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一放亮,天佑便早早起来,洗漱完毕,用过早点,就想赶往后魏国皇宫,觐见魏熹王,再当面说及婚姻之事。在西楚国礼官的随同下,刚走出驿馆,还未来得及上轿子,便看到一鼎八抬大轿朝此处赶来,后魏国皇族的亲军卫队更在两旁飞奔着为其开路。
天佑众人不知何故,也只得停下脚步,在门外等候。说话间,后魏国亲军卫队便来到驿馆门外,分两列刚刚站好,八抬大轿也来到了天佑众人近前停下。落轿,从轿中走出一人,约有二十四、五岁光景,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国字脸,丰神俊朗、威仪非凡,别有一番风度!天佑一观此人,便已识得,因为这几日每次进宫觐见魏熹王,此人都在身边作陪。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后魏国国王姬万成的大皇子,当今后魏国的太子殿下,姓姬名康,也就是后魏国公主姬影的那一个一母同胞的哥哥。
天佑急忙躬身一礼,洪生言道:“西楚国孝亲王项天佑见过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西楚国众人也忙跪下行礼,齐声道:“西楚国外臣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众人参拜完毕,后魏国太子殿下姬康忙弯腰伸出双手,轻轻地把天佑搀起,又对西楚国众人说道:“众卿免礼平身,本宫这次出宫,只想和孝亲王爷以私人身份相见,众位不必虚礼相待。”
看到太子殿下前来,天佑还以为是昨晚姬影向其兄恳求的结果呢,所以对于这位未来的大舅子,天佑也不再虚礼相待,遂将姬康众人领进驿馆,太子的亲卫军仍在驿馆外守卫。来到正堂落座,姬康为主,天佑旁边虚位相陪。下人们奉来香茶、水果,天佑便把众人挥手斥退,外面守候,屋内只留下天佑、姬康二人。
天佑正因不知如何开口耳苦苦思索时,太子姬康倒先发声道:“昨晚宴席上真是怠慢了孝亲王爷了,本宫代父皇向王爷告罪,还请王爷原谅才是!”
天佑由于心中发虚,连忙起身回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小王也只是一时口快,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一见天佑站起,姬康忙把天佑扶到椅子上坐下,一脸真诚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说句心里话,姬康对王爷昨晚的表现真的心生佩服,论及这份胆识、这份心智,姬康自愧不如啊!”
天佑一听,忙道:“不敢。”
姬康忙伸手打断天佑的话,继续道:“姬康此次前来是真心地向王爷讨教,还望王爷不吝赐教。首先,姬康想要说的是,关于楚、魏联姻之事,姬康是双手赞成,也想力促其成的。楚、魏两国能够联姻的好处,姬康自不必说,只说王爷的大名,姬康也早有耳闻,能把皇妹托付给你这种至情至孝的人,姬康甚感安慰”,说到这里,姬康品茗了口茶,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至于东秦国也遣使前来求亲,王爷放心,姬康是万万不会应允的。东秦国皇帝秦牧王生有二子,东秦国此次遣使来我后魏国中,正是为他们的大皇子嬴坤提亲的。王爷可能不知道这东秦国大皇子嬴坤的为人,姬康可是一清二楚的。为人骄横跋扈不说,整日荒淫无度。皇妹若是落到这种人手里,余生还能有什么幸福可言”,说完这些,本已威仪俊朗的面色已愤怒非常。
天佑不便多言,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
“身在帝王家,最让人感到无奈的恐怕就数亲情了,王爷也出身富贵,自然也该明白其中道理。然对姬康而言,除了皇位之外,姬康唯一在乎的就是这唯一的皇妹影儿了。三年前就是我劝父皇让影儿出宫四处游历的,本意是想让她花落民间,不致卷进宫廷的权势纷争中来,可谁知最终还是不能摆脱皇宫这个牢笼。哎……”,姬康说到这里,本来宏亮有磁的声音已显得哽咽。
看着姬康的神色表情,天佑知他真心疼爱他的妹妹!想及二皇兄大将军王项天生对待自己这个不同胞的兄弟,也是如此。一个未来的国君也能如此重情守义,天佑突然对这位后魏国的太子殿下多了份尊重。
来后魏国前,就曾听人说及这位太子殿下的为人处事,只是说他优柔寡断,缺乏一个君王应有的果断、睿智,看来传言不可信啊,想来‘三人说虎’的故事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不厌其烦地被世人一直继承且流传下来的。
天佑内心的感慨,姬康听不到,因为他还有一项重大的事要向这位西楚国的孝亲王爷讨教。果然,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声地言道:“姬康此次前来,有一件国事想向项兄请教,还望项兄知无不言,不吝赐教。”
天佑一听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改了称呼,就猜到他有要事要说了,心知该来的终归要来,逃避总不是办法,万事都先应承下来,成与不成,就看今朝了!
想到此处,天佑内心已逐渐平静了下来,应了声:“是。”
姬康听到天佑应承下来,脸色也渐渐缓和,紧闭双眼思索了许久,才猛然挣开炯炯双目,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想必项兄对我后魏国的国事应该很熟悉了吧,姬康虽贵为太子,后魏国未来国君的继承人,可如今有一件事让姬康深感为难。我三皇叔廉亲王姬万年依仗着父皇的宠信,疯狂地攫取着我后魏国国库的财富和兵权,我本念他年事已高,不忍多言。但我每退一步,他便多进一尺,这次楚、魏联姻受阻,就是因为廉亲王的力阻,他一心想跟东秦国攀上交情。你也知道强秦毒若猛蛇,我后魏国若与它结盟,迟早也将成为它的腹中餐的。姬康就是考虑到后魏国的国运和皇妹的终身幸福,这才坚决不让。再加上一些本是廉亲王的人也反过来支持姬康,姬康才有了据理力争、寸言不让的理由,可我深怕此事不能长久,素闻项兄足智多谋、处事得体,姬康这才冒昧赶在项兄离开后魏国前向项兄讨教,还望项兄能赠我只言片语,姬康感激不尽!”说吧,就要起身向天佑行礼。
天佑也忙站起身来,托住姬康正要下垂的身躯,让与原位坐下。正声道:“本来后魏国事天佑不便多言,然想及日后天佑若与公主婚成,又将变成为家事,天佑这才敢斗胆进上一言,供殿下参祥。”
姬康见他肯出言相助,不再考虑其它,理顺头脑,只待他述说下文。只见天佑接着言道:“殿下可知为何以前支持廉亲王的人这次反过来支持殿下吗?”
姬康急忙答道:“其中缘由姬康不知,姬康只是猜想可能是他们也不满廉亲王的做法,才改过来支持姬康。”
天佑一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道:“殿下此言差矣!天佑以为众位大臣这次反过来支持殿下,是因为殿下据理力争,不肯相让,让众大臣感到殿下果断有为,且明事理、目光独特,将是一位有道明君,这才改投殿下。而适才天佑拿此事相问殿下,殿下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大臣们的忠节,也没有怪罪他们以前的针锋相对,而是能够用心去体会他们的用意,这才是一个明君必须应具有的心胸,所以天佑才点头默认内心对殿下的判断。也许殿下以前太过于着重亲情,处事这才优柔寡断,致使大臣们灰心、失望。
也许殿下想等他日登基之后再做处理,素不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他日廉亲王爷羽翼丰满之时,殿下再想有所举动时,还能保留着这帝王一呼百应的权威吗?现在殿下行事,自会有魏王陛下给您做主的,试想有哪一个父亲不护着自己的亲生子女,反而去向着旁人呢?深宫之中最缺少的恐怕就是兄弟情深了。行非常事,必用非常手段,更何况是关系着国运的大事呢!天佑言尽于此,想必殿下已有主张了。”
太子殿下听到天佑说完此话,兴奋地站了起来,不停的走来走去。天佑知他正用心思索自己刚才所言,也不再出言打扰于他。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工夫,姬康才停下来不再来回走动,本已阴云满面的俊脸已豁然开朗。只见他来到天佑身前,深深一恭到地,天佑本想扶起姬康,却被他阻拦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姬康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与皇妹之事,昨晚影儿就向我道明了。把皇妹托扶于你,为兄也能了却一桩心愿。刚才没有提前向你说明,就是想让你不顾及其他,真心助我。你果真不负我所托,可见你为人正当。有情有义,至纯至孝,丰神俊朗,荣华富贵竟齐聚你一人之身,上天待你真是不薄啊!皇妹幸甚,为兄幸甚!”
天佑听罢,一阵愕然,这位未来的大舅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看来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深宫之中无庸人哪!
有情有义,至纯至孝,丰神俊朗,荣华富贵竟齐聚你一人之身?上天待自己真的不薄吗?生不见慈母面,死不能抛却寒疾之体,上天待自己真的不薄吗?天佑自问道。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吧,后天的富贵、性情都能改变,可这先天的寒疾又将怎么祛除?没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自己一付好身体,能够四处游荡,尽情地欣赏这天地间的造化,该有多好呀!
天佑突然又想起昨晚的新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内心这才逐渐地平静下来,是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况且自己能有佳人长相厮守,这不正是旁人穷其一生都不曾追求得到的吗?古人云: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而自己不但深得佳人青睐,而且又能比翼双飞,那自己还有什么遗憾呢?想及此处,天佑又觉得上苍待自己也不可谓不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