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巴尔的手灵巧至极,他做过比这还要困难的事呢!你可以想象,主持是不会派一个笨蛋来干这件事的,他派来的人肯定会手到擒来。”
“相信是这样。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异教徒杀死!那样我们就不必担心会发生意外了。”
“现在也不必担心什么。巴腊克一定要得到他的文件,他向奴巴尔详细介绍了。奴巴尔还随身带了一把匕首。异教徒如果睡着最好,他还可以继续活着,这样就不会对你有害;如果他醒来,那奴巴尔就会把他杀死。”
“活一段时间?就是说最终他还是要死吗?”
“是的。这是他该受的惩罚。”
“什么时间,会在哪里?”
“今天暂且留下他的性命,命悬一线,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杀掉他的。”
“是不是在艾斯尤特,他下船等土耳其人的地方?”
“这我要保密,我们必须找好地点,我们还不知道,那里动手好不好。”
“那他会在你眼前消失的。”
“噢,不会的。你知道,现在还没有确定我要到那里。我想告诉你,我接到的命令,要一直跟踪这个异教徒。”
“让你监视他吗?”
“是的。我要一直让他在我眼前。我对他一定要热情勤快,赢得他的信任;我想这样就很容易让我成为他的仆人。”
“这是个好主意,我会为你推荐的。那么要杀死他的人,是不是你呢?”
“不,主持想亲自结果了这个外国人,以便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我们俯首。”
“可主持现在待在开罗呀!”
“今天是这样的,但他马上动身去南方,去喀土穆或者更远的地方。”
“是为了卡蒂里纳兄弟会的生意吧?”
“是的。巴腊克也要到喀土穆去,他最终会碰到这个基督狗,也许会在更早的时间。我将制造机会让他们见面,因为我知道巴腊克坐哪个船南下。”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下令在我的船上杀死这个人,因为在南方外国的领事权力根本无济于事,一个不信教的异教徒死了,没人会管的。主持肯定会在艾斯尤特上岸的。如果你能一直看住了这个人,就可以轻松地把他交到巴腊克手上,我想这个外国人最终会受到巴腊克的报复的。要得到那三个文件,至关重要。你知道它们的内容吗?”
“不。但是街头艺人知道,因为他必须看它们的内容并进行核实,并且确定是那些文件。但主持没有告诉我,因为——”
他的话中断了。一个手里拿着灯笼的人上了船,这必定是刚才提到的街头艺人奴巴尔,那个厉害的窃贼。他从下面取下了灯笼,拿回了船上。他看到船上的三个人,走过来打招呼:“晚上好!”
“Ahlawasahlanwamarhaba!”船长回话道。
“Marhaba!”其他两人也打招呼。
一般人打招呼只要说一句Marhaba就可以了,代表“欢迎”。船长使用了完整的语句,说明他对这个埃及厉害的窃贼非常的尊敬。我必须见识一下这个流氓艺人,便把头往外探了些。他把灯笼随手放在了旁边的草包上,灯光正好照亮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的年龄和主持差不多,脸色也相像,都有黑色人种的特征,个子中等,但肩膀宽阔。这个人的强壮程度和巴腊克相差无几,但必定要比他的主人更灵巧。他身上套着一件深色的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绳子,上面别着一把匕首。奴巴尔脚上蹬着一双草鞋,完全是穷人的打扮,但他的耳朵上挂着一对沉重的金耳环,粗黑的手指上至少戴了十枚明亮的、珍贵的、带有闪亮宝石的戒指。他的声音充满自负,他说道:“有人通知你们我要来吗?”
“是的,先生,我们恭候您的光临。”船长回答。
“那个混蛋是上岸了还是在船上?”
“他在座舱里睡觉。”
“灯亮吗?”
“是的,但他睡觉前已经关了。两个黑孩子和他一起。”
“熄灭或者点燃对我没有什么区别。即使他躲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墓里,或是点上一千盏灯,我都会成功的。我没有兴趣拖延,我要马上工作。我不熟悉地形,你们必须向我讲写一下舱内的情况,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由于第三号鬼魂到过我的卧舱,所以是他来叙述里面的情况。我觉得现在应该撤离这里了。窃贼很着急,而我也很希望马上结束这种不安状态。我又慢慢向座舱方向前进。
但继续这段路,现在变得有些难了,因为点着灯笼。还好船长和卖艺人站的位置,使他们的影子并拢在一起,在甲板上形成了一块黑影。我幸运地爬到阴影处。为了清楚地看到他们四人的动作,我只好倒着爬,最后终于到了门帘边,回到了卧舱。
我最后看了一眼,看到卖艺人将灯笼熄灭了。如果刚才他一直这么小心,我就没有机会看清他的面孔了。
我重新把灯火点燃,是用的我的硫磺火柴,我手里有一些这样的火柴,因为这在南方很贵而且难已买到。我不愿意躲在黑暗中,而愿意在光亮下,这样我会安全些。
然后我从钱包里取出三个文件和其他重要文件,把它们藏好。又把钱包放回口袋里。刚才那个服务员看到了我钱包大致位置,他肯定会告诉卖艺人的。
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小人得逞呢?只是为了证明猜想吗?实际上,我之所以这样做,多少有点想向那个人示威,在我这个“基督狗”的脑袋里还是很有智慧的,而且不瞎不聋。我这样做并不是非常安全的。有可能那个窃贼突然用刀子刺向我,但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敏锐身手。
孩子们刚吃过饭。他们躺在那里,但还没有睡着。我告诉他们说,待会会有一个人过来,会偷偷地翻我的衣服口袋,我希望他们不要害怕,而且假装看不见。他们向我做了承诺,我相信他们能够做到的。然后,我把他们安置到背对入口的地方。
我躺在右边,让灯光照亮我的脸。原本我想把灯熄灭,但又想让那个窃贼相信我是在睡觉。我把上衣钮扣打开,因为我身体的左侧在上面,所以他会很轻易地找到我的内兜。让他找到的越容易,我也就越安全。为了防身,我把两支手枪中的一支放到了脖子下面,使我靠在头下的右手可以方便抽出使用。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只希望越快越好。
我的愿望达成了。我闭上眼睛,但通过睫毛可以看到四周。门帘抖动了起来,最下面的一个角,被掀起来了,然后一点点抬高。卖艺人偷偷往里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我继续装着睡熟了均匀地呼吸。他又提高了声音咳嗽了一下,声音不算大,但每一个睡得并不死人可以被惊醒。我仍然不动,他还是有些害怕。主要是因为孩子,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在这危机时刻忘记我的话,那我就不得不只考虑我,而是为了孩子,至少为了他们的自由采取行动了。我开始觉得,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后来我知道了,孩子们虽然听到了咳嗽声,但是以为那是我的声音。他们看不到卖艺人,而他的动作又非常小心,所以他们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到过这里。
这时,奴巴尔相信我睡着了。于是他走了进来,先是头,然后是肩膀、身体,最后是两条腿从门帘下爬了过来。他右手拿着一把匕首,他的眼睛一直没有没有离开我的脸,仿佛是一头野兽向它的猎物扑来前时刻准备的眼睛。当他整个身体到了卧垫旁边时,他直起身来,又轻咳了一声。我继续不动。窃贼更自信了。可以看出,他非常小心谨慎,他已经把衣服脱光,黑黑的身体抹上了油。就算是再有力量和最灵巧的人,也根本抓不住他,只能让他像泥鳅一样逃走。
奴巴尔慢慢向我靠近,把刀尖朝着我的胸膛,同时把左手伸向我放钱包的地方。他摸到了钱包,慢慢掀开外衣,把他要找的东西拿出来,没有多快,非常的慢,慢得我感到几乎用了一刻钟。他终于得到了钱包,便把尖刀从我胸前移开,用手摸了摸钱包。里面还有不少纸张,他的面部出现了自信的神情。
窃贼又观察了一下房间,好像要看看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起偷走。最后发现,偷其他东西都会制造声音,只好偃旗息鼓了。他离开时和来时一样缓慢而小心,爬到外面后,又再次掀开门帘一角,然后回头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睡熟了。
我等候了一分钟,然后把灯熄灭,左手掏出手枪,按动了扳机。我把门帘掀开一角,看到有三个人待在烟草麻包旁,那是船长、第三号鬼魂和卖艺人。卖艺人接着穿上了他的长袍,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但看来他已经看过我的钱包了,因为他正拿着它在那两个人面前摇晃着。从他这个气恼的动作上可以看出,他可能正在和那两个人说没有找到要找的文件。
第四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也就是那个舵手?我错误地觉得,这可能对我没什么用处,因为我只想找那个卖艺人。当我把门帘全部打开、走向甲板、向着三个人接近时,在我身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先生!先生!”
呼喊的人恰恰是舵手。他刚从上面的舵轮处,路过我卧舱旁边窄小的阶梯走下来,他看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