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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飞越大西洋

1小时之后,“亨利埃塔号”经过赫德森河口的灯船,绕过沙钩角,驶入了大海。这一整天,轮船都是沿着长岛和火岛上的警标保持着一定距离,迅速向东方奔驰。

第二天是12月13号,中午,只见一个人走上舰桥测定方位。人们猜想那肯定是我们的船长,但是这一次,你们没有猜对,那是我们的福克先生。

那么我们的船长现在在干什么呢?让我们来看看吧。此时,他已经被十分稳妥地关在船长室里了,门外还上了锁。他在里头大喊大叫,几乎都气得发疯了。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福克先生要到利物浦去,船长就是不肯去,于是福克先生就答应去波尔多。上船之后,福克先生在这30个小时当中,很成功地发动了他的英镑攻势。船上的船员从水手到司炉,都难免有点营私舞弊,何况他们本来跟船长就不大对劲,现在自然都站到福克先生一边了。这就说明了为什么福克先生会站在船长斯皮蒂的位子上发号施令,为什么斯皮蒂会被关在船长室里,以及为什么“亨利埃塔号”会开往利物浦。不过从福克先生在船上的操作来看,显然可以看出他过去一定当过海员。

这事的结局如何,留待后面再说。这时,艾娥达夫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心里还是很为福克先生担忧;费克斯呢,他早就给搞得莫名其妙了;至于路路通,他倒觉得这件事办得太漂亮了。

船长斯皮蒂说过,“亨利埃塔号”的时速是每小时大约11-12海里,实际上船也确实以这样的平均速度在行驶。

如果——天晓得!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如果”!——如果气候不太坏,如果不起东风,如果船不出毛病,机器不发生障碍,亨利埃塔号从12月12号到21号这9天内肯定能走完从纽约到利物浦的这3000海里的路程。不过,说老实话,到时到了英国,把福克强夺“亨利埃塔号”这案件和英国银行失窃的案件加到一块儿,那肯定会让福克先生够呛的。

最初几天,“亨利埃塔号”航行得非常顺利。海上风浪不大,一直是刮着西南风,“亨利埃塔号”张起群帆,有了前后樯两张大帆推动,它走得简直跟一艘横渡大西洋的客船一样的快。

路路通简直高兴死了。他觉得主人的这条妙计简直是太高明了。至于后果会怎么样,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船员们从来也没见过一个像路路通这样兴高采烈、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他对水手们非常殷勤,他那翻跟斗的绝技更使他们吃惊。他一个劲儿跟他们说好话,请他们喝好酒。为了不辜负路路通的好意,水手们干起活来也非常的认真。司炉们烧起火来像英雄一样不顾疲劳。路路通的这种乐观情绪都感染了大家。他这时已经把过去那些烦恼和危险都忘了。他一心只想着他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有时他也会很着急,仿佛“亨利埃塔号”的锅炉就在他心里燃烧似的。这个好小伙子有时候也常在费克斯身旁走动,他看着费克斯,好像他有一肚子话想跟对方说!但是他没有开腔,因为在这两个老朋友之间现在已经毫无交情可言了。

而费克斯呢,说真的他现在简直是被弄得莫名其妙了!“亨利埃塔号”被强夺了,船上的船员被收买了,这个福克在船上干起活来完全像是个老水手一样。这一连串的怪事使他非常的困惑。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但是他想,不论如何,这位绅士既然过去能盗窃55000英镑,今天他当然也能抢夺一条船。因此费克斯很自然地认为,福克先生现在抢了这条“亨利埃塔号”肯定不是去利物浦的,而是去其他一个什么地方,到了那里,这个贼摇身一变就成了海盗,永远逍遥法外!当然我们应当承认,他这样猜测确实是很合情理的。费克斯现在非常的后悔,后悔不该上了福克的贼船。至于船长斯皮蒂,他还在他的船长室里发他的脾气;路路通被安排去负责照料船长的饮食,尽管这小伙子性格倔强,但是他对于这件差事还是做得小心翼翼的。再看看福克先生吧,他好像压根就没想到原来的船上还有一名船长。

12月13号,轮船从新地岛附近经过,这一段很难航行。特别是冬季,这里经常是浓雾弥漫,风势凶猛。从昨天夜里开始,晴雨表上的水银柱就迅速下降,预示着气候即将发生变化。到了13号夜晚,天气果然变得更冷了,西北风也转为东南风了。

对于福克先生他们的航行时间来说,简直是非常不利的因素。福克先生为了使船不离开原来的航线,只好卷起船帆,加大马力前进。由于海上气候的变化,无论如何,航行的速度总算是减低了。滚滚的巨浪不停地冲击着船头,船身随着风浪前后颠簸,大大影响了前进的速度。海风越刮越凶,就要变成一阵飓风,眼看“亨利埃塔号”就会被海浪打得站不住了。可是,如果必须开船逃避飓风,那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幸都会无法预测。

路路通的脸色随着天气的阴暗也变得非常忧郁了。两天以来,这个诚实的小伙子一直是在提心吊胆。但是,福克先生真不愧是一位勇敢的海员,他善于跟大海搏斗,他一直指挥着船前进,甚至连速度也没有降低。每当大浪卷来,“亨利埃塔号”无力冲上浪峰时,就从巨浪下穿行,整个甲板都受到了海水的冲洗,但是船还是照样过去了。有时,巨浪像大山一样将船尾高高抬起,这时,螺旋推进器就露出了水面,立刻发生剧烈的空转,但是船却照样一直不停地前进。

其实,大风并没有人们想象和预料中的那么凶猛。这次刮的并不是那种时速高达90英里的飓风。它只是一种强风。但是很糟糕的是风向不变,一直是从东南往西北刮,完全阻碍了船的前进,而且船帆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以现在和以后的情况看来,要是有船帆的帮助,速度肯定会快很多。

12月16号,这是福克先生离开伦敦的第75天。总的说来“亨利埃塔号”还没有发生令人忧虑的耽搁。目前已经走了大概一半的航程了。大海上最难航行的地方也已经过去了。如果现在是夏天,那就可以说成功在望了,但现在是冬天,什么坏情况都有可以发生,现在还得听凭这个坏季节摆布。

路路通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在他心里,他觉得还是很有希望按时到达的。他认为即使没有顺风,还可以依靠机器,船的速度也不会慢下来。可是,就在这一天,船上的机务员到甲板上来找福克先生,他很激动地跟福克先生谈了半天。路路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担心。他真恨不得把两只耳朵的听力都集中到一个耳朵上,好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他到底还是听见了几句,其中有这么一句,那是他主人说的:

“你刚才说的这些,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先生,”机务员回答说,“您别忘了,我们从开船到现在所有的锅炉都是烧满火。要是我们的煤烧小火的话,是足够我们从纽约开到波尔多,但是如果一直是烧大火,我们肯定没有足够的煤从纽约开到利物浦!”

“好吧,我考虑一下。”福克先生回答说。

现在路路通明白了,他感到万分忧虑,因为煤要烧光了!

“嘿!要是我的主人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他心里说,“那他就太了不起了!”

路路通碰见了费克斯,他忍不住把这情况告诉他了。

“那么,”费克斯咬着牙回答说,“您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会到利物浦去吗?”

“当然了!”

“傻瓜!”费克斯说罢,耸耸肩膀,走开了。

路路通当时就很想知道费克斯所说的“傻瓜”是什么意思,他确实不知道费克斯这句话是指什么说的,但是,他心里想,这个倒霉蛋费克斯现在一定是非常懊丧,他愚蠢地盯着一个自己假想的小偷在地球上兜了一圈,到了最后还得自己认错,这一定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现在福克先生打算怎么办呢?这真是很难猜测。不过,看样子这位冷静的绅士是想出一个办法了,因为,就在这天晚上,他把司炉找来,对他说:

“烧大火,开足马力前进,等煤烧完了再说。”

过了一会,“亨利埃塔号”的烟筒又冒出了滚滚的黑烟。

轮船又继续以最高的速度前进了。但是,正如机务员说过的那样,两天之后,12月18号,他通知福克先生说,煤已经不够今天烧的了。

“别烧小炉火,”福克先生回答说,“相反的,现在要继续烧大火,煤烧光以前不能让机器停下来。”

这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福克先生测量了水深和计算了船的方位之后,就把路路通叫来,叫他去把船长斯皮蒂请来。这个小伙子现在就像是奉命去打开一个老虎笼子似的。他走进了后舱,心里说:

“不用说,这家伙准会大发雷霆的!”

果然不错,过了几分钟,只见一个人,连叫带骂,活像一颗炸弹似的跳到后舱甲板上来了。这颗炸弹就是船长斯皮蒂。显然他是马上就要爆炸了。

“我们到哪里了?”他气急败坏地嚷着说。这是他的第一句话。说实话,这个老实人要是万一现在带着这股气劲中风晕过去了,那他肯定是活不过来了。

“我们到哪里了?”他重复着问,脸都气紫了。

“距离利物浦还有770海里。”福克先生非常沉着地回答说。

“强盗!”船长斯皮蒂喊着说。

“先生,我把您请来……”

“你是强盗!”

“我把您请来,”福克先生说,“是要请您答应把船卖给我。”

“不卖,见你的鬼去吧,我不卖!”

“因为我要烧掉它。”

“什么?要烧我的船!”

“是的,至少把船面上的装备烧掉,因为现在没有煤了。”

“啊!烧掉我的船?”船长斯皮蒂叫着说,他简直气得话也说不上来了。“我这条船足足要值50000美元!”

“喏,这是60000美元!”福克先生回答说,同时递给船长一叠钞票。

福克先生这一手在船长斯皮蒂身上产生了一种奇妙无比的效果。没有一个美国人看见这60000美元会毫不动心的。转眼之间,船长已经忘掉了他的愤怒,忘掉了那好几天的禁闭,也忘掉了对福克先生的怨恨。他的船已经用了20年了,这样的买卖简直太好了!……现在这个炸弹是再也不会爆炸了,因为福克先生已经把雷管给拔掉了。

“那您可得把铁船壳给我留下来啊。”船长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

“铁船壳和机器都留给您,先生。咱们说定了?”

“说定了。”

船长斯皮蒂抓起那一叠钞票数了一下,装进了口袋。

路路通看了这个场面脸都给吓白了。费克斯只差一点就没晕过去。福克到现在差不多已花了20000英镑了。可是这个福克他还把铁船壳和机器白送给船长,那就是说差不多白送了他一条船的全部价钱!说实话,他是不在乎的,因为他从银行偷来的钱总数达55000英镑!

等船长斯皮蒂把钞票装进衣袋之后,福克先生说:

“先生,这事,您也别觉得奇怪。您要知道我如果在12月21号晚上8点45分不能回到伦敦,那我就会损失20000英镑。因为我在纽约没赶上船,而您又不肯送我到利物浦……”

“我这笔生意也做得挺满意,”船长斯皮蒂大声说,“这50000美金,我至少能赚40000。”

接着他又加重语气地说:

“告诉您啊,我现在觉得……哦,我忘了,您贵姓,船长?”

“福克。”

“对了,福克船长,我觉得您真有点‘美国佬’的作风。”

斯皮蒂就这样对福克先生说了几句自以为是恭维的话之后,就走开了。但是福克先生这时又问了他一句:

“现在这条船就算归我了?”

“当然了,当然了,一言为定,从上到下,所有的‘木柴’都归您!”

“好吧,请叫人把船舱里所有的家具门窗劈碎,烧锅炉。”

于是船员们就根据机器马力的需要烧起这些干柴来了。就在当天,尾楼、工作室、客舱、船员宿舍、下甲板统统给烧光了。

第二天是12月19号,又烧完了桅杆、桅架和所有备用的木料。帆架也都放倒了,被斧头劈碎。船员们干起活来一个个都积极得很。路路通用刀劈,使斧砍,拿锯拉,一个人干了十个人的活儿。这简直是一场疯狂的破坏。

第三天,12月20号,舷木、挡板,以及其他在吃水部位以上木头装备和一大部分甲板,统统烧光了。“亨利埃塔号”现在成了光秃秃的趸船了。就在这一天,似乎都可以看到爱尔兰海岸和法斯乃特的灯塔了。但是一直到晚上10点钟,“亨利埃塔号”才经过昆斯敦。现在距离福克先生预定到达伦敦的时间,只有24小时了。目前正是需要“亨利埃塔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利物浦的时候。但是,锅炉里蒸汽不足,无法满足这位大胆绅士的愿望。

“先生,”船长斯皮蒂终于也为福克先生操起心来了,他对福克先生说:“我真替您着急啊,一切情况都对您不利!我们现在才到昆斯敦外海。”

“哦!”福克先生说,“前面的灯光就是昆斯敦吗?”

“是啊。”

“我们能进港吗?”

“至少得等3个小时,只有满潮的时候才能开进去。”

“那就等吧!”福克先生安静地回答说。这时有一种非常的灵感促使他去再一次战胜当前的困难!但是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平常的表情。

昆斯敦是爱尔兰海岸的一个港口。从美国越过大西洋到欧洲来的船,经过此地时就卸下邮件,这些邮件从此地随时都可以搭快车运往都柏林,再从都柏林装快船运到利物浦,这样就比海运公司最快的船还要快12个小时。从美洲来的邮件就是这样节省了12个小时的时间。福克先生今天也想照样干一下。本来坐“亨利埃塔号”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利物浦,按照他设想的情况,明天中午他们就能赶到了,因此就来得及在明天晚上8点45分以前到达伦敦了。

半夜1点的时候,“亨利埃塔号”趁着满潮开进了昆斯敦的港口。船长斯皮蒂热情地跟福克先生握手告别。福克先生让船长留在他那条光秃秃的铁船壳上。实际上这条秃船依旧足值30000美元。

4位旅客立即离船上了岸。这时费克斯真的很想逮捕福克,可是他没有动手!为什么呢?他脑子里在进行着怎么样的思想斗争呢?难道他现在跟福克先生站在一边了吗?他现在知道是自己弄错了吗?不管怎样,费克斯反正是不放弃福克先生的。他跟着他,跟着艾娥达夫人,跟着忙得连喘气的功夫也没有的那个路路通。费克斯跟着他们在半夜1点半上了昆斯敦的火车。天刚亮的时候就到了都柏林,马上又搭上了轮渡汽船。这里的渡船往来像钢梭一样快,这些船上面都是机械设备,它们若无其事地在浪头上飞驰,以轻盈平稳的姿态跨过爱尔兰海峡。

12月21号,11点40分,福克先生终于到达了利物浦的码头。现在只需要6个小时就能到达伦敦了。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费克斯走过来了,他一手抓住福克的肩膀,一手拿出了拘捕令:

“您确实是斐利亚·福克先生吗?”他问到。

“是的,先生。”

“我以女皇政府的名义通知您:您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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