弄到手,甚至不惜施以暴力行抢。地方官吏惧其势力,谁也“不敢诘问”。田弘遇路经苏州,派其心腹、爪牙到处搜求美女。圆圆闻讯,又躲藏起来。当地百姓集千人出来保护她。但田弘遇以权势相威胁,又不惜千金贿买。地方吏民怕得罪这位权贵,遭其报复,便把圆圆交出。据苏州人邹枢说,圆圆曾在他家多次演戏。而田弘遇索要她时,出了二千金的高价,将钱付给了圆圆的母亲,这才把圆圆带到北京。与陈圆圆同被掠买的,还有名妓顾寿、杨宛等人。据说,田弘遇将圆圆带进宫中,准备进献给崇祯。崇祯焦虑国事,无心眷顾,田弘遇便把圆圆领到自己府第,成了他宠爱的歌妓。正是:
夺归永巷闭良家,
教就新声倾坐客。
田弘遇掳掠歌舞女子,甚至不惜高价贿买,目的是用女色取悦崇祯,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崇祯原很宠爱田妃,可是,其他权贵,如太监曹化淳也从南方掠来不少美女,供崇被玩乐。崇祯一时被女色迷住,十分宠爱,竞“累月未与(田)妃相见”,田妃未免吃醋。田弘遇见自己的女儿失宠,也趁进香机会掠美女,以图博取崇祯的欢心。不料,崇祯没有收留,使田弘遇大为扫兴。
这样,圆圆就落于田弘遇家,为他歌舞,供其玩乐。为结交吴三桂,他又让圆圆出面,轻歌曼舞,陪吴三桂饮酒,极力让他高兴。他已注意到吴三桂对圆圆目不转睛,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在谈话间,吴三桂已流露出钟情于圆圆的意思。田弘遇自思自己巳年迈,不如赠吴三桂,以尽其拉拢之意。想到这儿,田弘遇即以圆圆慷慨相赠。吴三桂喜不自胜,得一美女,绝代佳人,是他人生一愿。他为实现此愿,禁不住喜形于色。不过,吴三桂也不想白要,他从崇祯所赏银两中拿出千金付给了田弘遇。至于圆圆,不用问,心里也很愿意。因为跟一个年迈的老人怎比得上同一个年青有为的将军在一起生活更合心意呢!虽然吴三桂已娶妻辽东人张氏,而圆圆只能做他的侍妾,这对一个沦落风尘的青年女子来说,也是不易得的事。
吴三桂的家不在北京,其父尚未进京供职,一时无法迎娶,也不便带到烽火连天的关外,于是就暂居在田弘遇家。正是:
许将威里空候妓,
等取将军油壁车。
既然田弘遇已经答应,就只等吴三桂用装饰华美的油壁车来迎娶她了。
吴三桂得了圆圆,免不了产生某种眷恋之情。就在田家宴后,从关外不断传来警报,崇祯催促吴三桂从速离京。吴三桂不敢违命,驰马出京,又奔向宁远战地去了。他哪里会料到,此一去,竟是他与崇祯诀别,他所报效的太明政权一朝垮台,而他的爱姬也因此遭到种种磨难。
著名史学家、文学家吴伟业的《圆圆曲》有一段,形象地道出了他与圆圆的分别和圆圆的殷切期待:
白暂通嫉最少年,
拣取花枝屡回顾。
旱携娇鸟出樊笼,
待得银河几时度?
恨杀军书底死催,
苦留后约将人误。
诗中说:长得脸面白净,年少英俊,为明王朝立下了大功的吴三桂,他得到如花似玉的我,频频回顾,充满无限依恋之情。盼望他快快把我这只关在笼子里的娇鸟放出来,我们几时才能像牛郎织女那样相会,在一起生活呢?令人烦恼的出征命令,狠命地催促你出征,尽管苦心留下了约言,岂不是误了你我的人生!
诗意哀婉、凄切,幽怨重重,真实地再现了他们当时分别及别后的相互思念之情。
也许是历史的巧缘,把陈圆圆这个小人物推上了历史的舞台,使她以后成为人人熟知的话题。
二、孤军奋战,显忠君之心
由于锦州已失,宁远城失去了屏障,宁远成了关外孤城,这使明廷大为震动,但大顺农民军在郏县全歼孙传庭部,业已占领西安,收取三边的消息,更引起了明朝上下的震恐。明廷自松锦战后所持的兵力只剩下三大集团,一是由吴三桂掌握的辽东精锐,与清人纠缠于宁远;二是湖北的左良玉部,虽号称兵多将广,实则既畏敌避战,又跋扈难用;第三即是陕西总督孙传庭统率的三边官兵,是明廷用以应付农民军的惟一主力。如今,孙传庭部已全军覆没。面对正在向京城袭来的农民军,崇祯皇帝除了抽调驻守宁远的吴三桂所部之外,别无选择。然而,调吴军入关,无疑要放弃宁远,使山海关外的土地、人民落人清人手中,一心要作中兴之主的崇祯皇帝绝不甘愿负此恶名。于是,“崇祯十七年正月,调吴襄入京,提督御营”,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升为中军府都督,由宁远调往京城,提督京营。这一举动已将他欲放弃关外的企图暗示给朝廷的大臣们,他等待着众人的迎合。恰好,吴襄“初到(京师)议撤宁远,守关门。吴三桂与蓟督王永吉、辽抚黎玉田等,谓辽东前后卫复失,宁远势孤难守,应当撤宁远兵民人守关门。即京师猝有寇警,关门之援,旦夕可至”口这时,大顺农民军已在西安建国改元,旋即渡河东征的消息传到京城。于是,正月十九日,急如热锅之蚁的崇祯皇帝在德政殿召集大臣,正式商讨指调吴三桂所部入关事宜,他一面指示只抽调吴三桂所统精兵5000前往山西助剿,以余兵支撑关外,一面示意大臣们承担“此等重大军机应行与否”的责任。“未可推诿延续误事”。这些老于世故的权臣们深知崇祯为人,也清楚吴军主力入关,势必出现人心不稳,关外兵民蜂拥入关避难的局面。因而,为免遭杀身之祸,内阁苜辅大学士陈寅首先打出了“一寸山河一寸金”的旗号,既拥护崇祯皇帝调兵,又坚决反对弃地,余者无不诚心效仿。崇祯无奈,只好自决放弃宁远,日:“收守关之效,成荡寇之功,虽属下策,诚亦不得已之思”。但由于先时一议再议,迁延一月有余,所以,直到二月晦日,仍未付诸实行。
其实,对于宁远阵守,吴三桂的焦急程度并不亚于崇祯皇帝。宁远孤悬关外,“二百里外,四面阻敌,防御极难”,吴襄奉命调京,证明宁远城守将不久将调到京城,从而丧失了信心和守志。他几次上奏,皆言宁远难守之状,故吏科给事中吴麟征在力争必弃宁远时说:“臣读三桂疏,言切情危,若有格格不忍言之意,臣知其有惧心,始以裹一尸自任,终为父弟乞恩,臣知其有死心”,并担心将其“委之敌人”,指出“宁远孤城其势必弃,今日弃之为弃地,他日弃之为弃人”。就在朝中的权贵们还在忙于卸责于他人的争执之时,大顺农民军的进军步伐,却没有因为明廷的举棋不定而稍有懈怠。
吴三桂忧心忡忡,焦虑不安。他眼睁睁地看着清军把中后所三城逐一攻克。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他神不守舍,烦闷时,不由自主地登上城楼,举目远眺,在大道上,清侦察兵不断地出没;远处山峦,明修建的烽火台、哨所、台堡林立,如今都已被清军夺占。入夜,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得南边海潮涨落的涛声,偶尔隐隐传来几声牛角号声。吴三桂感到一阵心寒。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无法使自己的心情安静下来,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命运。他以忧郁的目光关注着局势的哪怕是微小的变化,寄托着某种期待,究竟期待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是想的很明白的,这就是在三城失去之后,他感到他和他的将士们继续留在宁远已失去实际意义,坐以待毙,只能是为皇上尽忠了。然而,人越是在危机时,求生的愿望越是强烈。这时,在他心里确实产生了欲求脱离险境的愿望。于是,他的思绪便集中到一点:倘在此时,圣上下旨调他离开该多好!谁知道哪一天才能做得到!他是忠君的,在没得到朝廷的命令前,他决不能离开宁远城。况且,大明法律规定:“守土者擅弃封疆,律无赦。”他是不敢擅自弃宁远而逃的。他想到忠君报国,似乎又恢复了某种信心。
形势的发展出乎意料地快。他在宁远的时间的确不长了。谁能料到命运将把他推进哪一股历史的漩涡之中呢?
三、青年封王,忧大于喜
历史公平地给每个人,特别是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提供了新的机遇,生死浮沉,荣辱升降,无不决于瞬息之闻。
三月初,农民军已逼近京城。消息传来,惊愕之余的崇祯皇帝才连忙下诏,“征天下兵勤王,命府部大臣各条战守事定”。于是,吏科给事中吴麟征又奏请,“弃山海关外宁远、前屯二城。徙吴三桂入关,屯宿近郊,以卫京师。”可是,为时已晚。
三月初四,崇祯皇帝诏封吴三桂为平西伯,蓟镇总兵唐通为定西伯,援剿总兵左良玉为宁南伯,凤庐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冠吴三桂为四伯之先。而在这之前,已特地召见过吴襄,详细询问了吴三桂的兵力情况,“襄备陈边兵精锐,三桂才可办贼状”。三月初六,崇祯正式命令吴三桂放弃宁远,火速入关勤王。显然,这位穷途末路的皇帝,已将大明王朝的命运托之于吴氏一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