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而来,墨黑的天际上有一轮凉月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如今已是深夜,孟府的正厅却依旧灯火通明,厅前的两侧有一大片晚樱草,娉婷而立,淡紫的花朵如杯盏状盛开繁茂,甚为美丽。
其实凤潇潇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月见草,因此花傍晚见月而开,天亮即谢,故名月见草。不过,实际上月见草白天也会开放,繁花如锦,还能招来彩蝶翩跹而舞,别有一种园林风情。
凤潇潇能认出月见草,最主要的原因是月见草的根茎能入药,可消炎止痛,因此白景桓栽培了许多,故此凤潇潇也便知道了些许。
前方黑暗中慢慢的走出一人,凤潇潇屏息,藏在一块大石后面,随着那人走近正厅,凤潇潇才看清她的打扮,原来是一名婢女,凤潇潇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用手拍着胸口顺气。
那名婢女端着托盘,盘上放着两个人茶杯,轻轻地敲门:“老爷,奴婢来送茶。”
门内的人说了句什么,凤潇潇离得远听不清楚,左右想着无非是“进”与“不进”两种说法,果然门口的婢女听到回声,轻轻的推开门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来了。
凤潇潇瞧准时机,在那名婢女经过她藏身的大石的时候,倏地出手一手捂住女子的嘴巴,把她拖到了大石后面:“快说!孟府的后门在哪里?不然……!”
凤潇潇发狠的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卡住了!因为她怀中的女子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凤潇潇表示很无语,她小心翼翼地把女子拖到大石后面,好好的藏起来,一边眼神疑惑的看向眼前的房子,说实话,她的好奇心又泛滥了……
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凤潇潇有八成的把握这里应该是孟府的前厅——待客的地方。她很好奇能让孟英这么晚的时候还要见面的贵客,究竟是何方人物?
俗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谁知道里面讨论的事情,不是什么贪赃、枉法、欺占民田的事情呢?要是一个不心小抓住了孟英的小把柄,那烟容和孟启然的事情不就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风潇潇在心里暗暗阴笑,看着四处无人,悄悄移过去,屏息凝神,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对话。
此时,夜正浓,乌云已遮蔽了整个凉月,一片浓黑漠漠,像黑森林中的一团迷雾慢慢的笼罩过来,让原本光明安详的地方被黑暗与邪恶侵袭。
正厅内,孟英一身墨绿长衫,身体略显臃肿,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神情有些凝重,像是在思考,而眸中更多的却是惧意。半晌后,孟英对着身旁的人说:“群王说的话,下官不大明白。”
那人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穿着一身大红常服,嘴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暖暖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现出俊美的线条,这样看着到有几分阴柔之姿,却生生的浑身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容忽视。
那人开口,左手抬起抚摸着右眉眉骨处,而后修长的手指顺着脸部的线条滑下来,有几分妖异的美,缓缓的说:“孟大人何必如此呢,你我心知肚明,王上已经年老,早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黄泉路的人了,若王上驾崩自然是太子登基,一朝君主一朝臣,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孟大人与太子殿下早有过节吧!到时候,不说这尚书之位能否保得住,便连这一家老小的性命怕也让人担忧啊!“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忽闪忽暗的烛光照亮了他的面容,细长的桃花眼中噙着妖媚的笑,男子身子前倾过去,眯起双眼,透露着一种危险的信息,声音魅惑的说:“若你肯弃暗投明,本王保证,待本王登基之日便是你孟英为相之时!”男子身子后倾,坐回原位,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杯茶,拿起茶杯,优雅如贵公子般的轻啜一口,这才缓缓抬眸看着眼前头上已有些许薄汗沁出的孟英,问道:“孟大人,考虑的如何了?说实话,本王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凤潇潇看着屋内的这一幕,右手赶紧捂住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巴,脑中闪过无数,却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及时捕捉得到,里面的红衣男子竟然是前几日遇到的南荣淮安!记得南荣玘说过,这南荣淮安并不是正宗的王室中人,是外族人,只是赐姓南荣,但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篡位?!
不想到随随随便便的听了个墙角,竟听到了如此机密事情!谋反篡位,这是株九族的大罪!
哦,对了,南荣淮安本来就是王族人,他这个九族诛不得,可这个孟英,他的九族便如同爬到人身上的蚂蚁,那是一捉一个准,而且,没有任何的阻力。
听了这番话,孟英又是良久的沉默,眸中复杂难辨。
南荣淮安说的不错,自己和太子一直是水火不相容,等到太子即位之后,自己怕是要遭大难!可是南荣淮安做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全家都别活了,不过……他开出的条件确实相当诱人……
孟英沉吟片刻后,道:“郡王做的这件事情,放别人身上那是难如登山,想都不敢想的,不过郡王是一方霸主,又是王族中人,太子年幼,不堪重任,王爷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取太子而代之,是替万民谋了福祉!”孟英突然起身跪在南荣淮安身前,道:“下官一介儒生,能得王爷青睐,实乃祖宗庇佑,三生有幸,下官定当誓死追随王爷!”
有风从窗外吹来,吹得屋内的烛火一闪一闪,有烛芯发出了“噼啪”的一声,在空寂的屋子里,显得有些诡异。
南荣淮安也站起身来,一手扶起孟英,二人双双坐回原位,风潇潇看到南荣淮安的脸上分明是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个样子”的表情!
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孟英突然问道:“属下官冒昧,下官以为,若是要做成王爷心中之事,有一人,不得不除!”
南荣淮安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怀王南荣玘是王上的亲弟弟,太子又是异常依赖这个王叔,若是要……便不得不除去这个人!只是怀王握有兵权,在民间的声誉又一向极好。怕是不好对付。”
“原来是这件事情,本王早有安排……”南荣淮安缓缓的拿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倏地转身:“谁!”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南荣玘手中散出数枚银镖,纷纷朝右侧的窗户而去,那正是凤潇潇藏身的地方!
凤潇潇在窗外本来已经打算走了,可恰巧听到孟英提到了南荣玘,便想留下来再听一听,不料什么还没听到,却听到了数道劲风迎面而来。
凤潇潇赶忙旋身后退,抽出腰中软剑“叮咚“几声,银镖落地,想要转身离开却已来不及,南荣淮安已破门而出,三尺青峰剑夹杂着无数凛冽的杀气而来!
风潇潇的剑术得她爹爹凤族主的亲传,无奈凤三小姐偷懒成习,凤族主又不忍心训斥小女儿,因此凤潇潇的剑术一直都处在一流中的二流、二流中的一流这样不上不下的境地!
所以,和南荣淮安这样的高手对仗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长剑闪着寒光如长虹贯日直刺而来,女子运气至手中浮云剑,霎时剑身挺直坚硬如铁,举至胸口挡住南荣淮安刺出的长剑,接着,一个剑花挽上去,浮云剑如蛇一般缠上了长剑,南荣淮安看着眼前的人,眸中闪过不耐,反转剑身向上一挑,浮云剑从女子手中脱出。
凤潇潇惊叫一声,身子往后退去,南荣淮安趁胜追击,运气于掌心,一掌打在了女子的胸口处。顿时,女子瘫落在地上,脸色惨白,右手捂在胸口处,眸中一片悔意。
见此,南荣淮安收起长剑,看到外面打斗结束了,孟英这才战战兢兢的从门后面出来,快步走到南荣淮安身后,随他一同向凤潇潇逼近。
此刻,南荣淮安的眸中还闪着嗜血的杀意,一袭红衣在乌黑的天际下,显得愈发妖异,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男子眯起眼,剑指女子咽喉处,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凤潇潇不答。
“呵,都死到临头了,你一个女人还这么有骨气,不错,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人物!”说着,南荣淮安蹲下身来,嘴角含着一抹嗜血的笑,伸出手去便要揭开女子的面巾。
凤潇潇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便朝男子扬去,快速起身拾起被打落的浮云剑,便要飞身而去,见此,南荣淮安掷出手中长剑,直朝女子后心而来!
凤潇潇意识到的时候,已来不及。
便在这一瞬间,一袭白衣如风驰电掣般从天而降,挡住了南荣淮安的袭击,向后转头,道了一句:“带她走!”便飞身而上与南荣淮安缠斗起来。
只是比白景桓慢了一步的赵肃,连忙接住已经快要力竭的凤潇潇,听见白景桓的那一声呼喊后,再不犹豫,抱着已经昏迷的凤潇潇离开孟府。
此时,从书房已经回到自己住处的南荣玘右眼皮忽然跳了起来,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南荣玘一向不信这个,可是今晚上右眼皮一跳,他忽然觉得心慌起来,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自己而去了……
南荣玘忽然想到是不是凤潇潇出了事情,烦闷的起身站在窗前,任晚风吹乱头发也不去理会,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皱起,眼神飘远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片刻后忽然又自嘲一笑,她有白景桓这样的高手保护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