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丹的药效极为霸道,范姜寅研治时是为了吊命之用,人在呼出最后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断气之前,服下一颗归元丹有吊命之用。
若是平时病痛,服归元丹亦可立刻病愈,不过,归元丹毕竟是霸道之物,极伤底子,不是谁都可以服的。
龙千岁这种情况就不宜服归云丹,服下之后,他的确能大好一阵,不过,一阵过后,他还是会恢复虚弱,甚至比服药之前更加虚弱。
“你想死不用浪费归元丹,我有砒霜。”
“你误会了,我一点都不想死。”龙千岁表情无比认真的道,“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那就别胡思乱想,那不是你想要就会给你的。”红杏白了他一眼,没有因为他已经是归云岛的岛主而突然对殷勤几分,她的性子从来都是如此,只怕不会因谁而改变了。
“我需要足够的精力。”哪怕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也成,红杏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望着他,“如果你只需要短暂的精力而不想要留长命,我可以成全你,只要你不后悔。”她有办法给他短暂的健康,虽然,那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那又如何呢!很显然这个男人已经不在意自己能否活上多长的时间。
“红杏。”龙千岁苦笑,“我不是故意要惹恼你,你不同意出无妨,别动怒。”
红杏身上与他一样,多了不少的责任,如今不仅要为他一个人看病,还要同时为龙父,龙母和龙家大嫂看病,龙父身体健康,不过,心思抑郁也是一个问题,龙母大受打击,身子是跨了一半,而付霜韵是整个人都跨了。
以她现在的情况,比龙千岁还严重。
龙万元的骤逝,让她完全无法接受,她与龙万元成婚不久,两人尚未来得及拥有骨肉,她连转移心情的理由都没有,龙母试图要将她带在身边,一起礼佛,修得平静之心,可是,付霜韵的身子骨不允许。
她从以前身子骨就没有太健康,加上天天以泪洗脸,夜夜念着龙万元之死不能入寝,不要说她的底子薄弱,就是连铁打的也扛不住。
“大夫人,你就别再哭了。”红杏非常平静的看着付霜韵,她的确是很同情付霜韵的遭遇,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必定会心伤,她是个大夫,她只能治病体,这心病还需心药来医,若是病人不配合,她是也无计可施。
付霜韵的声音早就已经沙哑非常,她无法开口说话,红杏亲自煎好的药,她也不愿意吃,她只想随龙万元一道走了。
归云庄的人哄着骗着,告诉她有朝一日,龙万元一定会活着回来,她才继续拖着残病之躯,痛苦的活在这个世上。
上天亏待了她,让她年纪小小便失了双亲,必须靠人收养,在归云庄的日子她过得很开心,也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奈何根本就不是,在她刚得到幸福的时候,老天爷又残忍的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心,她的情,她所有的指望与未来。
既使活着,也不过是一具活尸,她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盼头,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活着。
“喝药。”几天下来,红杏已经不想再跟付霜韵讲道理,那只会让自己落得与她同样的下场,失了声,跟她讲上一天一夜,她也不会听进耳里,更不会当成一回事,不吃药,她早晚有一天会折磨死自己,红杏强硬的捏住她的下鄂,将药一勺一勺的灌进她的嘴里。
任凭付霜韵有多么的可怜兮兮,惹人怜,她硬是铁石心肠,不管不顾。
咳!
受不住红杏的强硬作风,付霜韵咳得脸蛋通红,“红杏,红杏,求求你,我不想喝。”她想说,奈何只有气音,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但是,付霜韵知道红杏一定明白她的请求,只是,红杏完全不予理会。
她不想喝药,她不想康健。
红杏不理会她,她只能去求龙千岁,揪着龙千岁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的摇摆着,眼中尽是企求,龙千岁心软,可是他明白红杏没有做错,若不是强硬的喂她喝药,大嫂根本就不愿意喝下任何汤药,连三餐也不愿入口。
长此以往,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若是他顺着嫂子的意,说红杏一句,真的,只要一句就够了,红杏以后一定不会再继续对大嫂做任何事,那更是他不愿看到的,“大嫂,红杏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身子虚,大家都很担心,再喝两天,若是好些了,我便让红杏撤了药,只要你好好吃饭,别再哭了。”他何尝不想哭,疼他爱他护他的大哥就这么没了,他心里有一股劲,一直没有地方使。
他不曾表露出来,可是,他心里清楚,他的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有一日,他必定会为兄长报仇。
流云大岛也好,罗宋国也好,他一个都不会轻饶的。
大嫂的泪,估且当做有一部份是为他流的,他感激大嫂的长情,能为大哥做到这种地步,证明,大哥不曾爱错人,娶错人。
付霜韵拼命的摇头,龙千岁只是怜惜的看着她。
没有人阻止,红杏继续喂药,付霜韵夜里不愿睡着,也没有关系,她在汤药里加了助眠的成份,一入了夜可不管她想不想睡,都必须躺在床上睡去。
连着几日下来,付霜韵的嗓音好了,精神也好转了不少,只有悲伤的心,仍得不到慰籍。
“大嫂,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大哥找回来的。”他与她一样,都想着,大哥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回到他们身边,总有一天,他们会相聚的。
人因梦想而美,而活,而充满了希望,生活一旦没了希望,也只余一滩死水。
“真的吗?千岁,你真的相信你大哥还活着?”付霜韵激动万分,急切的盯着龙千岁,“我们真的还可以再见到他吗?”
“会的,只要大哥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见面。”
红杏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一对叔嫂,他们的互相安慰,她早就见怪不怪,对于他们的自我说服,也是冷眼旁观。
这个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是一盆冰冷的水,直接泼在他们的头上,泼醒他们,刺痛他们,那样做,只会惹来他们的愤怒。
她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真的——
“老岛主与老夫人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岛主,大夫人,也请你们早日接受这个事实,也好让已逝之人,灵魂得以安息。”红杏实事求是的道。
她的话的确就是一泼冷水,硬生生的泼在龙千岁和付霜韵的热情之火上,顿时,熄灭。
付霜韵再度掩面哭泣。
龙千岁无言看着红杏。
这一年,红杏十七岁,从十三,到十七,这几年来她如愿控制住龙千岁的病情,从此不需要再常驻归云庄,只需要定时让人上范姜医苑取药,服上几年药,龙千岁就能过常人的生活,事实上,他现在的生活也算正常。
收拾妥东西,她要离开千岁园,回范姜医苑去了。
今日,归云庄设宴送她,她婉拒,不过,不抵老夫人的热情,老人家一番心意,她没有再拒绝的道理,午宴过后,便直接回范姜医苑去。
龙千岁很好,付霜韵也很好,老岛主与老夫人的身体也不错,定时大姐夫上归云庄来一趟便已足够。
“红杏,你真的要回去了吗?”付霜韵抱着红杏的手,不愿意放开,“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要回去好不好,就住在归云庄。”红杏算是她唯一的女性朋友,红杏会凶她,责备她,那都没有关系,她知道,红杏是为了她好。
若是红杏回了范姜家,往后,她会寂寞很多的。
“大夫人,归云庄已经不再需要我,我也该回范姜医苑帮我爹。”爹已经决定,待她一满十八,就将正式让她成为范姜医苑的苑主,她没有意见,众姐妹与姐夫同样没有意见。
“怎么会呢,归云庄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你啊,我需要你,千岁也需要你,对吧,千岁,你很需要红杏的,没有红杏不行的。”付霜韵一个劲的给龙千岁使脸色,龙千岁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点了点头,“红杏,你真的决定离开了吗?”
“当然,你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不会有大问题。”红杏坚定的点头。
那一日,午膳之时,众人聚在午宴之上,龙千岁再次发病,来势匆匆,红杏又费一番心思把他救了回来。
她无法如愿回范姜医苑,他的病情,让她只能继续留在千岁园。
两日后,龙千岁的情况已经好转,他看着红杏,一声叹,“红杏,我这病,这辈子怕是离不开你,为免误你终生,我决定娶你。”
红杏瞪着他,半晌才开口,“你刚才没有说话吧。”
“我说了。”龙千岁平静的重复了一次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明日我便让人上范姜医苑提亲,我们择日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