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不好再问,眼巴巴地望着她去了,正在焦急,一位身穿蓝衣的妇人抹着眼泪蹒跚而出,春晓定睛看去,却正是李婶。
春晓急忙上前两步,欣喜唤道:“李婶!”李婶抬头看到春晓,先是一怔,随即又落下泪来:“春晓,彩月她……”
见她难过得身子打晃,春晓忙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您别着急,慢慢说,彩月姐姐她怎么了?”
李婶此时已是哽咽难言:“彩月她,她小产了……”
春晓闻言一惊,思忖片刻,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按照李婶说的时间推算,彩月现下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胎盘早已长全,应该正是安稳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小产呢?
想着这个胎儿来之不易,孕期腹痛又并不罕见,兴许是彩月过分在意,杯弓蛇影,春晓安抚地握住李婶的手,低声问道:“彩月姐姐近日可曾动气?可有碰撞?现在情形怎样,如何便能断定是小产了呢?”
李婶略想了想,不禁也有些困惑起来:“不曾啊,早上见她时,她还同我说了好大一会儿话,面色看着也还好……”
但她随即又抽噎起来:“不会错的,贺家请的是自家用惯了的老郎中,而且,而且彩月她已经见红了……这不,他们把我和贺家老夫人都劝出来了,郎中正在里面专心诊治呢……”
春晓仍觉蹊跷,想着古代医疗条件差,若真是外伤之类引起的小产,搞不好会一尸两命,便果断拉住李婶,急促说道:“李婶,我也粗通医术,尤擅妇科,您赶紧带我进去看看吧!”
李婶将信将疑,但情势紧迫,多一个帮手,女儿的情形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便任由春晓搀着,疾步向宅内走去。
贺家是座两进两处的院落,李婶带着春晓穿过花园来到内堂,那里已是一片混乱,男丁们屏息垂首,丫头仆妇凑成几处悄悄耳语,东厢房里不时传出女子的哭叫声,听上去颇为凄惨。
林彩月的丈夫——贺家大公子贺青牧正急得团团乱转,他似乎已经完全没了章法,听李婶说这陌生少女是松福镇有名的妇科圣手,竟也信以为真,连连催促她们快些进去。
进了彩月的房间,一股血腥气味扑鼻而来,春晓不禁又皱了皱眉,在现代时,她不知做了多少台剖宫产手术,对鲜血的味道并不陌生,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气味不大对头。
房间里此时只有一名颇有些年纪的仆妇和一位须发皆白的郎中,见那郎中只是坐在一旁,而且神色如常,手上半点鲜血也无,春晓不由更加怀疑,索性绕过郎中,直接来到彩月的床前。
彩月现下已哭得没了力气,又是抽噎又是喘息,看上去好不可怜。
春晓望望彩月的面色,在她肚腹上摸了几下,又蘸了一点床上的血迹细看,心中便有了底。轻轻地拂开彩月额上的乱发,春晓柔声说道:“彩月姐姐莫怕,你的孩子还好好地活着呢,若是再这样哭下去,恐怕才真的会有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彩月顿时止住哭声,睁开红肿的眼睛望向春晓,李婶又惊又喜,那郎中和仆妇却顿时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春晓身上,春晓淡淡一笑,转向那郎中问道:“所谓医者父母心,您究竟得了多少好处,竟昧着良心做出这天地不容的事来?”
那郎中顿时变了脸色,一旁的仆妇也身子巨震,连忙低下头去。
房内静寂了片刻,郎中张口辩道:“姑娘何出此言,老朽虽然不才,但家中世代从医,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把握的。少夫人忽然见红腹痛,而且脉象微弱沉细,分明便是小产的症候……”
春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叮嘱李婶去请贺青牧和老夫人,待主要人物都到场后,她紧盯着那郎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作假也要作得像些,彩月姐姐若是当真出了这许多鲜血,现下还能有力气哭叫么?”
郎中微微一愣,向床榻上的血迹看了一眼,心虚地低下头去,却仍嘴硬回道:“这位姑娘着实莽撞,于医者而言,诊脉乃是一等一的大事,你连少夫人的脉象都未诊查,怎能就此妄下结论呢?”
春晓并不气恼,淡淡地反问道:“先生或许确是诊脉的高手,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依先生看来,这床榻之上的血迹,当真是人血么?”
那郎中此时已是面色惨白,春晓趁胜追击,提高音量说道:“若让我说,这位幕后的主使大抵是买通了仆妇,趁彩月姐姐睡着时将假人血洒在了床榻之上,前来伺候的丫鬟见了难免叫嚷,而姐姐误以为自己见红小产,不免大受打击,自会任由你们摆布,到时再请了你这位‘好’郎中来,当真开一副堕胎的方子,趁乱让姐姐喝了,将孩子活活地打将下来……”
说到此处,她猛然转头,对着床边簌簌发抖的仆妇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快些招认么?!”
仆妇吓得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姑娘饶命,姑娘饶命,真的不干老奴的事啊,这都是二夫人吩咐我做的……”
郎中见大势已去,也软着身子瘫倒在地,初进来时还一头雾水的贺青牧此时气得周身发抖,高声喝道:“来人!把他们二人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他随即上前两步坐到床边,握住妻子的手,愧疚而痛心地说道:“彩月,都是我不好,我,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
这时,彩月惊魂普定,忽觉肚腹处轻轻动了一下,她握紧丈夫的手,凝神感觉了片刻,又觉出两下胎动,不禁喜得泪珠涟涟:“官人,这孩子,这孩子方才踢我了……”
贺青牧又惊又喜,急忙将手放在妻子腹部,连声说道:“他方才踢了何处?这里么?还是这里?快让我摸摸……”
见他们夫妻甜蜜喜悦,春晓微微红了脸,她走到一边挽住李婶,刚要说话,蓦地对上老夫人审视的目光,只觉身上一寒,不由打了个哆嗦。
想着此处或许是个是非之地,春晓正思忖着告辞离开,李婶却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哎呀,春晓,我竟不知你的医术如此精妙,这次真是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