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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恸哭

回到住处,我心神不宁,想起薄觅儿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我越加想不通当初我们为何要答应相依的想法。

“莫不是被相依算计了一把?”我心中不只第一次闪过这个念头。

一个人如何能在孤僻的环境中保持正常,况且还得整日装疯卖傻,接受那有完没完的法事。

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绿叶在窗台前静静的舞动着,已是春夏之交了,我心中暗暗吃惊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汉宫中度过了大半个年头。

“吱呀……”一声沉闷的推门声响起,我抬头望去,云裳正蹙眉走了进来。

那日从永巷救出云裳,我和觅儿谁都不料到云裳竟是这么惹人怜爱,灵巧聪慧,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后宫之中不可多得的宫娥,只是顽皮了些,却也是这般年龄该有的童真。

只是现在,我竟是头一次见到云裳如此心事重重。

云裳秀气的脸蛋上写满了疑惑,不知在思索什么,只见她皱着眉头来到了我的身边,随意的坐在床榻上。

“怎么了”我见云裳默不作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云裳转过头来,轻轻的望了我一远,沉吟了良久才开口道:“姝儿姐姐,你知道我那天回永巷的时候看到了谁吗?”

我摇头。

云裳开口道:“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看到了我姑姑。”

“你姑姑?”我疑惑的问道。

云裳确信的点了点头:“就是李美人宫中失踪的唯一一个宫人!”

“啊!”我惊讶的掩住了嘴,那日李美人宫中屠杀的场景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视人命如草芥,卑微的他们想要偷生,也只能在月光中做无谓的挣扎而已。

“我也很是惊讶,姑姑怎么会出现在永巷之中。”云裳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你知道吗,就当我要叫她的时候,她又如鬼魅般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就像从来没出现过般!”

我想了想,此事实在太过蹊跷,一个四处藏匿的宫人,又如何会公然出现在永巷之中:“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云裳咬唇摇头道:“不会看错的,就是她,最疼爱我的姑姑我怎么会看错!”

我见云裳双唇都咬的发白了,心中更是疑惑,要是她姑姑没死的话,又能藏身何处呢?汉宫虽大,却也是戒备森严,哪里能容得下这么个大活人?

云裳摇了摇头,也不愿意去想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彩,一眨一眨的看着我,甚是可爱。

“干嘛?”我疑惑的开口道。

“阿姐,你最近在想什么呢,我见你整日恍恍惚惚,茶也不思饭也不想的,莫非是思春了?”云裳嬉笑的道,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疑惑。

“说什么呢!”经过云裳这么一说,不由的想起这些日太子对我态度的陡然转变,仿佛又看到了那日长安城外白衣萧索的刘启,我脸不由的一红。

“你看你看,还说不是,脸都红了,快告诉我,到底是看上了哪位公公呢?”

我翻了个白眼,粉拳朝云裳打去:“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了是吧,还敢拿姐姐开玩笑了!”

云裳抱头逃窜道:“阿姐,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云裳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望着就要追上去的我,求饶道。

望着这般调皮的云裳,我不禁的想起兒儿来,兒儿在“合欢殿”不知过的怎么样了。慎夫人会不会苛责于她?

“哎……”

“怎么了,阿姐?”云裳见我突然叹息,立即收起了笑容,走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望着云裳一脸担心的样子,心中莫名悸动。

淡淡的温暖从脸庞滑落。

“啊!怎么还哭了呢,阿姐,云裳知错了,云裳以后不开阿姐玩笑了!”云裳见我突然哭了起来,顿时手足无措,慌张着望着我。

见云裳这般关心的模样,顿时心中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我哭的更加伤心了。

这些月来。

仿徨无助,我像一只失去父母的小鸟,独自伫立在这汉宫的风雨之中,冬去春来,面对着随时会来的噩运,却总还得强颜欢笑,假装坚强。

无尽的哀恸涌上心头。

心中的苦闷,又有谁懂?

哭吧,哭吧。

眼泪已经浸湿了云裳粉红的裙摆。

哭吧,哭吧。

孤独的小鸟也害怕受伤害。

“阿姐,你别哭了…呜呜…阿姐,云裳真知道错了……”云裳见我哭的越发伤心,不由的也抽泣起来。

要如何才能停止哭泣?

窗外阳光柔和,绿叶摇摆。

是什么留住了我的眼泪。

我见云裳跟着哭着,她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我索性抱住云裳小小的身体,两人埋头痛哭起来。

这些没有亲人的日子:

不就是伤心了一个人躲着,不就是难过了没人诉说。

黑夜还是可以一个人守着。

“你两个?”相依推门而入,愣愣的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我和云裳,尴尬的开口。

我松开口云裳,擦了擦红肿的眼角,望着突然到访的相依,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的开口道:“你…你怎么来了?”

相依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满脸春光,同哭的梨花带雨的我形成了决然的反差。

相依笑嘻嘻的道:“也没什么,就是替太子来看看觅儿的情况?”

“觅儿?”我一愣,抬头望着相依,睫毛处还沾着几滴泪水,阳光下,晶莹剔透。

“觅儿也是你能叫的?”

相依朝我吐了吐舌道:“妹妹怎么变得这么拘泥来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疑惑的打量着相依,这还是当年慎夫人宫中,那个连我一声轻呼都会吓的诚惶诚恐的相依吗?

“太子殿下怎么自己不来?”我一眼瞥见了相依腰间精美的玉牌,知是太子赠与他的,只是,是什么让她如此明目张胆的将皇家之物挂在腰间?

“太子啊?太子最近可忙的很,前些天圣上给太子找了个太傅,现在太子每日里都要跟着太傅学习呢吗,哪有时间过来!”

相依说话洋洋得意,显然没把我看在眼里了。

我不语,只是看着她。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服侍殿下了,你两个也别躲在这里哭泣,命运需要自己争取的,又有谁天生就是当宫娥的呢!”相依倨傲的转过身去,腰间的佩玉在阳光下璀璨无比,临走前还不忘开口道:“圣上虽然有很多男宠,但你两个公然……。

我奔溃的目送着她走出了宫殿,片刻后,想起她那得意的样子,嘴角扬起了几分不屑的笑容。

“阿姐。”云裳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转过头去,转而微笑的望着一脸怯怯的相依,轻声开口道:“怎么了?”

“你不生我气了吧?”云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只是低头担心的开口道。

我一愣,云裳竟是这么在乎我的感受,倒是让我微微感到惊讶,我淡淡一笑,拉过她的小手,轻蹲了下来,将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让她的轻附在我的肩膀上,温声道:“姐姐哪里会生你的气,姐姐疼爱你还来不及呢!”

云裳抬头凝神望着我,我也含笑的望着她。

“姐姐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和相依一样,出了这宫,还没飞上枝头便认不得人了。”想起刚刚相依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就是莫名的一痛,初入汉宫以来,一直便是相依仔细照顾着我,如今时过境迁,她也是变了一个人。

经过这些月来的经历,我也不再是那懵懂的小孩。

不就是这次又看的更透彻些了吗?

谁又不能一个人活……

“不会的,姝儿姐姐救过云裳,若不是姝儿姐姐,云裳现在还在永巷,说不定也和那些在永巷死去的宫娥一样,没有任何人悲悯,云裳会一辈子跟着姝儿姐姐。”云裳抱紧了我的肩膀,力度之大,我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阿姐,太子妃以后是不是就是皇后啊?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也有好日子过了?”云裳不经意的提问点醒了我。

皇后,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觅儿真能顺利的当上皇后的话,我和云裳也不必如此,每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虽然同样会被人算计,但起码也有几分回击之力了。

我抬头,严肃而坚定的望着云裳:“觅儿姐姐以后能不能当皇后,我们以后的命运怎么样,全都要靠我们自己了!”

一阵哀恸之后,我心中已是淀如明镜,自进“兰林殿”来,我的命运就已经牢牢的和薄觅儿绑在了一起。若是薄觅儿不能顺利的当上皇后,我又何谈保住兒儿?

若是觅儿真和太子反目,亦或是受到冷落,地位不保。且不说说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第一个就不会轻饶于我,自己连苟活尚不能奢望,又何以奢望保护兒儿?

诚如相依所说,命运需要自己争取,谁也不是天生就用来当棋子的!

仔细权衡利弊后,我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用自己的方法,周旋于太后和慎夫人之间,既要救出兒儿,又得保全自己。

想起笑的欢喜的相依,我心中不由的生出了几分悲悯。

新人笑看旧人哭,旧人也自新人来,这自古以来周而复始的历程,这般聪慧的相依,又为何看不穿呢?

我不敢做也不能做这不属于我的美梦,只求扼到出宫,最好能离的长安远远的,再也不用卷入这该死的宫斗之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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