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桓此去兰都,乃是公干。
兰都位于卫国与凤族的交界处,本属卫国管辖,近两个月来却频频发生妇女、儿童失踪之事,兰都太守王许着手调查,到如今也没查出个二和三。因此,凤族本着睦邻友好的宗旨,便派了白景桓协助调查,可二人一路疾驰到了兰都太守的府门口,却被管家告知太守去陪同到此地巡游的怀王爷,无暇见二人。
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凤三小姐没了耐性,甩手走人,决定单干,白景桓无法,便随了她。
夜,风凌渡口,细雨绵绵,风声萧萧。
沧澜江滚滚流淌,江面上升起阵阵白雾,在夜雨的吹打中显得有些凄迷。这条江是卫国不多的大江,由此顺流而下,便是齐国境内,因此这条江也成了北卫、东齐二国货物运送的主要水上通道。
便如今夜,纵使夜雨不停,仍有一轮货船准备起行。货船是最普通的样式,分上下两层,船上水手忙碌,准备起锚。若是行家看到,便会发现这轮货船的吃水深度要略深一些,怕是不仅仅只有表面上的货物这么简单。
风凌渡口不远处一座山丘上,凤潇潇左手执一把白色暗纸绣有兰花图案的油纸伞,着一身水蓝色衣裳在山顶处站着,双眸注视着即将起行的货船,似在等待着什么。
船舱中出来一人背手站立在甲板上,一双利眼不停地向四周扫视,旁边一个水手装扮的人走近,问道:“刘三爷,都弄好了,咱走吧?”
刘三爷面色沉肃的点点头,又向四周看去,附耳小声问道:“那批货……可得看牢了!少一个,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水手自信的拍了拍胸膛,道:“三爷放心就好,这种货咱也不是走了一次两次了,没事儿。”
刘三爷沉吟半天,迈着步子踱进船舱里。
“好了,好了,起行来哎!”
远处一片密林,树木葱荣,黑暗中不知隐藏了什么。
船舱底层暗箱中,一名红衣女子幽幽醒来,方才还因中了迷魂散而迷离的双眸立刻恢复清明,从靴中费力的拿出匕首,割断手上和脚上的麻绳,扯下捂住嘴巴的白布,向四周一看,眸中惊讶一闪而过,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依次把它放在身旁三十多名女子的鼻尖。
这三十多名女子便是此次兰都失踪的人口,没想到都在这轮货船上。
此刻,船已在动了。
山丘处的凤潇潇,右手手指拈起一个手势,双眸微闭,荧荧蓝光于指尖发出,瞬时,周边雨珠皆停止了下落的趋势。双眸忽的睁开,右手向前指向货船前行的地方,嘴边轻呵一声,几缕蓝光飞出,货船四周江水泛起微微蓝光,刹那间,货船停止了航行。
船舱内的三十余名女子皆缓缓醒来,在红衣女子的安抚下,慢慢的都平静下心绪,正众志成城的听从红衣女子的逃跑计划。
凤潇潇额头沁出薄汗,秀眉微蹙,把左手油纸伞一扔,双手拈出同一手势和在一起,嘴角微动一连串的说着什么,双手同时向前,更耀眼的蓝光向货船而去,船动了,却是惊人的逆水而行,正向风凌渡口而来。凤潇潇嘴角迁出一抹微笑的弧度,而后专心的御水逆流而上。
“刘三爷,不好了,您快来看啊,船在逆行!”方才那个水手慌慌张张的跑进船舱,对着前方正惬意的搂着美人准备春风一度的刘三爷嚷道。
果然,扰了某人的美事,刘三爷一巴掌掴了过去,气愤道:“你傻了你,船怎么可能逆行!快给本爷滚!”
“三爷,小的哪敢骗你啊,你快出来瞧瞧啊。”
刘三爷半信半疑的出了船舱,定睛一看,惊讶的嘴巴可以装下两个鸡蛋,道:“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啊!”
“三爷!三爷!您看,渡口上站满了官差啊!”
船舱内,红衣女子正安抚着众人:“姐妹们别慌,怀王爷的人就在外面,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等到坏人被抓住后,你们便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千万记住,不要出来!”
说罢,红衣女子转身离开舱门,门前的看守者已换成了自家兄弟,三人交换眼神后,红衣女子飞身而出,大喊道:“兄弟们,动手!王爷在等着咱们胜利的捷报!”言罢,船舱四周突然涌出许多人,手持刀剑,有些人还是一身水手装扮,刘三爷一惊,慌忙逃回船舱,刘三爷的人也都拿出武器,双方进入激烈的交战中。
此时渡口不远处的密林中,白景桓却丝毫不敢懈怠。本来他与潇潇商议,由潇潇控制货船,而他隐在密林中,时机恰当时到船中救人,可他没想到官府的人也走了这步棋,早早的候在了暗处,诚然这省了他不少事情。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密林中也有人同他一样在这伺机而动,就目前来看,对方的武功不会比他差,而究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唯有敌不动,我不动。
远处渡口便忽然喧闹起来,杀伐之声却小了许多,想来是船已到了岸。
“景桓,任务完成喽,你在哪里啊。”撑着油纸伞的凤潇潇翩翩而来,打破了这一方安静。
不好!白景桓心中默念,大喊一声:“潇潇,站那儿别动!”已飞身而出,与同样飞身而出的另一人交上了手!
被惊到的凤潇潇愣在了原地,眼前一花,两抹身影已如风一般在林中纠缠起来。
二人长剑相向,不时在空中擦出火花,二十余招下来,竟是打得难舍难分,难辨高低!
凤潇潇蹙眉,右手抬起,蓝光又现,右手向身穿绛紫衣衫的男子指了过去,男子周边的水珠化成一股绳,竟是生生的锁住了长剑,趁这个空档,白景桓一掌打过去,二人分开数丈。
绛紫衣衫的男子落地后,长剑上的“锁链”也便重化为水,落地不见了。
男子冷峻的目光扫过二人,最后停在一身蓝衣的凤潇潇身上,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应是重遇故人的欣喜,男子沉吟片刻后说道:“以万物之源为己所用,灵力御水,敢问姑娘,可是凤族人?”虽是很谦卑的模样,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令人臣服的气势。
凤潇潇走到白景桓身旁,听到别人赞许她,心中有小小的窃喜,又因为此人方才差点伤了景桓,从心底有丝厌恶,淡淡的蹙眉,反问道:“虽然你很有见识,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呢?不如你先说说你是谁吧。”
“潇潇,不许胡闹。”想是看出了对方并无恶意,白景桓收起长剑,把凤潇潇掩在身后,向眼前男子说道:“让兄台见笑了,在下乃凤族白景桓,这位是三小姐凤潇潇,敢问阁下贵姓?”
“我……”
“王爷,得手了!王太守请您过去定夺。”男子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身官服的人打断,男子低头耳语了几句,那人便离去了。
“王爷……你是那个来此地巡游的怀王爷?”凤潇潇问道。
南荣玘一笑道:“凤三小姐果真聪慧,在下怀王南荣玘。”又对白景桓说道,“方才与白兄大打出手实乃误会,白兄见谅了。”
“哪里,哪里,方才也是在下思虑不周,误以为王爷是贼人,还请王爷莫怪。”白景桓道。
南荣玘摆摆手,上前几步,道:“贼人已被抓获,二位一同去看看可好?”二人点头,三人一同向渡口走去。
走近一看,果然有数十人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旁边还有多名女子忐忑的站在那里,为首一名红衣女子手持长剑、剑上还有未擦的血迹,想来不会是遭人掳掠的女子。
看到几人到来,一位身材略胖、穿着卫国太守服饰的人挤出一脸谄媚迎上前来,在南荣玘身侧低头哈腰的道:“多亏王爷擒贼有方,您瞧,全都抓住了!”
凤潇潇打眼一瞧,便知道这是那位陪怀王爷巡游,无暇见她的王太守了。
“赵肃,这些人交给你,本王要知道幕后主谋是谁。”一位身穿黑色劲装却面无表情的男子恭敬地道了声:“是。”随即找人把跪着的数十人押了下去。
此时细雨还在下着,有鲜血滑落,被雨水浸散成淡红色,在学武之人面前鲜血算不得什么,而在这一片弱质纤纤面前却成了大事,有些女子竟已被吓晕了过去。
南荣玘想必也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对身旁的红衣女子说道:“卿言,先把她们带下去,等稳下心神之后,在一一做口供。”
定睛一看,那红衣女子不正是在船舱里面安抚众人的人吗?看来是怀王的人,不想这一次,竟是殊途同归了。
“王爷真是英明啊,若是下官定然是想不了这么多的。”王太守又在旁边谄媚道。
看到这团包子身材的王太守,凤潇潇终是没有忍住,毫无顾虑的笑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在潇潇夜雨中回荡着,为这一片凄迷的景色添了几分生机。
周围的人听到笑声,都向凤潇潇这边看来,南荣玘倒是没说什么,这王太守一听,把两个胖的已经快看不见的眼睛一瞪,双手叉腰训斥道:“这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胆敢在王爷面前大呼小叫,还不快给王爷请罪!”
白景桓左手微拉凤潇潇的袖口衣服,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可凤三小姐哪是能听劝的人?当下反唇相问道:“吆,这不是无暇见本小姐的王太守吗?您不呆在包子铺里吃包子,跑到这来干什么?哦,难道是为了显摆一下您包子样的身材无人可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