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卿宸,你在干什么……”男子自言自语,浑身落魄,傻在了那里。
心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明明不想伤害她,可还是下了手。
子书卿宸是恨她的,恨她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的妻,只有她。
哪怕她还没出现,哪怕他到现在还是找不到她。
子书卿宸的眼里迸出复杂的光芒,他恨她,恨她霸占了她的位置,恨她占了他的幸福。
可是看到她这般脆弱的摸样,他恨到心会痛。
明明不想伤害,可还是伤了她。
子书卿宸打横抱起臂弯里的女子,径自走到床榻边,将她放到床上,动作里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温柔,生怕再伤害她。
眉头紧锁着,子书卿宸默默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知所措。
帅悠贝脸色苍白,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样子。
刺杀、落水、惊吓、风寒,发生了太多事,使得帅悠贝疲劳又虚弱,刚才子书卿宸的动作更是雪上加霜。
帅悠贝胸中憋闷,难以透气,虽然意识恢复,却没有气力醒来。
她好想就这样睡着,一直睡下去,不问任何世事。
不再去管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不再去管怎么回去,不再去管肚子里的孩子和他那不知名的父亲,不再去管……子书卿宸。
归根结底,帅悠贝自己也在潜意识压制她自己清醒。
子书卿宸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看得没了主意。
“姑娘喜欢梨花?”
那一日,他毒未清,眼未愈。凭着不凡的内功,他听音辨位,走到屋外,走到那人身边。
花落回雪,晴雪相惜。
她如是说。
此时正值梨花漫舞的季节。
那落英缤纷,碎雪漫天,应该是美得惊人吧。
只可惜,他看不到。
看不到繁花绚烂,更看不到……你。
“姑娘喜欢梨花?”
“公子说笑,花开花落昔年同,又何有喜欢之说?”
女子声音清冷无温,又隐隐带了一丝凌厉。
“公子身上的毒再过几日便可清理干净了。”
若即若离。
这些天来,子书卿宸觉得,这个女子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不拒绝不靠近。
让人停滞在那,可以后退,不可往前,不可更近一步。
就连她身上染着的香,没有花的浓烈,没有草的清新,清幽冷香,冰寒刺骨。
冷艳无双——子书卿宸虽看不见,但给她下了这般定义。
就像此刻,她说花落回雪,晴雪相惜,又说花开花落,何来喜欢。
不喜欢吗?
那为何相惜?
倒是自作多情了。
子书卿宸脸上隐约带笑,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他觉得,他们是如此贴近。
一个和他一样的女人。
和他有着同样爱与恨的女人。
“于以遇之?于以再遇?”
再遇。
“只是陌路。”
“那又是为何?”
“只怕再遇无期,于以再遇。”
“为何姑娘如此坚信无期再遇?”
“天下之大,要再遇谈何容易。”
“姑娘可知在下是何人?”
“不过路人。”
只是路人。
“这倒是。不如我与姑娘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再遇有期。”
我们打个赌,再遇有期。
再遇,朕定给你凤凰冠,朱砂绦,金缕鞋,红嫁衣。
许你一世凤华,一身荣宠,一颗真心,一生爱恋。
我们来打个赌。
那时的他,脸上发烫,像个小孩子一样,心里有着隐隐期待。
那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子书……卿宸……子书卿宸……”帅悠贝的声音忽然响起。
意识昏沉,迷迷糊糊中,她却轻轻唤出这四个字,这个名字。
是在念着他的名字,子书卿宸。
子书卿宸目光复杂无比,微微皱眉。
市井皆说右相府家的三小姐,娴静清高,足不出户。
可是,这女人居然是个破鞋……
为什么,她会知道那四个字?
于以再遇。
子书卿宸伸出手,抚上帅悠贝的脸颊,目光竟带了一丝温柔。
你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管家小姐,又无倾城之貌。
你没她漂亮,也不像她,孤傲清高,医术卓绝。
你不是她,对么?
子书卿宸记得自己眼睛开始慢慢恢复时,看到的那一抹倩影。哪怕并不清晰,却也依旧能窥得那冷艳的容貌。
与眼前的女子差太多。
可那句话,你是如何得知?
子书卿宸看着轩窗外皎洁的圆月,那一烟月色,忽然让他想起了那段日子。尽管那时的他,是看不见着月色的,看不见周围的任何。
情不能自禁,子书卿宸幽幽念叨:“于以遇之……”
这是她,那天说过的话。
“于以再遇。”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
子书卿宸瞪大眼睛,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接话的人是她!
是帅悠贝!
“你……”
这是第二次!
从刚才的无声唇语,到现在的轻声低喃,这是第二次!
如果说刚才是巧合,那这次又怎么解释?
绝不是巧合!
帅悠贝第二次说出这四个字。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是她告诉你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听来的对不对!”子书卿宸情绪激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喑哑。
“帅悠贝,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内心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子书卿宸激动地将帅悠贝从床上拎起,双手捏住她单薄的小肩膀,频频摇晃,似要从她口中确认什么一般。
摇晃间,一滴泪从女子眼边滑落,消失不见。
“幽幽一树,年年相顾。于以采之?于以佩之?幽幽一树,日日相思。于以遇之?于以再遇?”纤弱的呢喃,声音细弱,分不清是现实亦或是梦境。
“你!”子书卿宸顿住。
这一夜,对于子书卿宸来说,竟是如此漫长。
直到东方泛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臂弯中的女子呼吸清浅,脸色依旧苍白。
很难想像,他们究竟是怎么保持这个姿势,从深夜到天明。
整整一夜。
子书卿宸抱着帅悠贝,斜靠在床榻边,一夜未眠。
而帅悠贝却睡的得大好。
昨天,她念完那首诗,便再无任何反应,丢下子书卿宸一个人,发呆到天明。
一滴不知原由的泪,一首无比熟悉的诗,一沉寂安静的夜。
这画面,这场景,不用别人质疑,就连子书卿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居然贡献了自己高贵的手臂,让帅悠贝这个不洁的丑女人枕着,睡了一夜!
子书卿宸倏然觉得自己很悲剧。
好像自从他遇上这个女人,他就开始丧权辱国。
有哪个女人,敢骗皇帝的钱?
有哪个女人,三番五次让皇帝等她?
有哪个女人,敢把皇帝的手当枕头用来枕着睡觉?
“你这女人……”子书卿宸不觉地低声自言自语。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姐,你醒了吗?”是叮叮。
“再等一下,你先退下吧。”子书卿宸应着,没有让叮叮进来。
听着是他的声音,叮叮有些诧异。
昨夜她喂小姐吃下药丸后,便守了她一整夜。
帅悠贝压根就没有醒来的迹象,但吃了药后,烧退了,逐渐进入昏睡。
整整睡了一天两夜,到现在还未醒。
“参见皇上……”叮叮纳闷,她就昨夜没守在小姐身边,皇上难道是昨天晚上来的?
“不用行礼了,皇后还在睡。”子书卿宸挥了挥手,他不想让叮叮吵醒帅悠贝。
“是,奴婢告退。”虽然担心皇上会伤害小姐,但叮叮也无计可施,只好退下。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已经把帅悠贝吵醒,微微蜷身,帅悠贝迷迷糊糊地开口:“叮叮,几点了?”
问完话,脑袋往子书卿宸怀里拱了拱,又继续睡去。
子书卿宸挑眉,额上划下几根黑线。
这女人,真放肆!
这样子压根就没察觉昨晚发生了什么。
帅悠贝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所以根本没有察觉。
与其说她是被子书卿宸掐昏的,还不如说她是累得自己睡去的。
“叮叮……”帅悠贝睡着睡着,开始不安分地扭来扭去,那双白皙的小手,袭上了某人的胸。
还在不停的乱摸。
“叮叮……你都有胸肌的么……”摸一摸,再摸一摸,嗯,硬硬的,凸凸的。
“帅悠贝!”一声暴吼震破某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