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把底牌亮出来了,真的!”约翰答道,“如果你不接受我提出的条件,那么,我以后就不会再与你费口舌了,还是让滑膛枪的弹丸来说话吧。”
“很好,”船长说道,“现在你听我说。如果你们一个一个放下武器来到这里,我就给你们全部戴上脚僚手铐,将你们送回英国去依法审判。如果你们不愿意这么做,我对头上飘扬的国旗发誓,我要让你们一个个到海底去和海神见上一面,否则我就不是亚历山大·斯莫利特。你们别指望找到宝藏。你们也玩不转伊斯帕尼奥拉号,你们中间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你们也打不过我们。昨天你们五个人也没能阻挡住格雷,他还是跑到我们这一边来了。你们现在是进退两难,西尔弗先生,你们巳处于穷途末路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我现在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权当是我对你的最后忠告。我对老天爷发誓,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会用子弹打断你的脊梁骨。开步走!赶快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西尔弗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一双眼睛因愤怒而睁得又大又圆。他抖掉了烟斗中的烟灰。
“拉我一把,让我站起来!”他大声喊道。
“我才不呢。”船长拒绝道。
“谁过来拉我一把?”他又嚎叫道。
我们谁也没理会他。他只得一边在沙地上爬行,口中一边嘟嘟囔囔地发出最恶毒的咒骂,直爬到门廊旁边攀住梃子,才勉强用拐杖撑着站起身来。然后,他向泉水中啐了一口唾沫。
“呸!”他凶狠狠地说道,“你在我眼中就像这口唾沫一样一钱不值。不出一个小时,我将把你们这座小木屋像砸朗姆酒桶那样捣个稀巴烂!你们笑吧,尽情地笑吧,妈的。不用一个小时的功夫,管叫你们乐极生悲,到那时我叫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又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才一瘸一拐地踏着沙地走下坡去。失败了四五次后,他还是靠那个打白旗随从的帮忙才翻过了栅栏。转眼间,两人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强攻
西尔弗的身影刚一消失,两眼紧盯着他的背影的船长便转身进了木屋。他发现除了格雷外,每一个人都擅离了自己的岗位,此时我第一次看见船长变得怒不可遏。
“各就各位!”他大声喝道。当我们蹑手蹑脚溜回各自的位置后,他又说道院“格雷,你能像一位真正的水手那样恪尽职守,我会在航海日志上记下你的名字。特里劳尼先生,你的行动使我感到诧异。大夫,我本以为你毕竟是穿过军装的。先生,如果你在方特努瓦是如此服役的,我想你最好还是躺到铺位上去睡大觉吧。”
大夫那一组的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枪眼旁,剩下的人都在忙着给备用的枪支填充弹药。我可以告诉读者的是院当时我们的脸都羞得通红,每个人都感到耳朵根热辣辣的。
船长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诸位,我刚才将西尔弗尽情羞辱了一番,我是存心要惹得他恼羞成怒的。正如他所说,不出一个小时,我们将会遭到他们的袭击。不用我明说你们也明白,我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我们有木屋作为我们的掩体,而且刚才我还认为我们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我确信只要我们用心,就一定能击溃他们。”
他又走到每个人面前审视了一番,直至认为如他所说的万事俱备为止。
木屋较窄的两面墙,即东面和西面,总共只有两个枪眼;朝南即有门廊的一面也有两个;朝北的一面有五个枪眼。我们七个人总共有二十支滑膛枪。我们将柴火垒成了四堆一你可以称之为四张桌子一紧靠每一面墙的中部各有一堆,在每一张“桌子”上各放着四支装上了弹药的滑膛枪和一部分弹药,方便守卫者取用,弯刀则摆放在了木屋中央。
“把炉火熄掉,”船长命令道,“雾气巳经退了,我们不能让雾熏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特里劳尼先生将正燃着火的铁篓子搬了出去,把木炭的余烬闷熄在了沙地里。
“霍金斯还没吃上早饭呢。霍金斯,将早饭端到哨位上去吃,”斯莫利特船长继续下命令道,“动作麻利一些,小伙子,回头就没时间吃了。亨特,你给每人来一小杯白兰地。”
而在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的当儿,船长的头脑中巳经形成了守卫木屋的战术计划。
“大夫,你把住大门,”他命令道,“记住,千万不要将身体暴露给敌人,将身子藏在屋内,从门廊里朝外开枪。亨特,你负责东面。乔伊斯,我的朋友,你挪到西边去。特里劳尼先生,我们中间数你的枪法最好,你和格雷守住朝北的那堵长墙,那里一共有五个枪眼,也是最危险的一面。万一让他们贴上了那一面,从外面通过枪眼朝我们开火,那我们就完了。霍金斯,你和我都不太懂枪法,那我们就站在一旁给他们装弹药,搭一把手。”
正如船长所言,寒气巳经消退了。太阳刚爬升到木屋外围的树梢上,立刻将它的全部热力朝空地上倾泻,将贴地的雾霭一扫而净。不久,沙子就被烤得灼热,屋架木头上的树脂也开始融化了。
我们将上衣和外套脱下来扔在了一边,解开了衬衫的领子扣,衣袖也捋到了肩膀上,每个人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忍受着暑气和内心焦虑的双重煎熬。
一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这帮该死的混蛋!”船长不耐烦地骂道,“这样等下去会把人闷死的。格雷,你打个唿哨招一点风来吧。”
恰在这个时刻,出现了强攻即将开始的信号。
“请问,先生,”乔伊斯问道,“如果我瞅见了什么人,我是否应向他开枪?”
“那当然。”船长大声回答道。
“谢谢,先生。”乔伊斯一如既往般谦逊地答谢道。
随后的一段时间内毫无动静,但这一问一答却使我们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瞪圆了眼睛;枪手们各自端稳了手中的武器,船长独自站在了木屋中央,嘴巴紧闭,眉头紧锁。
又过了几秒钟,此时乔伊斯突然举起枪来放了一枪。这一声枪响的余音未散,从栅栏外的四面八方纷纷响起了还击的枪声,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犹如放花炮似的。有几颗子弹击中了木屋,但一颗也没钻进屋里来。等到硝烟散尽,木栅栏处和它周围的树林又和先前一样静悄悄、空荡荡的,树不动枝不摇,也见不到能暴露敌人位置的滑膛枪身反射光。
“你打中了那个人吗?”船长问道。
“没有,先生,”乔伊斯回答道,“我相信没有打中,先生。”
“实话实说总是一件好事情,”斯莫利特船长喃喃自语道。“霍金斯,给他的枪重新装上弹药。大夫,敌人在你那边一共放了几枪?”
“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利夫西大夫回答道,“这边一共放了三枪。我看见火光闪了三次,两次距离相隔得很近,一次远一些,在西边。”
“三枪!”船长重复道。“特里劳尼先生,敌人朝你这边开了几枪?”
但这一边的这一问题却不是轻易回答得上来的,总之有许多枪:乡绅的统计数据是七枪;格雷则认为有八九枪。东边和西边各开了一枪。很明显,北面是敌人的主攻方向,其他三面都是骚扰性的佯攻,但斯莫利特船长并没有依此改变既定的兵力部署。他认为院一旦反叛分子越过栅栏,他们就会抢占任何一个无人防守的枪眼,然后像射杀耗子那样将我们打死在自己的堡垒里。
不过,时间也不允许我们仔细琢磨了。忽然,随着一声呐喊,一小群海盗从北面的林子里冲了出来,直奔栅栏。同时,隐藏在林子中的敌人又朝我们开火,一颗子弹嗖地一声从门外径直飞了进来,将大夫的滑膛枪身击成了碎片。
海盗们像猴子般攀上了栅栏。乡绅和格雷各自连续放了两枪,三个敌人倒了下去院一个前冲倒在了栅栏内;两个后仰倒在了栅栏外。但那两个海盗中间有一个不是被打倒而是被吓倒的,因为他倒下后一骨碌又翻身爬了起来,一溜烟地跑回树林里面去了。
敌人中有两个人当场毙命,一个人逃跑,四个人翻过了栅栏。另外有七八个人一显然每个人都有好几支滑膛枪一在树林的掩蔽下朝木屋进行着猛烈但徒劳无功的射击。
越过栅栏的四个敌人嚎叫着径直朝木屋扑来,树林中的敌人也跟着呐喊给他们壮胆。我们的枪手又放了几枪,但打得太匆忙,显然没有击中敌人。转眼间,四个海盗巳冲上了小丘,朝我们迎面扑来。
水手长乔布·安德森的脑袋出现在中间的一个枪眼里。
“将他们全部打死,一个也不留!”他用轰雷般的声音嚎叫道。
同时,另一个海盗抓住亨特的枪管猛地一拽,把枪从他的手中硬拽出了枪眼,然后用枪朝亨特凶猛地一击,将可怜的亨特打昏在了地板上。此时,第三个海盗毫发未伤地绕过拐角,忽然显身在大门口,举起弯刀朝大夫猛砍。
我们的处境与先前相比大相径庭。刚才我们还在木屋的遮蔽下朝暴露在野外的敌人开火,转瞬间我们完全暴露在了敌人面前,且毫无还手之力。
木屋里硝烟弥漫,但我们总算可以借此隐身。屋内呐喊和骚乱、火光和枪声混成了一团,还有一声剌耳的呻吟声在我身旁震荡。
“伙伴们,冲出去,到外面去和他们拼刀子!”船长大声疾呼道。
我从那一堆弯刀里抽出一把来,有人同时也抽出了一把,接着一刀就砍在了我的指关节上,而我几乎没有感觉到疼。我一头冲出门跑到阳光照耀下的空地里,有人紧随着我也冲了出来,我不知道他是何人。在我的正前方,大夫正在小丘坡上奋力追赶刚才袭击他的那个海盗,就在我瞥见他的那一瞬间,他击掉了海盗手中的武器,一刀将他砍翻。那个海盗伸开四肢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裂开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绕到木屋后面去,伙伴们,快绕到木屋后面去!”船长大声喊道,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尽管当时场面混作一团,我还是注意到了。
我不假思索地服从了这一命令。我转身向东,高举弯刀跑步绕过屋角,不想却与安德森撞了一个满怀。他嘶声吼叫着,将手中的弯刀举过了头顶,刀身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巳无暇害怕,就在刀将落未落的千钧一发之际,纵身朝旁边一跳,落地时脚在松软的沙地上站立不稳,头朝下地从丘坡上滚了下去。
当我夺门而出的时候,其余的反叛分子巳争先恐后地往栅栏上爬,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其中一个戴着睡帽的家伙,口中衔着一把弯刀,巳爬到了栅栏上面,一条腿巳跨了过来。这只是转瞬间发生的事,当我重新站起来时,一切依然照旧,那个戴红睡帽的家伙还未落地,另一个家伙刚刚在栅栏顶上露出了脑袋。然而,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战斗巳经结束了,我们取得了胜利。
紧随我身后冲出来的格雷,趁大个子水手长一刀劈空站在那儿发愣的当口,一刀就将他砍翻在地。冲到枪眼前的另一名海盗正要向木屋内开枪时自己却吃了一颗弹丸,此刻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他手中的手枪还在冒着烟。第三个海盗被大夫一刀给解决了。这是我亲眼目睹的情景。越过栅栏的四个敌人只有一个尚未被歼,他吓得将刀掉在了地上,正没命地想重新爬过栅栏逃出去。
“屋里的人,开枪!”大夫大声喊道。“喂,你们俩快回到木屋里去。”
但是他的命令没有被执行,屋里的人一枪未放,剩下的那个海盗顺利地逃了出去,跟其余的敌人一起钻进了树林。刹那间,进攻的敌方一无所获地逃了回去,只留下五名躺在地上的同伙:四名在木栅栏里面曰一名在木栅栏外面。
大夫、格雷和我飞快地跑回了木屋。退回去的海盗一会儿准会返回原地拾取丢下的枪支的,战斗随时都可能重新打响。
木屋里的硝烟巳散开了些,我们一眼就看出了我们为这一次胜利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亨特被打昏在他守卫的枪眼前;乔伊斯则躺在他的身边,脑袋给子弹打穿了,再也不会动弹;在木屋正中央,乡绅支撑着船长的身子,两人的脸色同样的惨白。
“船长负伤了。”特里劳尼先生解释道。
“他们逃跑了吗?”斯莫利特先生问道。
“能跑的全都跑了,你可以放心,”大夫回答道,“不过他们有五个再也跑不了啦。”
“五个!”船长叫了起来。“嗬,真不错。他们减员了五个,我们减员了三个,剩下我们四个对付他们九个。形势比刚开始时有了好转。最初是我们七个对他们十九个,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反正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