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苏琉月还是妥协了。即便她再不甘,即便她再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胜过苏紫染,她还是不得不妥协了。因为不只是她的娘亲,就连丽妃也朝她这边瞟了一眼,虽然没有任何暗示,可她却很清楚那一眼的含义。
若是她不能确保取胜,便直接放弃,是吗?
太子丢不起这个人,是吗?
既然不用跳舞,她便连舞衣也不用换了,直接从席位上站起来,往大殿中央的表演台上走去。与正好走下台的苏紫染擦肩而过时,她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抹浅浅的笑意,便是没有任何挑衅的成分,在她看来却是无比巨大的讽刺。
好一个苏紫染!
她倒是要看看,等这该死的女人验身之后还能有什么得瑟的资本!
水蓝色的锦云缎婀娜地踩着莲步缓缓走上台,柳月眉,秋水眸,白玉鼻,红樱唇,肤若凝脂、姿如精妖,这般柔美秀丽的女子分明就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反观适才那一袭绯色舞衣,此刻摘了掩面的金色垂帘,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蛋,虽然还是那双灿若琉璃的凤眸,可相比之下却是让人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君洛羽的视线重新被这个软糯得如同天仙一般美好的水蓝色身影所吸引,刚才的他根本就是疯了,怎么可能会在那一瞬间对那样一个没有半点姿色的女子动心?现在的他才是将将恢复正常啊!
只是苏琉月甫一上台,还未来得及开始表演,便听见正和殿门口的小太监来报:“启禀皇上,边塞四国使臣到。”
景帝“恩”了一声:“宣。”
小太监得令,尖声唱诺:“宣西域、天竺、波斯、高丽四国使臣觐见……”
随之进殿的,是四队扮相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外域人,说是四队、其实每队也不过四人,西域和波斯的人基本都是长睫大眼,甚是好看,衣着都偏向于锦帛素棉的典雅风姿,而天竺则和高丽的人则更柔和一些,装扮有些类同,基本框架都是上衣为襦、下衣为袴的襦袴制,每一队为首的使臣怀中还抱着各国珍奇,想来是他们准备进献给天阙的宝物。
“西域使臣拜见天阙皇帝……”
“天竺使臣拜见天阙皇帝……”
“波斯使臣拜见天阙皇帝……”
“高丽使臣拜见天阙皇帝……”
四国使臣纷纷向着高台上的景帝躬身行礼,景帝面含笑意:“诸位使者不必多礼,今日恰逢朕为皇儿们选妃,虽说只剩一人还未表演,可这仅剩的一位却是京城色艺双绝的才女,诸位也不算错过今日盛宴。还请诸位快快入座,与朕一同观赏这京城奇女子的风姿。”
“多谢皇上!”
苏紫染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那四国使臣,想到方才秋儿与她说的今日这四国之中还有一国是到天阙求亲来的,便不由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神色,却无法从他们个个兴致盎然的表情中判别什么端倪,只好举杯抿了口酒去看大殿中央的表演。
那厢苏琉月得了景帝的示意,便开始了她的萧艺演奏。虽说刚才已经有了各种古琴琵琶的乐声,可毕竟是京城第一才女,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此刻如泣如诉的箫声也确是引人入胜,婉转流淌进了每个人的心扉,优雅柔美得好似彼岸之仙。可碍于这是太子的人,众人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偷偷地打量那张如玉的脸庞。
一曲毕,苏琉月款款回位,水蓝色的长袖故意掠过苏紫染面前的酒盏,在她身上泼了些酒渍,却又因衣裙宽大,除了这就近的二人之外,其余再也没有人看到这边发生的情况。只是苏紫染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恼,反而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苏琉月也跟苏琉年似的这么幼稚了?
“皇上,臣妾见相府三小姐天姿国色,又是个名满京城的文雅才女,特在此请求皇上为太子与三小姐赐婚,不知皇上可否允了臣妾?”丽妃柔媚的声音如同珠玉般缓缓落下,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妖冶的气息。
景帝“恩”了一声:“三小姐确实才艺冠绝,丽妃有此请求也属正常。只是太子身为众皇子之首,更该谦让有礼,古有孔融让梨之说,如今太子也该为弟弟们做出一个表率来。不若就让别的皇子先选,太子最后再选。”说完,他威严沉沉的目光缓缓扫向一脸惊愕的君洛羽,不辨喜怒地问道:“太子,你可愿意?”
啊!
众人皆是大惊。
这算什么?
明明相府三小姐才是内定的太子妃,景帝这话却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那“凤舞九天”果真就是个暗喻——暗喻那相府二小姐才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苏琉月此刻的脸色可谓一片煞白,她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身上,眼球突出,死死地盯着他,多么希望他此刻能为自己说出一个“不愿意”来。
可是下一秒,所有的希望全数破裂。因为她分明看到他脸上除了最初的愕然之外再没其余表情,不过转瞬,便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父皇说得极是,儿臣身为众皇弟的表率,自然应该处处谦恭。就让众位皇弟先选,儿臣最后再选吧……”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终究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转让的物品。
这便是皇家啊,哪怕前一刻对你再好,下一秒也可能为了别的利益将你弃之如敝屐。
苏紫染禁不住叹了口气,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一袭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此刻若是换了他,又会作何回答?
景帝大手一扬:“那皇儿们便先来说说,你们心里究竟相中了哪家的千金?”
炎王君浩宇向来与太子交好,此刻必也不会夺人所好,遂率先上前一步:“禀父皇,儿臣府中已有王妃,姬妾也有数名,因而今日便不与兄弟们相争了,只盼各位兄弟能够觅得良人,早生贵子。”
景帝点了点头:“准奏。”
众女子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那风流王爷选了去,从此只能深闺含怨,孤独终老。
良王君洛萧虽身在皇家,偏偏对这种只见一面便要与其度过一生的事颇为反感,因而此刻也不禁推脱:“父皇,众位小姐各有各的好,只是儿臣尚且年幼,还未及为父皇分忧解难,也不曾为朝廷做出任何贡献,因而还不想这么早成婚。”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响起。
如此良人,今日竟是一个也没有看上!
“所谓成家立业,便是要先成家再立业,难道娶了亲你就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不能为朝廷出力了?”景帝板着一张脸,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丝训斥,“更何况,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连你五弟都已成亲一年,你的府中却连个侍妾也不曾有,这成何体统!”
“父皇教训的是,只是……”
话未说完,就被景帝沉声打断:“既然你也认为朕教训的是,那朕今日就为你做主,不日迎娶闫尚书的千金闫若雪为良王妃。”
君洛萧猛地一怔。
良王妃!
父皇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定了他的终身大事?
被指名的闫若雪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仅仅一个二品官员的女儿,竟能嫁作万千女子追捧的良王为妃?只是她那双闪着熠熠星光的杏眼中分明透着一丝欣喜,显然对景帝指给她的夫君万分满意。
同时刻,众家千金不免对她又嫉又恨,一双双如刀的眼风朝她射了过去。
君洛萧双眉紧锁,心中极为不愿,可是他也知道,生在皇家,他根本没有资格对自己的婚事挑三拣四,更没有权利对父皇的指婚说“不”。
罢了……
反正不是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儿臣……遵旨。”
眼看着下一个就要轮到君洛寒,苏紫染的一颗心不禁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但是她却知道,不管他拒不拒绝,结局都是一样的,良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摆在那儿的例子吗?
只是那个女子会是谁?
谁能嫁得君洛寒为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