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皓然上上下下打量着小汤圆,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端看模样生得极为白嫩,五官精致无比,身上透着几分斯文大气,小小的身子板坐在紫金座上,却极有礼仪,看得出来他出身高贵,不由一笑:“这孩子模样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玉惊容感叹:“我这辈子说不定不会有什么子嗣,有小汤圆陪着倒也不错。”
苍皓然墨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苦色,却转瞬即逝,声音仍是不紧不慢:“如玉,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也许还有办法!”
“两年了……我不知道……”玉惊容语气中有一丝哀凉,即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淡淡一笑:“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没事,我不会放弃的。”
不管寻鸢身子如何,她这辈子就赖定他了。
提到寻鸢两人之间气氛非常沉重,苍皓然目光一滞,寻鸢啊寻鸢,你得她一世倾心,却为何不曾怜惜,他们两人一个天南地北的寻找解药,一个他坐卧忘忧谷避世不出……
寻鸢,你让我待她好,可我的好她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半分,你可知?
“我也不会放弃的。”苍皓然目光自窗外移到她脸上,语气冷静平淡。
玉惊容闻言淡淡一笑:“好了,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对了,雪女降世是真的吗?”
苍皓然喝了一口茶:“自然是真的,如玉,也许找到雪女寻鸢可能会有一救!”
“此话当真?”那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犹如九重上灼灼星辰,光华逼人,玉惊容既惊且喜的看着他,这么多年,她翻遍医典,遍访天下名医,却一丝办法也无。
苍皓然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也浮起雍容俊雅的淡笑,她不知道她这一笑有多美!两人在书房聊了好长时间,直到日幕西沉,玉惊容才伸了伸懒腰起身。
小汤圆刚开始还能正儿八经的坐在板凳上,后来着实困便撑着小脑袋打瞌睡,玉惊容便把他放在软榻上歇息,此时他睡得正沉,小嘴微微抿着,看上去极是可爱。
玉惊容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声催道:“汤圆,天黑了,肚肚不饿啊!”
小汤圆睁着惺忪的睡眼,半晌反应过来扑在她怀里,奶声奶气的说:“娘亲,肚肚饿饿。”
玉惊容替他洗了把脸:“乖,娘亲带你去吃东西。”
一行三人简单用了晚膳,小汤圆摸着小肚子大叹满足,玉惊容瞧着他那小模样一下午的沉重全都烟消云散,瞧瞧多贴心的孩子,又聊了一会儿,瞧着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带小汤圆回去,还是得苍皓然提醒:“如玉,我给你带了桃花醉,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带回去?”
玉惊容一听有酒眼睛一亮:“我有马车,就自己带回去吧!”苍皓然一向酿酒忒么小器,分来分去到她这儿也只剩下两坛了,根本不够塞牙缝,她等会得可劲搬,能搬几坛是几坛。
他像是知晓她的心思,探身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最多只能拿一坛回去。”
玉惊容啊了一声,哭丧着脸指责道:“苍皓然,你也忒么小器了吧,就给我一坛啊!”顿了顿,迅速的表狗腿:“两坛成不成啊?”
苍皓然眯了眯眼睛,淡定的开口道:“两壶!”
玉惊容佯装大度的说道:“算了算了,一坛就一坛啦!”一坛虽然少总比两壶多,她这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改天去忘忧谷使劲搬寻鸢酿的梨花颜!
玉惊容回来时重花楼生意正好,老远可以听到丝竹不绝于耳,美人歌声燎亮,索性就带着小汤圆从后门溜了回去。
两人回了水榭,今夜月色尤其的好,映得水榭宛若铺洒了一层白光,芙蕖池里花开灼灼尤其漂亮,远远望去如同波光潋滟,景色大好。
玉惊容本来准备抱着小汤圆进去,可他却坚持自己走路,说自己是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一样娇里娇气的,虽然小短腿走得很慢,但玉惊容耐着性子陪着他,两人进了水榭,玉惊容老远就看到桌子堆了老高的账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不过贪玩两天这……这账册怎么就堆成小山了,这不科学啊!
“娘亲,你怎么了?”小汤圆看着面有慽慽然的玉惊容贴心的问道。
玉惊容抹了一把冷汗,淡定的回道:“没事,天气热,娘亲要挑灯夜战了,汤圆你先睡吧!”
小汤圆眼睛困惑的眨了眨,随后坚定道:“娘亲不睡,我也陪着娘亲不睡。”
玉惊容哭笑不得:“汤圆有心就好了,你年纪小,不能熬夜!”
两人聊了小一会儿,玉惊容总算是耐着性子把小汤圆哄睡,坐在书桌前愁眉苦脸的开始查账,灯火如豆,外面圆月银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可以瞧见玉惊容认真十足的模样。
这一查直查到半夜三更,重花楼也人潮散去,唯有几个小厮在门外打瞌睡,玉惊容伸了伸懒腰,慢慢的踱至窗前,深夜的重花楼恍若一处隐世的琼楼,跟白日的热闹根本不能比拟,反倒有一种雅致淡泊的美丽,凉风斜斜一吹,头脑欲发清明,反倒是睡不着了,玉惊容索性抱着那坛桃花醉蹭蹭飞上了屋顶,扒开封口,酒香四溢清香十里。
这桃花醉果真如记忆中的清香一模一样,让人闻之难忘,喝之断肠。
玉惊容馋得直流口水,这桃花醉她可是跟苍皓然念叨许久了,只可惜那人忒么小器,每次只均给她一坛,多得再也没有,害她三番四次到北苍皇宫盗酒,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今晚的月光出奇的好,像水银似的流泻下来,铺陈一地,没有下酒菜她也不在乎了,就对着月光就着荷香狠狠灌了一大口,只觉得一股绵长的甜味带着辛辣,从嘴巴一直蔓到喉咙里,夹杂着淡淡桃花清香,那感觉真他妈的爽!
哪知酒刚喝到一半,一个黑影蹭蹭的飞上了屋顶,定定一看,原来是一日未见的兰楚,他仍是一袭紫衣潋滟,明艳动人,玉惊容略有醉意,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兰楚堪堪坐在她身侧,笑得风华绝代,明亮照人:“玉楼主好雅兴,在下在重花楼寻你半天,不曾想你在这里萧洒!”
玉惊容张了张嘴巴:“这里比较清静。”
兰楚深吸了一口气,闻着空气漫漫酒香,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桃花醉,玉楼主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一个人在这里独享美酒!”
玉惊容被夜风斜斜一吹,酒意散开来,舌头有些大,本能地说道:“兰楚公子说笑了,我本来打算找你喝酒谁知你没回来,这不我一个人就上来了。”
兰楚也不扯穿她的鬼话,顺着她的话道:“这么说玉楼是打算请在下喝这杯酒了?”
玉惊容忍痛点了点头:“如果兰楚公子不介意,不妨坐下吧!”
兰楚果断圆满了,笑眯眯的开口说道:“那兰楚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惊容在心里骂了声娘,她顺来一坛桃花醉容易么?这么要不要这么厚脸皮,知不知道什么是客套,她只是客套……客套,要不要这么明正言顺的坐下来,面皮一僵,寻了个借口,幽幽说道:“这喝酒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咱们也都占齐了,就差一道下酒菜了,不如你下去弄碟花生米吧!”这样一来一回也够她把剩下的半坛酒灌肚里了。
哪知话音刚落兰楚不知从哪儿掏了两包花生米,随手丢给她一包:“诺,玉楼主,接着!”
玉惊容被逼无奈接住,一打开目瞪口呆这人分明是有预谋的,心下却是懊恼至极,为什么她方才要的是花生米不是酱牛肉呢,如果方才她要了酱牛肉说不定兰楚就下去了啊!
兰楚静静地看着她,玉惊容脸色嫣红,宛若一朵盛开的桃花,双眼格外明亮,平添无数妩媚,哪怕一身简单白衣也衬出她万般风情,尤其是她死命纠结却又强撑着不发作的模样着实可爱,令他的心莫名一动,轻声问道:“玉楼主,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想什么,咱们还是喝酒吧!”玉惊容喝酒向来不是矫情的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向是江湖儿女的贤良美德,她虽然是个半吊子江湖人士倒也奉行良好。
两人一来二往,一坛子酒差不多全下肚了,玉惊容觉得迷迷噔噔的,脑子不大清楚,说话也不大利索:“兰楚美人,你怎么冒出来两个了?”
兰楚虚扶了她一把,眼睛弯得如同月芽:“你醉了,咱们回去休息吧!”这桃花醉虽然喝着棉软,但其后劲辛烈无比,端看这丫头这个模样说不醉是没人相信的。
玉惊容陀红着一张脸怔怔的看着他,本能的反驳道:“才没醉呢?我千杯不醉!”
兰楚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正准备和兰楚打声招呼下去睡觉,谁料想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没栽下去,幸亏兰楚眼明手快搂住了她,有些无奈有些好笑的开口道:“还说没醉,这会儿连路都走不好了?”
玉惊容挥了挥手,果断推开揽在她腰上的大手,理直气壮的小声嘟囔道:“寻哥哥,你可别小看我,这我两年酒量好着呢?”
兰楚面色一沉:“寻哥哥是谁?”
玉惊容回眸一笑,百媚生花,一双眼睛亮的如同刚在水里泡过一样,声音却掩饰不住浓浓的醉意:“寻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唤你这个名儿,但就是一个名儿,你那么跟我计较做什么?”
兰楚目光捉摸不定,冷冷的看着她,她这般醉态动人至极,可听她口中别的男人的名字说不吃醋是假的,可跟一个醉鬼生气也着实不符合他一惯脾性,不由淡淡开口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寻哥哥。”
玉惊容皱着眉头看着他,想努力把眼前那层薄雾扒开,可眼睛眨呀眨,面前这位好象就是寻鸢,便笃定的开口道:“我才没认错人,你就是我的寻哥哥。”
兰楚叹了一口气,难得好脾气道:“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了。”
玉惊容突然喜不自禁的扑过来,一头栽在他怀里,漂亮的狐狸里满是浓浓水光,灼灼的看着他:“寻哥哥!”她的声音软绵的跟棉花糖一样:“寻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要我,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