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晚上出去方便,碧芸借口人多心烦,不愿让小倩再睡隔壁。
小倩千万个不放心,却被碧芸冷冷回绝。晓娟和晓玲也被支到下人房中去住。
自从柳氏去世,碧芸在家人面前总是冷冰冰的表情,除了每天跟父亲请安,和两个师傅学习,其他时间总是将院门一关,不让任何人进来。
大家都道是柳氏之死对碧芸打击太大。关良玉和小倩数次相劝,也没有任何效果,只好做罢。
时间过得很快,碧芸今年已经十岁了。在家人的眼中,她没有丝毫变化,每天冰着一副面孔。脸上的黑斑让人看了顿心生厌恶。
京城现在人人盛传,15岁的关家大小姐碧珠温柔多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更是无人能及。京城之中达官显贵都想攀上这门好亲事,府上日日都有媒婆上门求亲。
二小姐碧芸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女红更不能提及,连针都不曾拿过。
倒是她的两个丫鬟,虽比不上碧珠小姐,却比碧芸胜出百倍。二小姐因为自卑,整日不出府门,就连用餐都是丫鬟端到房内。
京城这几年变化很大,生意最好的酒楼,客栈,珠宝行,绸缎庄,医馆,药铺都已经不再是上官家。
众人只知这几家店同属一个掌柜,但是谁也没有看到过他的庐山真面目,甚至不知他是男是女。但从来没有人敢到这几家店惹是生非,因为这些店里的伙计都会些拳脚功夫。
以四兄弟的个性,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年半载都是奇迹。但是自从收了碧芸为徒,除了每日悉心授艺,就是到几家店中巡视,竟有了落地生根,在此养老的念头。
碧芸八岁之时,四兄弟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
反倒是碧芸常常突发奇想,做出一些古怪的事情,让四兄弟总能有新鲜感。
琴痴在碧芸六岁之时,从雾灵峰顶把原来炼制的丹药以及冰鼠带下山,日日给她服用,碧芸凭空增长了六十年的内力。
脸上的黑斑在第一次服用冰鼠之时就消失不见了,碧芸照着镜子一晚都不曾离开,四兄弟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捉弄她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碧芸却嘻嘻一笑,丝毫也未生气,甚至忘了回讽师父。
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碧芸自己调制了草药抹在脸上,就是用水也洗不掉。
只是每晚来到别院,四兄弟总是央求她擦掉,只因没有了黑斑的碧芸太美了。四兄弟皆说,活了五十几岁,却从未看过比碧芸还漂亮的女孩子。
关良玉身体已经彻底康复了,感念小倩对碧芸的照顾,被收做了二房夫人,并生了一对龙凤胎,刚刚两岁。
袁氏看家中财政大权已经到了儿子手中,女儿又位于京城十大美女之列。
突然变得很大度,非但没有难为小倩,还在娶小倩过门之时,送了她娘家一处宅院,十亩良田。小倩自己有了孩子,加上袁氏的态度有所好转,也就不怎么把碧芸放在心上。
关良玉虽然对碧芸抱愧,但看到碧芸这两年的表现,心下失望。现在又有了新人在怀,且家中表面一团和睦,所有往事也都风轻云淡了。
关良玉正和小倩在房中逗弄孩子,碧芸敲门而入。关良玉问道:“女儿有什么事情?”
碧芸和父亲商量道:“爹爹,我想去玉蝉楼买些首饰,行吗?”
关良玉点头应允道:“你平时都没有买过什么首饰,看看你姐姐每日首饰都不重样,是该添置一些了。干脆再到金凤绸缎庄请林裁缝给你做几件衣服,看看你总是穿碧珠的衣服,都怪爹爹平日怠慢你了。这里有三千两银票,你看着买,喊上晓娟晓玲,让府中轿夫与你同去吧。”
碧芸心里暗笑,又小赚了一把。这些年,府中请客去碧玉斋,买首饰到玉蝉楼,做衣服买绸缎到金凤绸缎庄。她已经告诉师父吩咐伙计,只要关宅买东西,价钱提高两成。
碧芸迟疑片刻,说道:“我不想用轿夫,这段时间学琴很累,想到街上走走。”
关良玉有些尴尬:“女儿,你的脸上街……”
碧芸怫然不悦,沉着脸说道:“爹爹是怕我给关家丢脸吗,女儿有自知之明,算了,我回院了。”说罢,作势要走。
关良玉心下不忍,想想女儿这些年确实生活的很不开心,也就不再坚持,说道:“你去吧,只是路上小心,买完东西就回来,让两个丫鬟跟紧,莫要走丢了。”
碧芸看父亲一脸的不忍,心里暗恨自己,为何不能克制情绪,非要父亲伤心呢?不管怎么说,父亲是关心自己的,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无奈。
于是,换上笑脸,说道:“爹爹放心,女儿不会乱走,买完东西我即刻回府。”
难得看见女儿脸上有了笑容,关良玉也很高兴,挥挥手,笑道:“赶快去吧,不要心疼银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芸向晓娟和晓玲经常出府买东西,一听要和小姐去买首饰非常高兴,因为小姐素日对他们很大方,平日的月钱十有八九都被二人花掉了。
三人先到了玉蝉楼,在两个丫鬟的帮忙下,碧芸随随便便挑了几样首饰。还送了每人一支玉钗,乐得两个丫鬟嘴都合不上了。买完首饰,又到了金凤绸缎庄,选布料,量尺寸,忙了大半天。
从绸缎庄出来,碧芸抬头看看天,已经正午时分了。
微笑着对两个丫鬟说道:“我们不回去了,去碧玉斋吃饭,今天我请客。”
二人一听高兴之极,碧玉斋可不是等闲人去的地方,跟着小姐出来还真是有福气,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到了碧玉斋。
正在饭点上,一楼大厅已经没有了空位。小二一看来了女客,连忙迎上前,带上二楼。
上楼之时晓娟因害羞低头没有看路,撞在一人身上。
对方已经有八分醉意,看晓娟不吭声,一把拽住:“小妞,撞了爷,话都没有就想走吗?”
晓娟连忙道歉:“这位爷,对不起,奴家没有看到。”
来人不依不饶,恶狠狠的说道:“可你把爷我撞疼了,说句对不起就完了,那可不行。”
晓娟吓得差点掉下楼梯,颤声问道:“那您说怎么办?”
“看你小模样长得还算周正,让爷我香一个,爷就放过你。”醉酒之人色咪咪的说道。
碧芸一听,脸色立变,冷冰冰的开口说道:“你一个大男人,何苦为难一个小女子。”
那人原来并没有看碧芸,听碧芸搭言,低头看了一眼,被碧芸的脸吓了一跳,马上怒道:“爷本来想算了,可你的脸吓到爷了,长成这样,不在家好好呆着,出来吓人,家里大人都去地府了吗?”
争吵之际,楼下吃饭的客人都看到了碧芸,有好事者突然出言道:“我知道,那是关家二小姐。”众人闻听此言,纷纷回头张望。
掌柜的连忙上前相劝,那人一听是关家的人,倒噤声不语了。
心想关家少爷武艺高强,又是京城首富,就算和碧芸不是一母所生,也不会任人这样侮辱了去,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碧芸,跌跌撞撞的下楼而去。
掌柜的亲自将碧芸三人迎进雅间,奉上菜单。晓娟晓玲吓得不敢吭声,碧芸随意点了四菜一汤,小二给上了一壶茶退下。酒楼的菜肴都是碧芸亲自设计,此次到酒楼并不是单单为吃饭而来。
珠帘响动,三人抬头,见来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长身玉立,真乃翩翩浊世佳公子。均想,好一个美少年,不知谁家女儿会有福气嫁得此人。
来人看着痴痴望着自己的女子,想已是见怪不怪,冷着脸问道:“看够了吗?”
两个丫鬟面上一红,低下了头。只有碧芸换上冰面,问道:“你找谁?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你不用认识我,只要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记住,以后不要随便上街,省得丢人现眼。”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碧芸站起身,一把抓住来人,接着问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本小姐高兴,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哼,没有姿色也就罢了,脾气还这么臭,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来人一脸的厌恶,看他的表情,像是吃着美食的时候吞下了苍蝇一样。
碧芸马上明白来人是谁了,此人正是与她自幼定亲的上官澜。
碧芸深知自己现在的样貌招人厌恶。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自从看到自己的真实相貌,更加自信,如果不是怕袁氏加害,早已不想在脸上抹草汁。
碧芸饱读诗书,可说是才貌双全,未免有些自恋。
自幼看父亲的妻妾之间争吵猜忌,哪里有半分情分可言,虽说母亲与父亲还有感情,但自从母亲去世,纳了小倩,恐怕父亲早就忘了与母亲的恩爱往昔。
碧芸虽年纪小,但早就看淡了这些,暗暗发誓,如果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宁可放弃感情,与几位师父游遍天下。
四位师父得知他她自幼定亲,暗地里考察了上官澜数次,对他很是赞许,几人均是异口同声此人与碧芸堪称佳偶。
碧芸心里不服,就偷偷打探上官澜的行踪,昨晚回府之前,又去上官澜家转了一圈,恰逢他告知父亲明日正午约了四皇子到碧玉斋吃饭。
这还是碧芸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上官澜,原来都是远远观察。今日一见,心里对他也很满意。却不想上官澜如此轻看自己,对他的印象马上大打折扣。
于是打定主意,定要作弄他一番。碧芸从来就不是软弱可欺之辈。
这几年学艺,四君子都没少受到她的作弄。到后来,碧芸每每一说事情,几位师父都不敢马上应允,总要再三思量,才敢答应。而且看到碧芸如此出色,作弄之后,非但不会生气,反而更加自豪,琴痴说他就是希望碧芸能够青出于蓝胜于蓝。
上官澜挣脱碧芸的手,厌恶的说:“你怎可这样不知廉耻,难道家中没有人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是不是看到男人就去拉扯,哼!”说罢,转身下楼而去。
碧芸追出来,在楼梯处大喊:“澜哥哥,你我自幼定亲,怎么会说不认识,你等等我啊?”但人早就已经停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京城有谁不认识第一美男子上官澜,看到碧芸追出来,方知二人自幼定亲。当时就有人说:“怪不得媒人踏破上官家的门槛,上官老爷也不曾允了谁家婚事,却原来真的是与关家小姐订了亲。还以为是上官家的搪塞之词。可惜啊,可惜……”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四皇子看到上官澜黑面出来,笑道:“原来你拒绝皇妹,说早已定亲不是哄骗我父皇啊?只是你的小娇妻未免太泼辣了,哈哈哈……”气得上官澜顾不上是在闹市中,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翌日,碧芸刚刚梳洗完毕,关良玉房中的大丫鬟晓梅过来传话,说是老爷有事相商。
碧芸明白肯定与昨天在酒楼发生的事情有关。果然,前厅除了关良玉,从来不与碧芸见面的袁氏和关碧飞也在座。
还未等碧芸施礼,关碧飞就冷冷怒道:“碧芸,你虽然年纪尚小,但和碧珠一同拜了师傅,礼义廉耻应该懂得,为何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情,把我关家的脸面置于何处了!”
碧芸并不搭言,只是向父亲施了一礼,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他们母子一眼。
袁氏一看,勃然大怒:“老爷,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虽说没有了亲娘,我们关家也没有少她吃喝,同样师傅相授,怎么和我那碧珠差出这么多呢,看到大娘和哥哥,连句话都没有,这还真是不像柳氏生的孩子,怪不得出去刚一趟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关良玉连忙说道:“芸儿,快快向大娘和哥哥问安,怎可这样无礼。”看到父亲为难的样子,碧芸无可奈何,只好上前施礼问安。
关良玉问道:“碧芸,你昨日怎么会碰到上官公子不知躲避。还没有成亲就那样追赶,太不成体统了。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我昨天回来的路上,看到上官公子和四皇子在一起,上官说不定日后会入朝为官,这等好亲事,如果是现在,就是日头从西出来也不会轮到你,上官让我转告你,他爹爹不同意退亲,他也不会忤逆爹爹,但是让你以后不要在街上到处招摇了,害得我们两家丢人。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关碧飞说完,拂袖离去。
袁氏看儿子离去,对关良玉说道:“老爷,现在你每天和小倩耳鬓厮磨,不理家中事务,咱们家可都靠着碧飞支撑,我看还是好好管教一下你的乖女儿,别再惹儿子生气了。”关良玉自然明白袁氏的话中话,却无力辩驳。
只好吩咐下人道:“来人,把二小姐送回柳园,将院门落锁,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给二小姐开门。”
碧芸回到房中,听到家丁锁门的声音,怒不可遏,把房中的东西丢的满地皆是。
晓玲把晚饭送进房中,对碧芸说道:“小姐,老爷说了,直到你出嫁,再不让你出府了。每天院门都会锁上,我听晓梅说这是大少爷的主意,你可别生气,我先走了,大力还等着锁门呢。”
碧芸看看饭菜,没有说话。听到落锁的声音,就开始换衣服。
到了别院,四人正等着碧芸吃饭。琴痴看到碧芸面色不善,赶紧发问:“是不是昨天在碧玉斋的事情,上官那小子的确可恨,哪天为师帮你教训他。”
碧芸点头,说道:“爹爹将我院门落锁,说等到我出嫁那日才可打开。”
棋狂听了笑道:“呵呵,你那院门锁不锁有什么关系,每天晚上还不是照样出来。”
画疯上前讨好的说道:“徒儿,你不是说今天给师傅做牡丹煎酿蛇脯和香糟鲈鱼球吗?我可都等了十天了,等吃罢饭,我们去画漫画,把那个上官澜画成肥猪给你消气好不好?”
碧芸听罢连声说好,雨过天晴,推着画疯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师父哪里是让我出气,只是嘴馋罢了。”众人相互一笑,摇摇头,静静等侯饭菜上桌。
上官澜已经在家中闲坐了半月,每天在书房中不是作画就是弹琴,却往往半途就想起碧芸那半张黑面,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可父亲死活不肯退掉亲事,向母亲求情,因母亲做不了主,对他百般推脱。一想到自己要与一个根本不喜欢,容貌丑陋,且无半点才学的女子终生相伴,懊恼之极。
正在郁闷之时,小厮来报,四皇子与慕容公子来访。上官澜迎出门,眉头紧皱,说道:“二位兄长,那日不是说了,这段时间我不想出门了。”
慕容笑道:“我们今日只是想找你聊天,没有说出门,哈哈,真怕了。不过我听说那二小姐被禁足了。就算你真是想见,恐怕也要等到洞房花烛夜了。”
四皇子一脸的奸笑,凑到上官澜面前,说道:“要不然我让父皇下旨,将皇妹赐给你,做我的妹夫,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不娶那个丑丫头了。”
上官澜怒道:“你那妹妹,刁蛮任性,比那黑面小妖女好不到哪里去,再说,父亲说如果执意退掉亲事,就将我逐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上官澜岂能做出不孝之事!”
“哎,我皇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花容月貌,怎么也比那个黑面小妖女强上百倍吧。”说完,四皇子一脸的惋惜。
慕容插言说道:“其实,我表妹早就暗恋你多年,虽说比不上公主身份高贵,可也是堂堂相国之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又温柔娇美,我去和义父说说,没准会卖我慕容一个面子。”
慕容恪与上官澜同为四皇子伴读,三人虽是君臣身份,但情同兄弟。
上官鸿一次出外收账,路遇歹人,账房和保镖均被打死,慕容恪出游回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曾想所救之人正好是上官澜之父。回京后,慕容恪上门看望上官鸿,与上官鸿相谈甚欢,拜为义父。
二人在书房与上官澜插科打诨,打发时间。却不知碧芸在家中也是郁闷至极,本来想以后白天也可以大方出门,却不料爹爹有此一招,想到上官澜的态度,更是银牙咬碎。
出了卧室,在院里转了两圈,除了一排柳树,就是几丛兰花,自从母亲过世,这个小院就再也没有变化。进了书房,拿起书又放下,这些迂腐的文章,不看也罢。没有禁足之前,还可以去花园走走,和两位师傅打发时间。现在,学虽不用上了,时间却更加难以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