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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雅尔雅伊来到天主家

——普罗旺斯民间传说

雅尔雅伊是圣雷米地方的脚夫,一天早上突然死去,一下就跌进了来生世界……该怎么就怎么吧,听天由命!来生世界可大得很哟,漆黑一团,深不可测,真叫人害怕。雅尔雅伊不知该往哪里去,他在黑里乱闯,上下牙齿直打磕,两手前伸,摸索着往前走。摸黑了好久,他终于看见高处有一星亮光,它可真是高高在上哟。他朝着亮光走去,原来是天主家的大门。

雅尔雅伊上去敲门,嘭!嘭!嘭!

“是谁呀?”圣彼得大声嚷道。

“是我呀。”

“你是谁?”

“雅尔雅伊。”

“圣雷米的雅尔雅伊?”

“一点也不假。”

“小蹓子,你这副德行要往天堂里钻,亏你不害臊。”圣彼得对他这么说,“二十年来,你没有上过一次教堂望弥撒!每个星期五,只要你办得到,你总是吃荤,每个星期六,只要你有荤吃,你也开荤!你存心说怪话,光凭蜗牛在雷雨天才钻出来,就说天上打雷是蜗牛在敲鼓……神甫用敬神畏上的话告诫你说: ‘雅尔雅伊,天主会惩罚你的。’你却老是这么顶撞: ‘天主,有谁见过?人一死,什么都没有啦。’总而言之,你从不相信天主,还随口乱骂他老人家,叫人气得发抖;你这号子人,主是不会要的,你居然还跑到这里来?”

可怜的雅尔雅伊答道:

“这些事,我都不否认。我是一个罪人,可耻的罪人。不过,谁想得到,人死后还会碰见这么多神奇奥妙的事?不论怎么说,我的路是走错了,水已经泼出去了,没法收回;现在只能自食其果。可是,伟大的圣彼得,您至少得让我跟我的叔叔见一面,好让我把家乡的事说给他听听。”

“哪个叔叔?”

“我的叔叔玛泰利,他生前是个白衣苦修士。”

“你的叔叔玛泰利?他眼下在炼狱里,还得熬炼一百年。”

“还要一百年!……他做了什么错事?”

“你还记得吧,过去在圣事游行里,总是由他扛十字架……有一天,几个爱取闹的伙伴商量好要嘲笑他一通,其中的一人先开了个头: ‘瞧玛泰利,他背着十字架在受苦受难呢。’走了不远,另一个人又接着取笑: ‘瞧玛泰利,他背着十字架在受苦受难!’最后,第三个人又指着他说: ‘瞧吧,瞧玛泰利背的是什么!……’玛泰利再也沉不住气了,朝他们嚷道: ‘我背的是什么?……如果我背的是你,那肯定是背了一个大傻瓜……’说着,他火冒三丈,气得中风而死。”

“可怜的玛泰利……那么,请你让我见见我的婶娘多罗戴吧,她生前可真……可真虔诚啦……”

“她一定是让魔鬼抓去了,我这里从没见过她。”

“哦!如果她这个人是被魔鬼抓去了,我可一点也不奇怪。您想想看,她那副装模作样的虔诚劲……”

“雅尔雅伊,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我得去开门迎接一个可怜的清道夫,他刚被自己的小毛驴一脚踢到天堂来了。”

“哦,伟大的圣彼得,请你让我看一看你们的天堂,你已经给我行了这么多好,再行个好让我看一眼,决不会对你有损分毫,听说,天堂好看得很啰!”

“哟!当真!……我岂会让你这么一个异教徒无赖跨进天堂……”

“伟大的圣人,行行好吧!请你看我父亲的面子,他生前是罗纳河上的船夫,在圣事游行时,他老扛您老人家的旗帜……”

“好吧,”圣彼得答道,“看你父亲的面子,我答应你这个要求……不过,伙计,你要知道,咱们有约在先,你只能伸进一个鼻子尖,刚够你看一眼就得退回去。”

“我一定照办,只伸进鼻子尖。”

于是,天堂的守门神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对雅尔雅伊说:“喂,你看吧……”说时迟,那时快,雅尔雅伊将身一转,用背一挤,闪进了天堂的大门。

“你这是怎么回事?”圣彼得质问他。

“天堂里太亮,我睁不开眼,”圣雷米乡的这位仁兄答道,“我只好先让我的背闪进来,不过,您老人家别急,我一定遵照您的吩咐,只要我的鼻子伸进了天堂,我就不再往前走了。”

这位享天福的圣者心想: “糟了,我受骗上当了,这个无赖混进了天堂。”

“哦,你们待在这里面可太美啦!这地方真漂亮,这音乐真好听!”

待了一小会儿,守天堂门的大圣对他说: “你要是看够了,就该出去啦,我没工夫在这里老陪你。”

“请自便,您只管去办自己的事,我嘛,我要出去的时候……自会出去的,一点也不用忙。”雅尔雅伊答道。

“哟!你说得倒好听,可咱们事先不是这么约定的。”

“我的天哪!圣徒大人,瞧您气成这个样子!如果你们这里地方不宽敞,那是另一回事,但是,感谢天主,这里可一点也不缺少给人待的空地方。”

“我呀,我命令你出去,如果仁慈的天主打这儿经过,看见……”

“哦哟!那是您的事,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常听人这么说:好处到手,就别放手,既然我已经进来了,我就要待下去。”

圣彼得气得直摇头跺脚,他跑去找圣伊夫。

“伊夫,你是个律师,你得给我想一个办法。”

“别说一个,只要你需要,两个都可以。”

“你知道,我碰见了一桩令人头痛的事,处境挺尴尬,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该去找一个有经验的诉讼代理人,然后找一个执达吏把雅尔雅伊抓到天主面前去受审。”圣伊夫出了这么个点子。

于是,两位大圣就去寻找诉讼代理人;但是,天堂里的诉讼代理人,谁都没有见过呀;于是他们又去寻找执达吏,这种人在天堂里更是无影无踪。

圣彼得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这时,圣吕克正好走过。

“你怎么啦?我可怜的彼得,瞧你的嘴撅得多高。是不是咱们的主把你训斥了一顿?”

“唉,我的老兄,别取笑我了。我碰见了—件倒霉的事。有—个名叫雅尔雅伊的家伙,冷不防闯进了天堂,我没法把他弄出去。”

“这家伙是什么地方的人?”

“是圣雷米地方的。”

“圣雷米的?”吕克大圣说,“啊,天哪!你太老实了!要把他弄出去,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你听我说,我是普天下之牛的好朋友,牛倌的保护神,这你是知道的。我顶了这份差事,跑遍了加玛尔格、阿尔勒、尼姆·波盖尔、达拉斯贡所有这些地方,我最了解这些乡巴佬的脾气,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你要懂得,他们这些人为了看斗牛,是不惜往火坑里跳的,你等着瞧,你的那位雅尔雅伊,我一定负责把他打发走。”

说着,正有一群胖乎乎圆脸小天使飞过。

“小家伙,小家伙。”圣吕克招呼他们停下来。

小天使们飞落到了跟前。

“你们轻轻飞出天堂,出门的时候要飞得快,还要大声叫喊:牛来了,牛来了……快拿链子来!快拿链子来!……要喊得就像是在圣雷米的斗牛节上一样。”

天使们按计行事。他们飞出天堂,当他们到大门口时,就疾飞而过,还大声叫喊道: “把牛拉住,把牛拉住……哦哟!……哦哟!……”

听见这阵叫喊,我的天哪,雅尔雅伊惊喜得猛一转身: “真怪!这儿也斗牛!快跑!……快跑!……”喊着,他像个疯子似的往门口一蹿,一下就扑出了天堂的大门,这可怜的家伙!

圣彼得赶紧趁势把门一关,闩上了门闩,然后从小洞口探出头来,笑嘻嘻对这倒霉蛋说:

“雅尔雅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哦,我可不在乎,”雅尔雅伊答道,“只要真能看上斗牛,我才不稀罕天堂呢。”

说着,他闷头扎进了来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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