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无法向叶小愁保证听完她的话不会和她分手,但又不愿阻止她说出想说的话,因我知道自己一直在意这个问题,这种也许更多的是因为我在意叶小愁。但是在心底的某处却有着一种固执,我说不清这种固执到底是什么,它夹杂着许多东西,而现在中间又有了叶小愁妈妈的影子,忽暗忽明。就像眼前这个叶小愁时而真实,时而虚幻,我甚至没有自信我伸出手抓住的到底是真实的她,还仅仅是一个经常在我眼前的晃动的影子。
那时我们家比现在还要小,我和妈妈的屋间仅仅隔了一条窄过道,只能一个人通过。每次叔叔从过道走出来时我都故意迎面走过去,叔叔会侧过身,我也侧着身子。这样我们俩才可以一起经过,我很喜欢和叔叔擦身而过的感觉,每次经过时叔叔的身体都会尽量的向墙后靠,而我却会恶作剧似的向他身上靠,叔叔总是双手抚着我肩轻轻地将我向前推这时我就会感觉身体像飘起来一样,而这些小把戏是妈妈无暇注意的,这让我每天陶醉其中。是的,我的第一个暗恋对象是我的叔叔,我的继父。
进入青春期的我对于叔叔的思念愈来俞强,有时都会害怕自己在做梦中喊出声音。睡觉时都会紧紧地用被子盖住自己。这种情况只有对叔叔和你有过,不过现在已经不再害怕被人听到了。那时我很害怕,即害怕妈妈听到也害怕被叔叔听到,但又有些期望他知道自己喜欢她。这是不是很奇怪的心思,可是女孩就是这样。每天晚上妈妈都不在家,叔叔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看书,我则在自己的房间中来回打转不知道如何去敲开他的门和他说话。偶尔叔叔出来喝水上厕所的时候会在我的屋前驻足,他会静静听我的屋子里的声音,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紧张地屏住呼吸,直到他的身影在门窗上消失时才敢松口气,就好像他能透过房门看到我一样。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叔叔从来不单独进我的房间,而唯一那次进入我的房间我便永远的失去了他,我的叔叔。
我想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叶小愁会喜欢我,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暗恋,所以她才会喜欢比自己年长的人。现在我突然很想再重新认真地看一下原来贴在墙上的照片,想看看一个能让叶小愁和她妈妈都认为和我相像,甚至连味道都差不多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叶小愁的话却让我开始有了一丝恐慌害怕自己预测的事情成真。
那一天也是冬天,比现在还要冷。家里的炉子根本不够取暖,我的小屋子冷得就像冰窖一样。每次写完作业我都会发现自己的手脚冰冷,身体都好像被冻僵了一样。可是那天我却感觉很热,浑身好像烧着了一样发烫,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发烧,那种晕晕的感觉反而让我感觉比寒冷要好得多,可是当我躺在床上时又不禁开始猛烈地打起冷战来,我的牙齿相撞,嘴里不自觉地就发出了呻吟,叔叔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接近了昏迷。对于叔叔进来以后的事情我并不太确定,也没有人能告诉我真相。我只记得他的手很温暖,摸在我额头上让我感觉很舒服,他喂我吃药,一次次用凉手巾擦我的脸。当他最后帮我盖好被子想要离开的时候,我伸出手拉住了他,我只想让他陪着我,从我懂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睡,我想知道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的滋味,特别是这样的夜里。我只有抱着叔叔才会感觉好些。叔叔躺在我的身边,我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他的毛衣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很快我就睡着了。
可当我再次醒来时妈妈正用的提包劈头盖脸向我身上打着,我全身无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叔叔不在身边,只有妈妈如疯了一样,她掀去我身上的被子,冷风如同刀子般将我刺醒,我看到身下一道长长的血迹,也亦如一把尖刀的形状。
我把叶小愁抱到床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已经睡去,她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嘴里不时发出几声呢喃,好像依然在对我说话,只是我却一句也听不清楚。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就仿佛打开了一道心门,叶小愁开始源源不断地向我述说着,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在一天晚上全部讲完。
我甚至忘了是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叶小愁双腿蜷起躺在我身边枕着我的大腿,嘴咬着手指含糊地说着她小学里那个胖子班长是如何欺负她,随后她把图钉放在那个胖子的座位上,结果那个胖子屁股上钉着图钉竟然毫无反应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说到开心的地方叶小愁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悲伤神情。不过即便向她说的那时有着如死了一般的悲伤,她也没有流泪,只是说到她叔叔从那天便消失不见的时候表情十分黯淡。而随后她说起她妈妈时表情倒是舒缓了许多,她毫无表情地说起她妈妈如何把她拖到地上,骂她是贱货、小婊子;然后用脚把她踢晕,最后她被送到了医院抢救了三天。也因此她整整休学了一年,说到这时叶小愁的脸上反而出现了笑容,她说还好自己长得小,才不至于被同班同学说老。看着叶小愁的笑让我感觉很心疼,我想就是那时我又紧紧抱住了她,只是意犹未尽的叶小愁把我按在沙发上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有几次我想打断她,她却伸出手捂住了我的嘴,直到最后她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想起问我刚才要问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确定她叔叔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去医院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呢?叶小愁懒洋洋地扬起手,手指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知道你还在想这件事情,妈妈说我做了这么最恶心的事情怎么可能去让别人知道,她在医院一个字都没有提我自己也不会说,怎么会有医生检查呢。还有我从小便于这么瘦,同学们都已经开始用卫生巾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卫生巾是什么呢。也许你不相信那一晚是我第一次出血。随后的第二个月我便开始有了月经,我不知道叔叔做过什么,但我确信是因为叔叔我才变成女人的。即便我的身体还是处女,我的心里的第一次也已经不见了。说完这句话叶小愁便沉沉睡去,而我的心却如同天亮一般豁然开朗,高兴地抱起叶小愁没想到腿坐得太久过于麻木又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我把叶小愁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关上灯回过头看到睡不安分的她又把手伸出被子,我抓起她的手想把它放到被子里,结果我的手反被叶小愁抓住,她把头缩到被子里只剩下长长的头发留在枕边,而她的声音也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出来一样。
叔叔,不要走陪着我好吗?
我刚钻进被子,叶小愁的双手便紧紧把我抱住。她的手伸入我的毛衣里不断地向上推,我来不及阻止以为马上还要继续上次在这张床上没有完结的事情。没想到她把我的毛衣推到胸口的位置然后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又用力地拉下毛衣这样毛衣就罩在了她的头上。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突然让我的心里倍感轻松,这让我们与床之间少了一些的欲望,多了一些温馨。抱着叶小愁也让我感沉一份中踏实,这时的我心中没有再想任何事情,没有叶小愁的妈妈,没有以前的一切不愉快,只有我和叶小愁,还有……叶小愁肚子中不时发出的咕咕的叫声。这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十分的明显,叶小愁把头从毛衣中抽出,嘴里突然叫了几声咕咕。我想去给她找些东西吃,她却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动。她说怕我离开床以后也会消失,我将她紧紧抱住告诉她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永远不会消失。
就这样我和叶小愁紧紧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起床时叶小愁还在睡觉,她嘟着嘴咬着手指,脸上还带着微笑。我悄悄走出来房间,叶小愁昨天做的饭菜依然放在餐厅上。虽然不会做饭但起码的加热我还是会的,我把菜简单热好,又把白饭加水煮成了粥。就在我在厨房里盛粥的时候,我听见叶小愁大喊大叫,我连忙跑进屋子,叶小愁睡眼蒙胧坐在床上,头转来转去,嘴里哭叫着我的名字。看到我走进来,她的双手向我张开。她抱住我时时分用力,我一再向她解释我只是在为她做饭。她却说以后不等她睁眼我坚决不能离开床。
从起床到吃饭叶小愁都是一直笑嘻嘻的,无论是在穿衣服还是刷牙时候都像小狗一样跟着我。我问她干吗一直跟着我,我又不会离开。她说她就是想这么跟着我做我的尾巴,这尾巴一直到吃饭时才安静了下来。只是她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看着我傻嘻嘻的笑,也不顾吃相。我问她吃完饭是不是该上学了,她嘴里的米粒喷了一桌大声地说:知道了,爸。吃完就去上学。结果我嘴里的饭也喷了一桌。吃完饭我们俩一起出门,锁完门叶小愁对我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然后将它塞到了门框旁边砖缝中,叶小愁笑着对我说。
随时欢迎你回家。
冬天的清晨很冷,叶小愁开始走在我前面,后来又转回来把手插到我的衣兜里,可是还嫌不暖和,又把我的手拉进衣兜。我问她不怕被邻居看到吗?叶小愁笑着说难道还怕她们告诉我妈吗?说完她用身体用力撞了我一下,我也不客气地回敬了她一下。街道里充满了叶小愁的笑声。
我们站在公交车站,叶小愁像恋人一样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她身上的校服和硕大的书包都让旁边几个中年妇女对我们侧目而视,我轻轻地推了推叶小愁,结果每次推开叶小愁,她又马上会像没有骨头一般回靠过来。这样一来反而更像是恋人在嬉戏,旁边的那几个中年妇女已经开始用眼神在交流,看样子是对我们颇有微词。我和叶小愁并不是坐同一辆车,她坐的车先一步到了车站,快上车的时候叶小愁凌近我的耳朵说:晚上在医院等我。然后就跑向了汽车。就在上车前她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回头冲我大声说:爸,我去上学了。旁边那几个女人一起惊讶地看着我。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叶小愁跑过来亲了我一下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回到车上。
公车载着叶小愁慢慢离开,剩我一个人在车站,旁边的几个女人看着我都张大了嘴巴。
我低下头,双手插进兜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下意识地去拿手机,却发现手机不见了,想起好像是吃饭时收到个短信,顺手就把手机放到了餐桌上。我转过身,快步向叶小愁家走去。
又是周五难得有一个手术,手术室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虽然不是我做麻醉,我也难得好心情地走进手术室凑热闹,普外那些大夫更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我觉得闲了这么久就算不开工资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次来之不易的手术。大家全然不顾还没有被麻醉的病人就已经开始聊天逗笑,结果躺在床上的病人听到一句有意思的话竟然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我先是靠着暖气站在窗边,后来干脆蹲在地上直接用背靠在暖气上。在我面前是一堆人穿着塑料拖鞋的光脚,它们十分有活力地走来走去,让眼前的一片都显得十分鲜活。
猛然间想打个电话给叶小愁,我来到休息室和手术室大门的附近,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安静。我拨打了叶小愁的手机号,就在话筒里传出接通的时候,门外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我突然想起叶小愁的电话在她妈妈手中,连忙挂断电话,门外便再无一点响声。
我问出去拿药的护士门口是不是有人在,护士犹豫一下说好像是有一个。我问她是不是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护士点了点头后离开。叶小愁的妈妈再次出现顿时又让我没有了精神,再次回到手术室也有点精神恍惚。手术台上普外科的主任正好在问旁边的医生最近查房的情况,我走过去问现在406病房的病人怎么样,那是叶小愁妈妈的病房。那个被我问到的大夫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主任。主任头也不抬地说:问你呢,你就说吧。那个大夫低下头一边给手术患者缝合一边说:根本不用查,她的伤口永远差那么一点不长好,换药重新包扎怎么都一样,本来那点伤回家养就行了,可她非要呆在那。反正大冬天病房也没有多少人住,她愿意住就住吧。我跟护士说了定期给她换换药,吃点消炎药什么的。我问那个医生那个病人到底是什么伤?那医生看了我一眼说就是上次子宫手术的缝合口。说着医生用他手在正在作手术的患者身上的伤口比了比,有就这么大吧,一直好不了,换一次药伤口就会裂开。有人都说那不是伤口不愈合,而是她自己将伤口撕开的。站在医生旁边的台上护士拿手肘搥了搥不让他再说下去,别说了,太变态了。手术室里本来很暖和,但我却突然有了一丝寒意,想起叶小愁昨晚讲给我的事情,更让我觉得叶小愁的妈妈肯定有着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也更让我觉得有责任从她的手中救出叶小愁。我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前,可就在要打开门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即便是隔着手术室的大门我也能看到叶小愁妈妈的样子,长发垂肩,脸上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寞表情,身体虽然瘦弱但却依然凹凸有致。如同聊斋里女鬼让人怜惜却又随时能勾人魂魄。
一直呆到下班我也没有走出手术室大门半步,既不想和叶小愁的妈妈碰到却不担心叶小愁来医院时会找不到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偶尔有人出手术室再回来我都会紧张地门外有没有人,有个护士问我是不是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债不敢出门,另一个小护士打趣说不是欠了高利贷,一定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弄得小姑娘找上门来了。大家下班离开我还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刚才的护士问我怎么不换衣服回家,我说自己真的欠了高利贷不敢回家了。大家笑了笑就不再理我。等到手术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给医院外唯一的便利店打电话,要了许多零食和饮料让店员送上手术室。因为平时和店员都很熟了,所以他们也乐得帮忙。打完电话没几分钟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果然是便利店的小伙子。我们手术室是左右双开门,这样全打开才能让送病人的车推进来。然后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边依次是医生休息室,护士休息室,医生办公室还有护士办公室。再往里是消毒间,洗手间,走走廊的尽头就是手术室,每天晚上护士长都会把手术室的门锁上,但大家都知道钥匙就在护士办公室里第一个办公桌的抽屉里。偶尔像我这样晚走或者不走也没有关系。便利店的小伙子第一次进手术室好奇地到处看,我告诉他以后要做手术找我给他打个八折,小伙子连连摆手说不用。临走时我问他手术室外面有没有人,小伙子想了想说好像有个小丫头在楼梯拐角那呆着来着。听了他的话我连忙套上白大衣和他一起走出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