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迎面吹来,斑驳的竹影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中晃动。
我轻扶觅儿从宫殿中走了出来。
阳光不算刺眼,即使这样,觅儿的脸上还是有几分不适。
盈然的翠竹静静的注视着我们。
“云裳。”觅儿转头看向云裳,开口问道:“你确定我是被慎夫人下了蛊?”
云裳脸色沉重,望着薄觅儿:“回娘娘,娘娘被下蛊是肯定的,但至于是谁,这个很难说。”
一片轻风,竹涛阵阵。
碎阳洒落在薄觅儿紧紧蹙起的眉头上,惹人怜爱。
几只彩蝶不知从何处飞来,静静地从觅儿的头顶飞过。
“王姝,我听母后说过,你也是从慎夫人宫中调过来的,没错吧?”薄觅儿突然问道。
我心中疑惑,回话道:“是!”
“你可发现慎夫人平日里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如实道:“回娘娘,奴婢在慎夫人宫中也只不过几天时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阵缄默。
云裳瞟了一眼飞走的花蝶,小眼珠好奇的转动着:“娘娘,不如你带我两去慎夫人宫中一趟,兴许会有些发现。”
薄觅儿点头:“如此也好,这些天我先恢复正常,待过些日子再去吧!”
悠悠白云飘过,在地上投下道道黑影,如岁月流过般,汉宫无声。
“王姝,我大汉至今共经历过多少位皇后?”薄觅儿似是有感而发。
我愣了一下,高皇后吕雉是这宫中无数人的梦魇,没人敢提及她,张嫣张皇后是先帝刘盈之妻,当今圣上的皇嫂,如今幽居禁宫,虽然也被称为太后,却和薄太后有天壤之别,至于刘启的母亲窦皇后如今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皇后,宫中无数女人的信仰和梦想。
谁不想母仪天下?
只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心酸与无奈。
前车,后人。
我又该何去何从……
“王姝?”薄觅儿见我不说话,疑惑的打量着我。
我惊醒过来,慌慌张张的回话道:“回娘娘,我大汉至今有三位皇后。”
薄觅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我和云裳,眼眸中有奇异的光芒闪动。
“哎……”一声深深的叹息声想起。
幽幽的叹息声中夹杂着太多的感情,我不知道薄觅儿在叹息什么。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有漫天的竹涛声,依旧提醒着我们,还活着。
“你说皇后有什么好的?慎夫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当上皇后……”薄觅儿感慨道。
我怔怔地望着觅儿,望着她那深思的样子。
看不穿,想不透。
云裳一脸天真的开口道:“当皇后当然好呀,起码不会关在永巷!”
薄觅儿从沉思中醒来,转头看着云裳,半开玩笑道:“你不觉得整个未央宫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永巷吗?”
云裳摇头。
看着云裳可爱的样子,薄觅儿轻轻一笑,突然神色又严肃起来,望着远处“合欢殿”的方向静静地开口道:“竟然慎夫人敢对我下手,我定也不会让她好过!”
晚霞绚丽,汉宫一片血红。
椒房殿静静地沐浴在夕阳中,几张怪异的符文从殿顶飘过,无声无息。
此时一众人从两道深深的朱红宫墙穿过,来到了椒房殿前。
凤殿椒房,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我搀扶着着觅儿,径直的走入了大殿之中,晚霞也随之泄了进来。
皇后娘娘还是同往常一般简朴,见觅儿突然到来,皇后又惊又喜,敢忙搀扶起俯身下拜的我们。
皇后拉着觅儿的双手,一脸心疼的样子,望着憔悴万分的觅儿,怜爱的道:“身体好些没有?”
觅儿微微一笑:“谢母后关心,儿臣已无大碍了!”
“哎,怎得这般不小心,会被那东西缠上呢!”皇后心有余悸的道。
薄觅儿垂首不语。
我仔细打量着这椒房殿,自从进殿以后我就发现了某些怪异的气息,这庄严的椒房殿中,竟也是贴满了各种怪异的符文。
“李美人如此阴魂不散,想必是蒙受了大冤了!”薄觅儿开口道。
我明显的感受到皇后脸色变了变,似紧张,似害怕。
“改天本宫再去多请些方士来,就不信邪气不除!”皇后语气中也明显有几分颤抖。
“母后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觅儿显然也发现了皇后今天有些奇怪,开口问道。
皇后摆了摆手道:“没事,觅儿你身子才刚好,怎么不好好待在宫里养病,跑来找我了?”
薄觅儿顿了顿,环视了一眼左右。
皇后像是知道觅儿的心思,看向周边的宫娥,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
“喏!”我也随之唱“喏”正欲告退,薄觅儿拉住了我的手道:“你留下。”
皇后看了我一眼,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冲我点了头。
“母后,有些话儿臣不知该说不该说……”薄觅儿不知从何处起口,喃喃道。
“怎么了?”皇后疑惑的盯着薄觅儿。
薄觅儿沉吟了好久才开口道:“母后,其实儿臣没有中邪,这些天都是装出来的!”
我抬头望着皇后,只见她脸上明显了变了变,眼神中疑惑之色更加重了。
“儿臣装疯完全是想要让慎夫人知道作孽不得好活,故意吓她的!”薄觅儿解释道。
“放肆!”一声响亮的呵斥声把我和觅儿都吓了一跳。却是皇后不知为何突然失态,大声断呵着。
皇后满脸怒意的指着勾下头的薄觅儿道:“你不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吗!欺君可是大罪,是死罪!”
我看到情势不对,见薄觅儿抬头还欲解释,赶紧拉住了薄觅儿的手,抢上前一步,俯身跪了下来道:“娘娘息怒,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
薄觅儿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一脸委屈的望着皇后。
“哼!好大的胆子啊,慎夫人宫中的宫娥都喜欢出些这样的馊主意吗?”皇后冷冷的开口道。
“奴婢知错!”我全身紧紧的贴在羊驼毯上,鼻子痒痒的。
皇后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大声道:“说,你为何要出如此馊主意,让本宫担心!”
“回娘娘,奴婢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护太子妃!”见皇后不回话,我偷偷抬头望着她,只见她凤眉紧蹙,我接着道:“在这未央宫中,想害太子妃的人不计其数,经过这么一闹,那些有祸心的人自然不会打太子妃主意了!”我句句说的真切,皇后听完久久不语。
皇后沉吟良久后开口道:“你起来吧,心思倒是好的,只是想法未免太过天真,笃定想打太子妃主意的也不会因为你这么一闹而放弃打算!”
见皇后娘娘原谅,我心中大喜,俯身谢过后,才敢站起身来。
“觅儿……”皇后埋怨的看向薄觅儿。
薄觅儿被皇后的突然愤怒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皇后:“儿臣在。”
皇后深深叹息了一声道:“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这深宫之中可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像这次一样,要是有心之人去告你一个欺君之罪,你又能如何?”
薄觅儿胆战心惊:“谢母后教诲!”
漫天灿烂的霞光将这汉宫笼罩在内,金碧辉煌也抵不过夕阳柔美。
椒房殿中,几道符纸在柔和的红光中显得怪异无比。
我淡淡的瞄了一眼那死寂的符纸,心中已经暗暗猜到了什么,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用自作多情,皇后娘娘得知薄觅儿中邪之后,自己宫殿中的法事也是没有少做吧。
“娘娘,你觉得慎夫人怎样?”薄觅儿问道。
皇后惊讶的扫了薄觅儿一眼,十六七岁的她竟然也有起了心思,看来以后是快做皇后的料,只是皇后并不答话,转头看向我:“你说慎夫人如何?”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这么问,赶紧拜倒道:“奴婢诚惶诚恐,只想着尽心服侍太子妃,并没关注其他。”关键事情上不去表态,学会隐藏,这是我一直信奉的生存哲理。
皇后若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薄觅儿:“慎夫人为人不错,待本宫也算有礼,觅儿为何如此这么问?”
薄觅儿则没皇后那般沉稳,冷哼了一声道:“我看那慎夫人是想当皇后想疯了……”
皇后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并不生气。
“母后你可知道,那慎夫人竟然暗中练蛊?”薄觅儿满脸怒意的道。
“蛊?”皇后脸上的笑容被深深的疑惑所替代。
“你是说巫蛊之术?”皇后半信半疑的道。
薄觅儿愤怒的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那慎夫人可是阴险的很,竟然敢对儿臣下蛊!”
“觅儿!”皇后严肃的看着薄觅儿,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开口道:“这巫蛊之术可是一顶死帽子,扣在谁头上谁就得死,你可别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若是没有足够证据的话,你再有九条命本宫和太后她老人家也难保你。”
薄觅儿道:“母后,此事千真万确,儿臣没有在开玩笑!”
“证据呢?”皇后的一句话让薄觅儿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