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长在一个武官门楣之家,他从小就“鸡鸣即兵。夜分始枕”,夜以继日的勤练武艺。青少年时代吴三桂就以武艺精湛而小有名气,成为吴、祖两家子弟中的拔尖人物,深得长辈的喜爱。然而,吴三桂绝非一般武夫,他善于结交,工于心计,素有“轻财好士”之美誉。他结友重在取利,且尤喜向上攀耙,对于身居高位,对他前途大有关碍之人,他不惜俯首屈膝,竭尽巴结。如认太监作“义父”,与辽东巡抚方一萍之子方光琛“缔盟为忘形交”,还拜总督洪承畴为师等等。这一切都为他前期的仕宦生涯、平步青云铺平了道路。
一、武功世家,将门之子
山海关外的辽东大地,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朝鲜人曾有过这样的精彩评论:
天下安危常系辽野。辽野安,则海内风尘不动;辽野一扰,则天下垒鼓互鸣。为什么?因为平远旷野一望千里,守之则难为力;弃之则胡虏长驱直入,如无门庭之限,此所以为中国必争之地,而虽殚天下之力守之,然后天下可安也。
事实确实如此。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创业之君在这里奋起屈然,问鼎中原太地;又不知有多少治国之能臣、惯战之悍将在这里生长、奋斗,创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业绩!远的不说,在吴三桂之前,诸如威震辽东的名将李成粱父子、腹有良谋、统率过千军万马的熊廷弼、杨镐、孙承宗、洪承畴、“铁面御史”何尔健、独胆英雄袁崇焕、敢战敢胜的一代骁将满桂、祖大寿、赵率教,首创海上雄师的毛文龙、一度主持辽东大计的王在晋等,以及清代的刨业之君如努尔哈赤、皇太极和他们的兄弟子侄一大批名君、名臣、名将,都在辽东这个军事舞台上施展出他们纵横捭阖的才略,演出了一幕幕历史括剧。吴三桂的一家参与了明清之交的激烈的军事斗争,成为一个将门之家。
辽东的百姓把习武从军看成是他们自己的生活的一部分,并成为青壮年所从事的职业之一。许多家庭几乎满门皆军,称得上是“军人世家”。辽东名将李成粱有五个儿子,都投身行伍,在战争中成长为统帅三军的将军。他们父子镇辽二十余年,“师出必捷,威震异域。”祖大寿兄弟子侄个个为军。吴氏父子四人,先后从军,都是名副其实的“军人世家”。
辽东军民同蒙古、女真人不断发生武装冲突,但也有和平交往。蒙古、女真等少数民族过着游牧、渔猎的生活,人人精于骑射,善于奔驰,无论在山间林崖之中,还是在平原旷野之上,都能吃苦,有耐力,一往无前。这些优胜的民族长技和风俗习惯,也融汇于汉族人民的生括之中。因此,人人爱马、骑马也都成了当地汉人的习惯。男孩、女孩才两三岁,只要见到马,便手舞足蹈,跃跃欲试。当大人把他(她)们抱上鞍座,就兴奋异常,一边笑着,一边吆喝,催马快走,还一边用手作加鞭之势。长到五六岁时,就开始练习骑马,父亲给制作一个小木架,放在鞍座上,把孩子抱上去,手扶木架,慢慢演习。在辽东,不只是男人会骑马,女子也善骑,“较男子更胜,加鞭疾驰,了无畏怯,而姿态飘逸。打遇有个别女子不会骑马,还会被人笑话呢!所以,在这里,男、女不会骑马,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辽东的特殊社会环境,养成了人们一种尚武精神,特别能战斗。在明朝军队中,辽兵以骠悍敢战闻名,被誉为一支劲旅。在同新兴的后金进行战争之初,明朝从江南调至辽东作战的军队,几乎每战必败,两度经略辽东的袁崇焕改用“以辽土养辽人,以辽人守辽土”之策,完全起用辽兵,不但顶住了后金的猛烈进攻,还把它打得大败,连获大捷,突出地显示了辽人敢战的雄风。
吴三桂降生的时候,历史已给他准备了军事生活的物资条件和社会环境,并由此使他走上了他活动的主要舞台——军事舞台,终其一生,他都与战争和军事斗争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出生在一个将门之家,受到社会尚武风气的熏陶,家庭、亲属的影响,从小就灌注到他幼小的心灵之中。在他几岁的时候,父亲就尝试对他进行骑射训练,随着年龄的增长,训练也逐年严格。这种训练,如同做功课一样,每天手不离箭,身不离鞍。父亲善养马,对马匹的选择和骑术,都能给他以指导,吴三桂很聪颖,据吴三桂的教生陈邦选说:三桂小时,“聪明超群”。他学习很用心,也颇刻苦,骑射进步很快。还有舅父祖大寿对他很关心,不时地加以指教。他经常出入军营,很喜欢军队的战斗生活,心想将来长大了定要当一名军官……
从山海关,经中后所,至宁远以东,抵锦州,北面一望丘陵、山岭,绵延不绝,林木繁茂,多飞禽走兽,虎、豹、野猪等猛兽,无时不出没林中深处。行猎是当地猎户的衣食之源,而对于达官贵人来说,却是一种消遣。吴三桂的父兄每于闲暇,携家丁进山打猎。当他能独立骑马时,便跟随父兄左右,骑逐山林之中。稍大点,他就自带家丁,独闯山林,与禽兽周旋,每次都有收获。这养成了他好“田猎”的习惯。这种带有军事味道的生括,培养了他勇敢、不畏艰险、足智多谋的思想性格。他掌握的骑射技能,后来都远远超过了他的哥哥、弟弟。他演习过各种兵器,最喜欢使大刀,练得很有功夫。从此,这柄大刀就成了他在未来的岁月中南征北战的致胜武器。现今保存在昆明市博物馆的一口长柄大刀,据说是吴三桂的遗物。
练武造就了吴三桂强健的体魄,这为他以后能在千军万马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创造了条件。
二、明智选择,机遇造就
俗语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当时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要求吴三桂从文,但吴三桂坚持习武,历史证明,吴三桂的选择是正确的。明末宦官专权,士大夫都只顾眼前,以为天下无事。凡是武将指陈边关的战事,都道武官好勇斗狠,危盲耸听,以博功名。所以朝廷都不留意边关的战事。加上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又曾寄籍辽东,故所有文臣都睥睨他,好像不是中国人一样。吴襄自以官位尚卑,也不与计较,惟倍加谨慎而已。
那时吴三桂十六、七岁,吴襄自以日受同僚揶揄。不过文臣视轻武员之故,遂谓吴三桂遭:“为父幼不读书,只以勇力,且蒙将军李成梁受知于相马。自李将军殁后,好像冰山已倒一般。若非朝廷明见,此官已不能自保。吾儿不宜承习父业,宜弃武就文,或得奋志云宵,不致受揶揄于懦夫之口。”吴三桂听了,笑道:“父言差矣!方今国家多事,文臣不识时务,只欺饰朝廷,如燕巢危幕,自图苟安,若有变乱,若辈岂能以吟诗作赋保护国家耶?吾父任他揶揄,休要与他计较。他日时来运至,吾父子必有出头之日也。”吴襄见儿子如此说法,觉实有道理,且亦志气不凡,心中甚为欢悦。吴三桂自此益练习弓马,讲求战术。及崇祯帝即位,知道国家危难已伏在萧墙,遂决意奖励武功,乃拔吴襄为捏督京营,复命大宗伯董其昌典录武科。黄诏既下,各路武夫都纷纷赴试。吴三桂时已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那时听得董其昌考拔武科,便慨然叹道:“此吾脱颖时矣。今天下有变,乘此时以取功名,一来可以效力国家,二来亦可以继承父业。”便告知父亲吴襄,往应武举。国家设置武场,通过考试“技勇”,选拔将才。明末,按武场考试规定,一般以九箭射中目标为状元。吴三桂以其少年应试,在强手如林的角逐中,获得武举人,颇为难得。这都得之于平时的严格训练。
时董其昌在朝,知道国事已非,选拔武员实关紧要。那日往见吴襄,问道:“足下为武员,究知谁是可以当得将才的,不妨赐告。此为国家公事,请避嫌疑。”吴襄遭:“太宗伯既有此言,弟不敢不说。以弟所知,若武勇足道的,首推吾儿三桂,次即白遇道耳。”董其昌道:“足下佳儿如此,可为足下贺。某此次将拔取令郎,此为国家择人才,非为君家取富贵也。”说罢便去。到了录闱之日,数千赴考的都盼望放榜,及至放榜之后,居首的不是别人,就是吴三桂。
自从武闱榜发,吴三桂竞领了首选。凡赴试的,没一个不知道吴襄与董其昌有些交情,只道董其昌有意拔举吴三桂,不计他武艺如何就取中首名,更有道吴三桂武艺不高强是不应获选的。至于那些不第的人,更造出一种谣言,说是吴襄向董其昌讨人情,使中自己儿子。你一言我一语,早被吴襄听了,便唤吴三桂诫道:“吾儿今日幸捷高魁,为父本曾向董宗伯道及,故得董宗伯有意提拔。但为父曾承董宗伯问及,知得谁人可充将才,为父故援内举不避亲之义,力荐吾儿。今既获选,虽为父亦曾说情,但吾儿武艺本不在他人之下。今竞受此飞谣冷语,吾儿须此发奋。但能上撤国家,下光门户,不患不能雪耻也。”吴三桂笑道:“吾父亦太过忧虑。方今国家多故,凡有本领的自能发现。像古人说如锥处囊中,其末立露,儿不忧无出头之日。若稍有凭藉,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道也。”吴襄昕了,为儿子有如此志气,十分欢喜。便使吴三桂拜董其昌,认为师生之谊。又因吴襄为提督经营,应有个袭荫,董其昌更为奏保,便以吴三桂为都督指挥使。
吴三桂在前辈的提携下,更加努力向前。他的语言和行动证明了他是位才智过人的将领。
三、初露锋芒,气魄不凡
他得中武举后,取得了在军中任职的资格,开始了军事生涯。《庭闻录》的作者刘健说他“自少为边将”,他的教生陈邦选也说“总爷(指三桂)少年悬印”,指的就是这个时候。吴三桂初任军职,就在舅父手下任中军官。这是个低级军官,是吴三桂走向将帅的起点。他在舅父祖大寿的指挥下,参加了对后金的战争。很快,他崭露头角,日益显示出悍将的素质。
崇祯五年(1632年),他已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却已升为游击将军。虽说这个职位还不算高,但已进入将军的行列,而父亲这时已升到总兵官这个高级军官的地位。
二十岁这个年龄,在古代的习俗中,已视为成年。它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期。身体长成,思想敏锐,精力旺盛,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二十岁的吴三桂,照比一般青年更引人注目:大耳垂,高鼻粱,脸色富有光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瞻视顾盼,尊严若神。”他的身材不算高,看起来,也不那么魁伟,可是“臂力过人”,没有人能赶得上他的力气大!难怪凡见过他的人都用“美人丰姿”、“状貌奇伟”来赞美他,大概并非虚语,亦非媚人之辞。不过,他的相貌也不是完美无缺,只要仔细察看,就会发现他的鼻子稍有缺欠:鼻梁右高左低,中间有一条黑纹如丝,像是受过刀伤的痕迹。他的鼻子的确受过刀伤。那是在几年前,他为救父亲,一往无前地闯入数万后金兵重围之中……
吴三桂十七岁那年冬天,正是祟桢二年(1629年,后金天聪三年十月),皇太极发动了奇袭北京的战役。他亲率五、六万大军,避开明朝构筑的宁(远)锦(州)防线,绕道内蒙地区,从大安口、龙井关等处突入长城,直趋北京,给明朝以猝不及防的打击。不幸的是,祟祯帝中皇太极的反间计,将袁崇焕逮捕入狱。祖大寿惊恐万状,携吴襄父子及辽兵一万五千人自北京仓皇撤军。急返宁远,以图自保。崇祯听从大学士孙承宗的建议。赶快派人安抚。使者疾驰至山海关才赶上祖大寿,当众宣谕朝廷慰劳之意,声明只逮治袁祟焕一人,与众将无涉。辽兵得到朝廷宽大,人心才安定下来。
次年正月,祖大寿奉命与孙承宗分驻三屯营(河北遵化附近)、丰润(今仍名)之问,互相“联络犄角”。祖大寿又命所部分驻雷亭(河北乐亭)、昌黎(河北昌黎)、抚宁(河北抚宁)、石门、台头营、燕河营(均在河北抚宁北、长城南)诸城镇,以堵截后金兵归路。然而,后金兵“潜师饱飏”,行动非常诡秘,明官军常常捕捉不到它的任何消息。为摸清后金兵的去向,他常派出多达三百多人的“侦骑远探”。
二月,祖大寿率部出长城,北进至建昌(辽宁凌源)。该城周围多山,丘陵连绵,其西北面与内蒙喀喇沁等部相接。皇太极绕道内蒙入关和北返,建昌是他必经之地。明兵集结于此,企图截断后金兵归路。
吴襄携带吴三桂随征,不离大寿左右。吴三桂年龄还小,在军中不担负具体军务。父亲和舅父对他很喜爱,不愿让他做任何冒险的事,让他随军,是想训练他,使他增长见识。父亲已是一员参将,常受派遣,执行任务。可是,有一次发生了意外情况……
一天,吴襄率数百人出城侦察,突然与数万后金兵遭遇,后金将领没有把这几百明兵放在眼里,实行围而不攻的战术,迫其投降。吴襄无意投降,只有突围才能摆脱险境。他与部下“急奔”,后金兵就“急围”;“缓奔”就“缓围”。直至近城处,吴襄仍无法摆脱后金兵的围困。祖大寿凭城楼远望,知后金兵势大,明兵出击,如以卵击石,倘遭全军覆没,丢失城弛,将犯不赦之罪。他不能救吴襄,只好听天由命了。
吴三桂见父亲被围,心急如焚,便跪在舅父面前,请求发兵,为父亲解围。祖大寿以双方兵力悬殊太大,不敢出战,说:“我以封疆重任,焉敢妄动,万一失利,咎将安归!”吴三桂请求再三,祖大寿就是不答应。最后,吴三桂痛哭流涕地说:“总爷不肯发兵,儿请率家丁以死相救。”祖大寿似应非应地“嗯”了一声。他以为吴三桂必不能救,但吴三桂马上应口说:“遵令!”站起身来,转身下了城楼,率家丁二十人,出城救父。祖大寿心情矛盾,也没严加阻止,由他去吧!
吴三桂左右各置一将领,自己居中,分十八人为两翼冲阵。后金兵见明兵极少,而敢轻易出战,很是怀疑,便闪开一个阵口,将三桂二十人裹人阵中。
吴三桂人阵,以风驰电掣般速度向后金兵展开了冲杀,连续射出两箭,后金兵应弦而倒。后金一员将官拥纛旗向他冲来。吴三桂迅即搭箭,用尽气力,一箭射中,这员将官从马上跌落下来。三桂急驰近前,下马割取首级。不料此人受重伤未死,他眼看吴三桂举刀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摘出随身的短刀,奋力跃起,照准吴三桂面部刺来,吴三桂猝不及防,一刀砍中他的鼻梁,顿时血流如注。他顾不得伤口,手起刀落,将这个将官的头砍了下来,并疾速地拣起死者扔在地上的红旗,撕下一块,胡乱地把鼻子裹了起来,飞身上马,呐喊着冲杀。寻到了父亲,大呼:“随我来!”数百名明兵都随他往外突围。这时,祖大寿在城楼上眺望,命城上明兵擂鼓助威口城上城下,阵里阵外,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后金兵始终怀疑明兵以少冲阵,可能是“诱敌”之术,也不敢用力堵截,加之吴三桂冲锋在前,来势凶猛,锐不可当,他与数百名明兵冲到哪里,哪里就纷纷闪开。于是,吴三桂带领明兵冲围而出。后金兵怕中诱兵之计,并不敢追赶,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小队明兵飞速远去……
吴三桂疾驰至城下,祖大寿已亲自出城迎接,看到他血流满而,不禁发出赞叹:“好样的,贤甥!”吴三桂下马,向祖大寿跪拜,忍不住哭了起来,吴襄站在旁边,痛楚地说:“要不是我儿舍命相救,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祖大寿抚摸着吴三桂的肩背,爱抚地说:“儿不要忧虑不富贵,我马上题请超擢!”关宁援兵太监高起潜是吴三桂的义父,他得到吴三桂救父出围的消息,大喜,说:“真是我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