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奇瓦瓦,要花一整天时间通过荒原,还要经过尤马人控制的狭长地带,进入这个米姆布伦约人曾经争夺过的地区。
熟悉当地情况的尤马人走在前面,我始终与温内图并排而行走在后面,狡猾的蛇大部分时间和我们俩在一起。强悍的水牛的两个儿子,即尤马杀手和他的无名弟弟,始终走在我们附近。梅尔顿被紧紧绑着,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尤迪特和她的父亲走在后面。她尽量躲避我,好让我看不见她。
第一天傍晚,我们走过了荒原,扎营于它与草原接壤的地带。第二天,我们到了尤马人控制的狭长地带,进入了有争议的多山地区。尤马人想在前面一个宽阔的盆地里扎营,那儿有一个小湖。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到达南部边缘。
看到这个盆地,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儿以前是一片自北向南的较大的水域。盆地在这个方向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东西方向没有这么长。三个山谷汇聚于此,分别位于东、南、北三个方向。我们自南而来。
我和温内图不时地走在队伍的前头,与向导在一起。小小的湖边是茂密的丛林,周围长着鲜嫩的青草。温内图和我到了这种地区,习惯于首先查看下人员安全。东边的山谷口一个骑者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他见到我们后立即闪身离去。我转过头去看温内图,此时他也看向我。我明白,他也注意到了那个骑者。
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到湖边,先饮马,然后让马自由地跑一跑溜一溜。梅尔顿被捆绑在一棵树上。人们在灌木林中为尤迪特撑起了一顶帐篷。
我不得不分配食品,否则,尤马人会把所有东西吃光。我坐阵营地,温内图为了安全起见,到湖边绿洲去巡视了。他回来的时候,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有重要的发现。我走到他身边,问道:
“我的红色兄弟除了那个对我们进行侦察的骑者外,还有其他收获吗?”我问他。
“有,”他回答,“我们的马在湖边吃草,到处都可以看见他。我先看了看那个骑者消失的地方,看到山谷的入口处无人。然后,我朝北看,又发现一些骑者。他们也想到湖边来,但他们看见我们的马,就迅速撤走了。”
“看来,我们要与这两支队伍打交道了。并且这两支队伍也互不熟悉。”
“是这么回事,”他点点头,“一支是北边来的,另一支是东边来的。两支都想到湖边来,但看见我们就往回撤。”
“我的红色兄弟猜他们是谁?”
“只有一种可能。”
“是的。一定是大嘴带领的尤马人和强悍的水牛带领的米姆布伦约人。”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只要天一黑,这两支队伍都会派人来探查。我们必须先他们一步。我的白色兄弟准备去哪边?”
“东边。”
“那好,我就去北边。只要再等十分钟,天就会黑了。”
我们安营吃饭。只要短暂的黄昏一过,我们就起来赶路,去探听两支队伍的虚实。大家认为,我们是去看马,尤其是见我们没有带枪。一走出大家的视线范围,我们就分手了,温内图朝北,我朝东。
我本以为印第安人现在还没派探子过来。但是没想到,我错了。我还没有走多远,就听到一个声音,好像是脚碰到石头发出的。我马上躺下,等待着。我听到一个人的轻微脚步声,正向我走来。现在,我看见他了,他不断向我靠近,当他只离我一步远的时候,我一跃而起用双手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摔倒在地。然后,我用左手紧紧抓住他的脖子,腾出右手去摸他腰带里的刀子。这是他携带的唯一武器。我把刀抽出来,插在自己身上,左手稍微轻松了一下,让他透一点气,说:
“说是哪个部落的?说实话,否则挨你自己的刀子。”
“米姆……布伦……约。”他断断续续地说。
为了可靠起见,我进一步问:
“你们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强悍的水牛。”
“你们要上哪儿?”
“去找老铁手和温内图。”
这时,我松开了手,对他说:
“看看我的脸,认识它吗?”
“哇!老铁手!”他惊叫起来。
“站起来,带我去见你们首领,刀还给你。”
他站起来,转身与我并排走,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们进入山谷一小段路,就听到一阵蟋蟀的叫声。我身旁的陪同发出同样的声音。尽管天黑,但我很快就看见前面许多人坐在一起。他们中间站起一个人,正向我们走来。
“两位请进。他又是谁?”
“老铁手,老铁手。”我听见人们窃窃私语。
问话的是强悍的水牛。他高兴而又惊讶地向我伸出手。
“这下我就放心了,我正为你担忧呢!你是怎么来的?我们还以为你要么死了,要么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对我的关心大概还不如对他两个儿子的关心多。不过,他没有唐突地单刀直入。为了安慰他,我马上就给出了正确信息。
“死?所有在我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没有一个出事。陪同我的米姆布伦约战士和强悍的水牛的两个儿子都非常勇敢。以后我再向你们详细讲述他们的事迹。现在我要问您,您带来了多少战士?”
“二百零几个。”他回答。
“你想把被俘的尤马人,包括首领大嘴一起带到刑讯柱上去?现在,尤马人是去见死神了还是在与死神挣扎?”
我知道,尤马人摆脱了这个粗鲁、勇敢的老家伙的掌控。虽然我在讲话中表示要惩罚他们,但是我还是打算放大嘴一条生路。他沉默了很久,说:
“伟大的神灵不希望我们为这条狗的死亡而高兴。他们中一个人逃跑了,解开了其他人的镣铐。他们逃跑并带走了许多匹马。”
“这是你们一次伟大的英雄壮举。尤马人还会笑很长时间。有一次,我和大嘴谈了几句话,惹得强悍的水牛生了很大的气。现在,您倒是把所有的俘虏连同首领统统放走了。”
“这是伟大的神灵的旨意。它让我们睡得死沉,既看不见,又听不见。”
“这是我们红色兄弟的意图。我经常犯些错误,可从未辜负过伟大的神灵。过去了的事情,都应该视为不可避免的。米姆布伦约人的战士们知道大嘴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认为,他也想到阿尔马登去。发现他逃脱了,我赶紧派出强壮的战士追赶。如果我带着新战士来参加的话,他就会受到两部分战士的夹击。这两部分战士就会迫使他就范。”
“你考虑的相当周到。你的第一支部队将在这期间从他手里夺回他抢走的牲口。我可以告诉你,他就在山谷的北边,即我们宿营的地方。”
“那么,我们必须现在去进攻他。”
“不要太急。你必须知道我们分手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和所处的现状。”
我没有时间详细说明,只能简单地谈谈自从分手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人们拥挤过来,静静地听着。我讲完的时候,强悍的水牛高兴极了。说:
“我们的五十名战士完成了任务,我的儿子也在内。”
我在讲述时既没有提到温内图,也没有讲我自己的详细情况,一直用代词“我们”。这样肯定唤起他一个印象:我们每一支部队都实现了同样的荣誉。
“是不是说,狡猾的蛇现在带领三百名战士和我们的兄弟,在外面的山谷里扎营?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没有与他讲和,那在天亮之前,他们所有的带发头皮就都是我们的财产了。”
“我希望你们尊重我们与狡猾的蛇签订的和约。您对带发头皮的要求也许可以用别的方式得到满足。”
“什么方式?”
“我跟您说过,大嘴也在附近。我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是可以肯定他就在附近。他要是听到狡猾的蛇与我们签订了和约,一定会非常气愤。我想,他会拒绝参加这个合约,并且会来攻击我们。”
“你要告诉我,狡猾的蛇会作出什么反应?”
“这位战士是诚实的,不会背叛诺言。但他手下的人就说不准了。我猜测,我们在富恩特和其他阵地上俘虏的四十名尤马人,正在策划怎样报复我们。我们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
“不,不要等待,要抢在他们的前面。”
“不要期望我会这样做。老铁手和温内图绝对不会容忍背信弃义的行为。”
“那就告诉我,会出什么事。我们是不是马上要到你们的营地去?”
“不。我先要听听温内图的看法,他正在侦察大嘴那边。最好是尤马人也派一个探子。你就不要派了,那容易被敌人发现。”
“我如何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通过我派来的信使。他到了你们附近就学蟋蟀叫。你要认真执行我要他对你下达的任务。我们比尤马人有优势,尽管他们人数超过我们很多,但他们没有武器。现在我走了。你们随时准备着。”
温内图比我先一步回到营地。我先倾听他的侦察结果,他说:
“温内图先看见大嘴和他的战士,也看见追赶他的米姆布伦约人。”
“什么?”我惊讶地叫道,“他们离的这么近?”
“老铁手知道他们跟在他后面?”
“是的。强悍的水牛告诉我的。当尤马人逃脱出去的时候,他派米姆布伦约人跟随他们,自己也赶去接新战士和新的马。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到了山谷,躺在岩石后面,一个人爬过来,他也是来侦察的。我抓住他,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他说他是米姆布伦约人,他们的队伍紧跟着大嘴,只相距一千步。他们准备袭击他。我让他带我见了米姆布伦约人,并和他们谈了话。”
“你做了什么安排?”
“要他们暂时先别动。过一会儿,我会亲自,或者是派一个使者来找他们。然后我就赶回来和你商量。”
“这是对的。我们必须根据大嘴的态度来确定我们的态度。他友好,我们高兴;不友好,就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我们并不是好惹的。”
“他不会选择和平。你杀他的儿子,即使他向米姆布伦约人伸出和解的手,他也会拒绝你。”
“这对他自己有害,因为他……”
我的话被一声叫喊打断了。这声音与我们相隔一段距离。从灌木林里走出一个印第安人,高兴地呼喊着躺在水边的狡猾的蛇。那个人是大嘴的探子,目的是探听我们是什么人。他发现,大部分在场的是尤马人,便钻出灌木林,向这位首领表示问候。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然后来找我们。我们站起来,探子用阴暗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狡猾的蛇说:
“尤马人的战士向我报告,大嘴已经到达这儿,想知道谁在水边扎营。因为他是我们部落的最高首领,我必须邀请他带着他的战士到我们这儿来。我的两位兄弟有何指教?”
“你向这位说过我们抽和平烟斗了吗?”温内图问。
“说了。”
“我们知道,你是恪守诺言的。我们想知道,大嘴是否同意你的做法。在得到答案之前,我们必须加倍小心。他可以带着他的人马来,驻扎在湖边。盆地的一半,直到你驻扎的山毛榉树这一带,属于他和你们,另一半则属于我们。谁越过山毛榉树,谁就遭受射杀。他要烧一堆火在他的那一边,以便他看得见周围的情况。我说完了。”
狡猾的蛇又给探子说了一些事情,才把探子打发走,并向我们保证:
“我这边你们放心,至于大嘴那边就很难说了。”
“您能保证您的战士也能做到吗?”
“如果大嘴进攻你们,我保证带着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为你们战斗。”
“那就请把你们的人召集起来,问问他们。我们希望很快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现在的形势极其紧迫。人们都想住扎在这个直径不足二百步的湖边。湖心南侧是刚才提到的那棵山毛榉树。湖的西半部,温内图给了尤马人,我们留在山毛榉树的东部。我们这边首先燃烧起篝火,对面也点着了。
温内图的安排,是有道理的。尤马人撤回到那边。我们,即温内图和我、德国人和米姆布伦约人,留在这边。对面有三百四十个尤马人,大嘴很快要带人来。我们这边是几个米姆布伦约人和白人,他们只在必要时才武装起来,并且身边有女人和孩子需要被保护。但是,我们知道后面有帮手。
首先要把我们的马转移到安全地带。我们把马集中到树那边,温内图说:
“老铁手带几个人到山谷那边去接强悍的水牛,一刻钟以后就可以回来。大嘴不会来得这么快。我派一个信使去找那些埋伏在尤马人后面的米姆布伦约人。强悍的水牛可以把马拴在山谷里面,派人守护。大嘴一到,他们就向我们靠近。他很快将与另一群米姆布伦约人会合。这些米姆布伦约人会派一个信使来找我。他会带领他的全部人马包围整个湖。必要时我们要给他们一个不会引起误解的信号。把战斗号角拿来。我一冲出去,所有的米姆布伦约人都从外面向大嘴所在的西岸发起进攻。号角不响,就意味着和平。他们要留在湖边和树木旁边直到拂晓。”
没有比这更好的计划了。我派六七个米姆布伦约人去牵马。强悍的水牛的两个儿子也在这几个人中间。他们听说要见到父亲了,非常高兴。我们到了强悍的水牛那里,向他介绍了形势。他不想让儿子们离开。但是兄弟俩坚决反对他的意愿,他只好让步。回来的路上,我们步行。
尤马人没有料到,我们的马已经到了安全区。他们还以为,我们只把马牵了过来,并没有安置好。我们因此处在最紧张的情况之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温内图派去的信使被大嘴的人发现,要准确传达到他的信息。
山毛榉树那边的新火燃烧正旺,而我们的却越来越小。温内图要把火移出去。他离开湖边,朝北前进,去观察情况。大嘴可能不想遵守和约,马上就跑过来袭击我们。阿帕奇人接近尤马人以后,一定能够了解这个意图,并且及时告诉我们。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听见许多马的叫声和人群的喧闹声。这时,温内图回到我们身边报告情况:
“大嘴到了。他按照我的建议,马上会出现在那边。”
声音的杂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每个人都让自己的马安静下来了。在湖的对面,尤马人部落人声鼎沸。但是,他们无法看到我们的人,因为我们的人隐蔽在树的后面。此外,我们的火也越来越小。相反,他们那边的火越来越大,使我们看得清大嘴。他从灌木林出来,受到狡猾的蛇的欢迎。他对他的下级首领大发雷霆,声音很大,传到了我们这边,他们的话我们听不懂。狡猾的蛇有力地为自己辩护,从他的声音中听得出,他的行为颇具男子汉气概。
这时,温内图的信使回来了,没有被尤马人发现。他找到了米姆布伦约人,并受到引见,还遇到了强悍的水牛的新军,米姆布伦约人将来包围滨湖绿洲,也就是包围尤马人。现在,他们放心地等待命令。
在对面,两位首领在火边坐下,周围是士兵元老。
他们的讨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气氛极其紧张。然后,我们看到,狡猾的蛇站了起来,朝我们这边走来。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生过气,但是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就像雷雨过后天空放晴一样。
“他要求我的兄弟们过去,听他讲他作出的决定。”他说。
“你可以向我们报告。”我说。
“不是要我传达,大嘴要亲口说。”
“我们并不反对的。他可以过来。”
“我的兄弟们有所不信任?”
“当然!”
“虽然对大嘴,你们不相信。但是你们可以完全相信我。”
“有多少人支持你?”
“一部分是有把握的,另一顶部分屈服于大嘴的淫威,背叛了我。”
“你认为会有战斗发生吗?”
“会。要是你们不接受大嘴的建议的话。”
“听,我们是愿意的;听从,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他不想过来。”
“他可以待在那里,但是,我们不会到他那边去。”
他是不喜欢通知这种事的。我们可以看得出,他正在思考,想找一条折中的方法:“如果他到中间,你们是不是也要到中间去?”
“好吧。我们同意在那棵山毛榉树下会面,但不要携带武器。我带温内图,他带你。每方两人,不允许多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