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带迎春从侧门出去,只看着他,让她再自私一次,把他的一切烙在自己的心中吧,如此即便将来再不能和他见面,她也不会后悔的。
风无痕感觉到了那一份熟悉的悸动,睁开了眼睛,看着迎春。
迎春似乎憔悴了很多,原本丰润圆滑的脸此刻显得有些尖润,少了原本的一份傲气光泽,多的是一份淡淡的愁绪和悲哀。这样的迎春却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却也重未有过的心疼。
风无痕看着迎春,眼中有执着和不舍:“你来了?”
迎春点了点头:“是啊,我来了,你醒了?”
何时两人之间竟然变得如此的生疏和客套了。然语中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是怜惜?是心疼?还是无尽的悲哀?
风无痕看着迎春,迎春也看着风无痕,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可为何却让人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伤心。她眼中的他,已经开始恢复以往的神采,那风一般的神采果然只有他才配。他眼中的她,却好似一朵原本盛开的花在凋谢,为何如此的憔悴,为何这般的忧愁。明明上天早已经铸就的这份情愿,为何此刻却是寸步难行。
咫尺天涯,这就是咫尺天涯吗,迎春心中呐喊着,心中的呐喊纠结着心中无限的疼痛,迎春差点站不住。
风无痕看出迎春的痛苦,忙顾不得自己的上,那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好的马车,挣扎下床过来扶助她:“怎么了,你怎么了?”
迎春摇了摇头靠在他的怀中,就让她再眷恋这一次温暖的怀抱吧,她心中这般的想着。
风无痕本身自己的伤还没完全好,因此扶住迎春倒也有些勉强,迎春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妥,因此反手扶他回去躺下。
风无痕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床边:“为什么把什么事情都藏在肚子中,我知你如你知我,为何你不开口。”
迎春抬头看着风无痕关心的眼神,好一会才道:“我如何能开口呢,很多时候,人的命运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风无痕听了冷笑一声:“我偏不信这命运还不能掌控不成。”
迎春悲哀的看着风无痕,好一会才道:“六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只养好你自个的身体就行了,别为我难过,我会好好的。”
风无痕看着眼中露出无限悲哀的迎春,心中是不舍,也是难过,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放心,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然后定然去贾府提亲,让四哥下旨,一定不会让你嫁了别人的。”
迎春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不用了,是我自己答应的。”
风无痕皱起眉头:“什么叫做你自己答应的?”
迎春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汉家女子遵循的本就是‘三从四德’,第一从就是在家从父的,所以这亲事是不得退的。”
风无痕听了笑道:“这有什么,就去见见吧。”可语中的苦涩和心中的悲哀却已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帝下旨,我瞅你那父亲还能有什么说法。”
迎春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何苦呢,这人间本也不缺我一个人呢。”
风无痕却道:“可这人间却只有你这样一个迎春,也只有你这样一朵迎春。”
迎春摇了摇头:“迎春花开了总也是落的。”
“可第二年,迎春花还是会开放的。”风无痕看着迎春认真道。
看着圆明园熟悉的景色,迎春的心中却是苦涩,这里曾有自己最美好的回忆,可如今却要把自己的心撕碎在了这里。
迎春苦笑道:“即便是第二年再开的迎春花,可却已经不是原本那一朵了。”
床上的风无痕虽然清瘦了很多,可闭着眼睛的他至少已经多了一份生气了,迎春没有动,何尝不是要剜自个的心。
风无痕听了这话眯着眼睛:“怎么叫做不是那一朵了。”
迎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毅然开口:“因为我不想随你漂泊,我想有个安定的家,所以我才答应了这门亲事的。”说话间,她的胸口不停的翻滚着心血,好一会,强压住了心中的波澜才道:“你不适合我,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若真不喜欢那门亲事,我自有法子退亲的,何必如今儿这般答应的这般爽快呢。”
风无痕看着迎春,听了她的话,眼色有些冷:“这亲事是你自个答应的?”
“是。”迎春压住心中的翻腾。
风无痕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那么你答应皇阿玛要照顾我的话语也是假的?”
迎春的手在颤抖,可是她把手藏进了袖口,修长的指甲已经深深钉入了自己的掌心,可手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疼痛,强忍着这一份的心痛,强自镇定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提也无用。”然后她的心中却在不停的喊着:“我是想照顾你啊,永远和你相依扶持一直是藏在我心中的。”可是最后的理智让她不能这样说,只能让她说出完全相反的话。
风无痕看着迎春,因此想了想,想看穿她的一切:“这是你的真心话?”
迎春想开口终究没开口:“是,这是我的真心话。”她的眼神躲过了风无痕的探视。
风无痕压下心中的痛:“放下沉香镯子,你走吧,只当我从不认识你,也祝你的未来是幸福的。”
风无痕的冷言冷语好受,可风无语这没有波动的决绝祝福却深深的刺痛着迎春的心,迎春抬起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上的镯子,然后强忍着那一股的心疼和心酸,把镯子褪了下来,放在他的枕边:“谢谢,也祝福你早日找到一个能和你并肩而行的女子。”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她不敢留,怕最终会忍不住说出真相。
散了,终究是散了,为何心中却更加的疼痛,迎春揪着自己的心,急速的出了房门。
院子中,允祥和允禄正焦急的等着,看见迎春出来,才上去:“怎么样?”
迎春淡淡一笑道:“都散了,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我和他终究成了两条再没有交集的路了。”说完再一笑,可眼中却没有任何欢欣,有的是无尽的悲哀,心口的疼痛让迎春再也阻止不住咽喉中的咸味,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连眼角也留出了血泪,然后点了点头道:“也罢了,她悲哀的朝后倒了下去。
散了,散了,这样的散也好,只要他好,自己也就没有了任何遗憾了。
允祥和允禄大惊,忙上来抱住了她,迎春苍白无力的开口:“送我回去吧,死也不要告诉了他,就让他以为他认识的迎春其实是个负心负情的人吧。”说完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衣襟上的血,和她眼角中的血泪,如何能瞒住她的心痛和情深。
允祥终究不能这样送她回去,于是带她回怡亲王府,让十三福晋给她换了衣服,又着人以福晋的名义去告诉贾府中人,只说福晋与她有缘,因此要在怡亲王府玩两日。
夜半,胤禛闻讯也赶来了,看着床上昏迷中的女子,胤禛皱起了眉头,看着允祥:“这是怎么回事情?”
允祥叹了口气:“六哥一醒就想见她,我只得以福晋的名义请了她去,我不知道她和六哥说了什么,可出来的时候就吐血和留血泪,想来是承受了很重的伤悲。”
胤禛命随自己一同来的张太医给迎春把脉,张太医把脉后好一会才道:“皇上,姑娘是心脉堵塞,悲愤过度才引起了寒毒首次发作。”
胤禛和允祥听了微微一愣,允祥忙道:“不是说这寒毒有一年才能发吗?怎么才几日就成这样子了?”
张太医忙躬身回答:“回王爷的话,迎春也明白允祥说的并非谎言,主要是这位姑娘的心绪不宁造成的,大喜大悲都是引发寒毒的罪魁祸首。”
胤禛皱眉道:“如此这般会如何?”
张太医想了想,好一会才道:“缩短一半寿命,也就是说,这位姑娘只有六个月的命了。”
“你说什么?”允祥惊呆了。
张太医叹了口气道:“所以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她有任何大喜大悲的感觉了,不然只会一直缩短她的命的。一路上也没什么言语,只是无言的气氛却是更加的深沉。”
胤禛听了皱起了眉头:“该死,这两个人真是叫朕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他们这样,叫朕以后如何有脸去见圣祖皇帝。”说完狠狠的坐在一旁生闷气。
允祥叹了口气道:“四哥,想法子解了这结吧。”
胤禛只得叹气道:“让朕好好想想。”
迎春感觉自己一直在走一条无尽的道路,这一条无尽的路让她有一种不想出去的感觉,其实如此这样不是更好呢。
迎春已经睡了两天,这让胤禛和允祥都很焦急,看着张太医再次把脉,胤禛焦急的等着。
张太医把了一会,脸上有一丝的诧异,又似乎不其确定,然后再度把脉,好一会才开口站了起来,然后对胤禛施礼道:“皇上,这位姑娘的寒毒有缓冲现象。”
胤禛听了有些不解:“那么这是好现象了?”
张太医点了点头:“这是好现象,可是……”
“可是什么?”胤禛忙问道。
张太医道:“这位姑娘似乎少了求生意志,她似乎有意的想从沉睡中过去。”
“你说什么?”胤禛和允祥听了都大惊。
张太医肯定的点了点头:“奴才是不会看错的,这姑娘好似有意的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允祥皱起了眉头:“可依照你的说话,这寒毒是缓和了的,既然缓和了,想来她也是好些了的,怎么又说她在自我消耗生命力呢?”
张太医看着胤禛和允祥好一会,那风无痕的性格也真是如此的,欲言又止,胤禛见状:“可有什么变化,你只管说就是了。”
张太医点了点头:“从这位姑娘的脉象来看,这位姑娘已经有了喜脉。”
“喜脉?”胤禛愣住了:“这才多长的时间啊,怎么可能出现喜脉呢?”
张太医忙道:“皇上有所不知,真正医者都知道,喜脉只要有十日就能知道的,算来这姑娘差不多也是有这几日了,前儿我没注意,刚刚才发现的。”
胤禛和允祥都复杂的看着迎春,看来这事情越来越复杂,若是被风无痕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胤禛走到迎春床前,看了紧闭双目的迎春好一会,然后才沉声道:“迎丫头,你如今所做的一切为的是老六,你可知道你如今已经有了老六的骨肉,你忍心让这个孩子没有出生的机会吗?还是说你要朕现在去找老六,告诉他所有的事情,让他后悔痛苦一生。”
迎春原本不想走路,竟不想听到了这样的话,让她心头一震,她不能让风无痕知道,不可以让他痛苦后悔,因此挣扎着开口:“不要,不要说。”
她睁开了眼睛,看见床前的胤禛和允祥,第一句就是:“四哥,想来这一次的见,别告诉他。”
胤禛叹了口气:“你这样又是何苦?总会有一日他会知道的。”
允祥更一旁道:“何况如今你已经有了身孕了,这事情如何瞒的过别人,你还如何嫁呢?”
迎春想了想,好一会道:“四哥,十三爷,我不隐瞒你们,孙绍组娶我也不过是因为他以为我是玫瑰幻影的好朋友,他爱的是玫瑰幻影,因此知道我身上有寒毒,才想娶我过去,打算用万年龟血给我续命,直到找到能医治寒毒的药为止,所以他并不在乎我身上是否怀孕了,而且他答应不会动我一丝的。”
胤禛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你其实早就打算好了的。”
迎春点了点头:“这也就是我答应嫁的缘由之一。”说着双手放在小腹上,突然笑了起来:“也许明年我的生命会到了尽头的,不过这个孩子我还是要生下来的。”然后又坚强的看着胤禛:“四哥,你放心,我不会再为任何事情伤心悲哀了,因为我已经有了寄托,这个孩子就是我日后唯一的寄托。”
胤禛看着此刻的迎春,仿似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自信冷漠淡然的女子,他欣慰的点了点头:“即如此,我自然是要好好保了你的,只是那孙绍组听闻是老八的人,你也要当心的。”
迎春淡淡一笑:“无妨,这事情我会想法子解决的。”
允祥看着这样的迎春,不得不赞叹母爱的伟大,它把迎春的生机呼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