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在这里呆多久?我什么时候回科尔沁呢?”
“妹妹,你怎么老想着回科尔沁,你一个女孩子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哥哥显得不耐烦了,准备走人了。
“喂,那你们准备把我扔在这里啦,哥哥——”哥哥是什么意思?“迟早是要嫁人的。”怎么又轮到我了?他不会是随便说说吧。当年形道长说,我非要到……等等,今年天聪六年,过了年我就25了,这么快。
这几天军营中在做着充分的预备,大战前的冷静和严肃的气愤充斥着整个军营,吴克善哥哥不可能再来看我了。可我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皇太极来过两次,我不知道他是来看他的鸟还是来看我的。他把那只飞进他帐篷里的鸟关进了笼子,每天请人好吃好喝的喂它。那鸟却不领情,不但很少进食,而且竟想着法子钻出笼子。最后我实在不忍心,我把它给放了。我想它一定是在想念它的家人,也许它家里还有一窝的宝宝在等着它,或许它正在急着寻找他的伙伴呢。
所以这次他进帐篷时,发现鸟儿不见了,他围着鸟笼子转悠了好一阵子。心里一阵失落。
“来人!”
一侍卫进了帐内,“在,请大汗吩咐!”
“我的鸟呢?我让你们好好照看他,怎么没了?”他那样平静的说。
“这,这……小的看到兰格格把鸟放了!”侍卫低着头轻声地说。
“大汗,是我放走的!”我亦是平静、温柔的语气。
“它是我的,你,为什么把它放走?”他很认真的看着我。
“因为我不放走它,它就会死在这里。”我指指那个鸟笼子,“它不喜欢这里,它喜欢它的家,它的家人还在等着它呢!”
“你怎么知道?”皇太极直视我的眼睛,却用极柔和的语气问我。
“大汗,它在笼子里不吃不喝,整天叫唤,挣扎,这笼子不是它的一生,它的快乐在那辽阔的碧空,在翠绿的田园,在山岗树林,在它温暖的窝里。”我知道这样说他肯定不乐意。但是我已经说了,而且我说了我最想说的。
“这就是你想说的?”他似在问,又像是在肯定。
我一定又错了,我把吴克善哥哥的话又忘的一干二净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在他面前阿谀奉承,我不会说假话。
“大汗,您知道,海兰珠嘴笨,不会说话!”我的屈服也只有这样。
“你把我的鸟放走了,你怎么赔我?”我看着他,不喜不怒,但却非将这件事情纠缠下去。我不知道能赔给他什么,也不想一次一次向他请罪。
“海兰珠会赔的,无论大汗要海兰珠赔什么,海兰珠都是愿意的!”我不知道自己愿意什么,我什么都不愿意。只是我除了这么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兰儿,我想要你——”这是他第一次直接了当跟我说。说完就大步跨出了营帐。他说这话时就像去街上买菜,跟家人要杯奶茶喝一样理直气壮,似乎这不需要争得同意不同意,这就是“要”和“不要”的问题。而我已经进入了他的“圈套”。
追剿林丹汗的大军已向归化城逼近,这一次的开战,皇太极同样是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八旗军,把林丹汗追得溃不成军,听说那林丹汗在逃离时,还落下好多兵器、物资。八旗军这一战兵不见血刃,一路追剿一路捡拾林丹汗遗落的物品。那林丹汗对自己的兄弟手足打起来毫不手软,却见了八旗骑兵退了又退。皇太极分兵三路穷追林丹汗41天,五月下旬进驻呼和浩特,皇太极得知林丹汗已南渡黄河而去。遂停止追击,经宣府、张家口返回。途中收拢了林丹汗所遗部众数万人。自此这位后金的汗王已经成了蒙古草原上不可替代的角色。林丹汗的退却已经证明了这一大片草原,河流、隔壁的归属权非皇太极莫属。草原上的各个部落看其形式而纷纷来投靠、归降。他都一一收归了。
这位冷静、不可捉摸的君王,他总是在该退的时候,守而不攻。该进的时候,一往无前,毫不客气。他就像一只饥餐露露的猎豹,却非常有耐心地守着猎物,等待着猎物走进自己的攻击范围内,然后蓄势待发,一举捕获它。而林丹汗是一只力大无比,却焦躁不安的熊,他不分时机,也没有看清状况,只一味对猎物狠抓猛打,最后猎物没有取到,反而自己被撞的头破血流。这就是战争,弱肉强食的世界,猎手和猎物争分夺秒的纠缠,争霸、屈服。无论你的乐与悲,世界就是这个原则,不会改变。而我也是这场战争中的猎物,我是毫无选择的自己走进他的陷阱里。
自从皇太极那次像买菜,喝茶那样点名要我后,我便知道,我再没有理由退出来了,哪怕是去空旷的草地向长生天祈祷,也不可能再有一个妹妹替我出嫁,哪怕是疾病缠身,他已经从征伐明朝那繁华的京都,从剿灭林丹汗的广阔草原戈壁收获了大量的奇珍异草。他甚至把这些东西当做聘礼一车一车的送到科尔沁。我甚至也没有机会被抓去当俘虏,如今蒙古草原已经成了后金的一大片牧场,还有谁敢跟他一争高下?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呢?就因为我爱塔林夫吗?
如今我见塔林夫,已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塔林夫很少有空来牧场,也很少再能听到他的琴声了。我有时候在想,他为什么要去军营呢?他真的要有这么大的抱负?也许这并不是他的错,所有草原上的男儿不都是这样吗?我的哥哥吴克善,我的弟弟满珠洗礼他们都在军营里。所有草原上的男儿都想成为英雄,巴图鲁、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而我忽然觉得失去了什么,我的姑姑、我的妹妹、我的哥哥、我的弟弟、我的塔林夫,他们都被派去履行他们的使命了。我海兰珠也在为这短暂的、即将结束的自由而叹息。
雅如常说:人不能跟命争。得随遇而安,随时妥协。我有时会问:那要是当你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你不会去争吗?雅如说:是啊,可以去争,只是当你争过来以后,会发现很快又会失去。这是为什么呢?她说:该是你的为什么要去争呢?你要争的这些东西,必是别人不想放手的,如果你要争就要付出一辈子的努力,只要你松口气,就被别人争走了,你又要费力气抢回来,花力气永远也不让人抢走。那样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