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到过,皇上的到来竟然如此的平静,当我从深思中抬起头来,望见眼前这个黑衣男人的时候,心中还不由愤怒,正想骂是哪个太监这般不懂规矩,当我仔细看清那玄黑绣金龙袍后,不禁大惊失色,赶忙俯身行大礼跪拜了下来。
我脑袋埋的极低,不敢抬头看上一眼,淡淡的龙涎香从面前男子的身上传来,令人痴醉。
“起身吧,虽然已是夏日,只是清晨湿冷,也得小心着凉了才是。”缓平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没有一丝威严之色。
我诚惶诚恐的从台阶上站起身来,望着晨曦之中,这个面带温和笑意的男人。
他发鬓漆黑如墨,头戴龙冠,面容也是十分的隽秀,浓眉之下的眼眸,漆黑如渊,似乎能迷倒天下万千女人。修长的身板罩在宽大的龙袍之中,显得厚实无比。
皇上好奇的打量着我,柔声开口道:“一大清早的,小妹妹独自一人坐在大殿台阶上,在想什么呢?”
皇上询问的语气就像邻家大叔叔随意和小孩聊天般寻常,只是我却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上见我不语,也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进殿去了。
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我怔怔出神,突然想到了觅儿,我心中一惊,赶忙跟了进去。
还好,留在外殿中的云裳见到外面的动静,早就进到内殿通禀了薄觅儿,我不由的长松了口气,不敢跟进内殿,转身走出殿外,把那两名被我派出去张望的太监找来,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皇上来了也不提前通禀,若是被皇上撞见了觅儿正常的样子,酿成了大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那两个小太监害怕的望着生气的我,颤抖的说是皇上不让通禀,免得扰了太子妃休息的。
我一愣,原来皇上竟然不知道我们早就得到消息今日他要来了。
我正责备着面前的宫人,一声“皇后娘娘”驾到的轻呼声传来。
我赶忙让那跪着的小太监起身,带着一众宫娥上前迎接。
今日的皇后华美异常。里外三层穿着是刻绣缠金的朝绶霞衣,披着逶迤拖地的凤尾外裳,头戴九尾凤冠。繁琐的华裳不禁让我痴迷。
皇后娘娘见我行礼,惊讶的打量了我一眼:“你怎么不去内殿照料觅儿。”
我心中委屈,皇上的突然到来让我哪里有时间进到内殿,若是冒然再入内殿,那就有失大礼了。
皇后见我有难言之隐,也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道:“你跟我来吧。”
我应“喏”,知是皇后娘娘要带我进殿,赶紧跟在皇后逶迤拖地的凤尾之后。
大殿之中的云裳显然比外面那两个小太监敬业多了,此刻见皇后娘娘来了,不慌不乱的俯身行礼,显然也已是提前通禀了太子妃。
还未进到内殿,太子刘启已是守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母后”,便上前来搀扶,见太子如此有礼,皇后也是欣慰的一笑开口道:“启儿懂事多了,看来太傅没少费心思吧。”
太子笑了笑道:“母后说哪里话,母后自幼教导孩儿要谦逊有礼,孝顺父母,是母后教导有方。”
“你们两母子就别在这夸来夸去,也不害臊!”进到内殿,皇上站起身来,摇头笑着望着进殿的皇后。
我却无暇顾及其他,进到内殿之后,我便紧张的看向床榻前的薄觅儿,只见她眼光无神,低头不语,时而又傻笑两声 ,看来已是入戏了。
“漪房,你怎么过来了?”皇上显然也惊讶皇后的突然到来。
皇后笑着望了皇上一眼:“皇上下朝后,臣妾多处寻不得,想必是皇上又去‘合欢殿’了,闲来无聊便来‘林兰殿’了,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不醉美人怀,也想起儿媳来了。”
皇上听着皇后醋意十足的一番话,哑然一笑,开口道:“朕怎么又会忘记了儿媳呢,只是这些日朝廷事多,又猜测觅儿中邪会不会又是你们后宫争宠的一些小花段,所以也就没过来了!”
皇上说完这番话后,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痴呆的薄觅儿,只是薄觅儿对皇上的话仿佛没听见般,没有任何反应。
不做反应就是最好的回应。皇上见觅儿这般,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圣上说什么糊涂话,觅儿乃是圣上的儿媳,又怎么会装傻卖疯呢,我看皇上是被某些人蛊惑住了吧。”皇后脸上闪过些许不悦之色。
皇上也不动怒,摆了摆手,拉起皇后,来到了床榻前,和皇后并排坐下,又招来启儿坐在自己边上。
薄觅儿转过头来,愣愣的望了皇上刘恒一眼。
刘恒也感受到了觅儿的眼神,冲她淡淡的一笑,觅儿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眼看就要露馅,皇后赶紧挪了一下位置,挡住了刘恒深邃的眼神,开口道:“在代宫的时候,臣妾还以为皇上和别的男人不同,原来皇上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刘恒笑着牵起皇后的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划了一下,开口道:“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争风吃醋呢。”
皇后推开了皇上的手,脸上微红。
太子刘启看向皇上:“父皇,你看觅儿这般病重,该如何是好?”
刘恒面色凝重,望了一眼痴痴的觅儿,浓浓的眉头皱了起来,思量了良久才开口道:“朕也从来没见过这般事情……”顿了一下,刘恒看向皇后:“漪房,你看这事情有什么办法?”
皇后也是脸色严肃,思量了半刻,摇了摇头,凤簪也随之摆动:“皇上也没有办法,臣妾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房间之中突然沉默了下来,我紧张的站在薄觅儿身边,等着下文。
“慎夫人有来过吗?”皇上忽然看向我开口问道。
我不慌不忙回答道:“回皇上,慎夫人前些日子是有路过‘林兰殿’却未进宫。”
刘恒点了点头,沉吟了良久。
“皇上为何如此问?”皇后见皇上突然提起慎夫人,不解的问道。
刘恒摇了摇头不再提慎夫人,而是看向太子刘启,轻唤了一声,转移话题:“启儿,最近学习如何?”
刘启恭声道:“回父皇,太傅很用心,儿臣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刘恒赞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觅儿,眼眸之中不知是什么色彩,良久只听刘恒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皇后见刘恒这般,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望着一脸深沉的刘恒,开口道:“皇上深深叹息,所为何事呢?”
“漪房……”刘恒轻轻唤了一声,转头望着皇后,见皇后也望了过来,刘恒嘴唇动了动开口道:“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记得父皇还在位的时候,朕虽小也还曾亲眼目睹过戚夫人和吕后争斗的场景,你知道那些年我和母后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刘恒眼眸深沉却是极其的清澈,环视了屋内一眼,最终目光停留在了我和薄觅儿这边,只听刘恒缓缓的道:“在这宫闱中,我比你们谁待的时间都要长,吕后的权术那般厉害,朕尚且能全身而退,这么多年,朕又什么没有见过?”
我和薄觅儿都是一愣,不知皇上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皇后的脸色也明显变了变。
“差不多就算了,何必扰了这么多心神呢?我想要说什么,你们应该比朕还清楚。”
刘恒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望着薄觅儿。
薄觅儿痴痴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惊疑之色,怔怔的望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握紧了拳头,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
我见状,心中大惊,赶忙跪倒下去,神色慌张,连语气中都带着几分颤抖:“请皇上责罚,全是奴婢的主意,和太子妃娘娘无关!”
皇后豁然站起,瞪着我和薄觅儿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母后,都是儿臣的错……”刘启跪倒下来,挡在我身前,让皇后娘娘目光触及不到我。
只听皇上徐徐的道:“漪房,你还看不明白吗,觅儿其实是假中邪真装疯……”
皇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却假装不知看向慌忙跪了下来的薄觅儿,厉声呵道:“觅儿,真有此事?”
薄觅儿吓的全身都在颤抖。
刘恒见状,笑着拉了拉皇后道:“算了算了,都是小孩子家不懂事罢了,朕就当看看戏而已,漪房你就别责怪孩子们了!”
我们三人就这样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的发落,却不料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话。
皇上轻步走到薄觅儿面前,见她脸色已经吓的发白,缓缓扶起了她,开口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下次别这么傻了!”
薄觅儿双手颤抖,不敢说话。
“漪房,咱们走吧,朕也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说说……”刘恒转过身来,冲皇后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了屋中。
皇后不知在想什么,嘴角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若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我不由的深深疑惑。
“这难道就是皇后的计谋吗?”我心中暗暗想道。
可是皇后娘娘什么也没说啊……
到底会是什么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