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先生的院子在天香阁后面的槐树胡同里,是个两进的院子,第一进住了青先生和一同进京的男仆,后头一进住着那拉府上的嬷嬷和几个丫头。
胤禛从后门先去了天香阁,只听得前面热闹,就是专门辟出来接待尊贵女客的地方都有不少人,掌柜的见是胤禛忙迎了上来:“爷来了!”
胤禛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就是生意越来越好,铺子到显得小了!”
才说着话,五格也从外头赶了进来,见是胤禛,笑着迎上来:“刚好过来说看看天香阁有没有什么事,不想到遇上了四爷!”
五格为了天香阁操了不少心,帮了不少忙,胤禛眼神也软和了下来:“总要你来帮忙,刚好我去看看青先生,一起过去吧。”
青先生是谋士,胤禛却愿意带他一起,五格笑的眼睛格外亮:“我就不去了,瞧一瞧就走!”
胤禛却不容他多辩驳:“走吧,正好有个事跟你说说。”
院子简单,种着不少竹子,因此立马就多了文人雅士的气息,青先生正在晒书,见胤禛进来忙迎上来:“您来了!”
书房里当头就是青先生的笔墨,一副江边垂钓图,据青先生自己说,画的是他自己,大家落了坐,略寒暄了几句就说起了正事。
“正月皇上要亲征葛尔丹,依先生看我们着几个阿哥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
青先生眼里多了笑意:“您竟然猜到了,就该有所准备。”
原来青先生也这样认为。
青先生看了一眼低头思索的五格,见五格抬头道:“那我跟阿玛回去说说,给您提前预备几个身手好的侍卫,等到出征就跟在您身边。”
五格到是个灵透的。
青先生笑了笑:“若有费扬古大人出面自然是最好,皇上带着阿哥们出征那是阿哥们的机会,但怎么都要先保证安全在说别的。”
胤禛也没有扭捏推辞:“还是要麻烦岳父,等到有机会我在亲自上门道谢。”
五格笑着摆手:“您不容易,不用为这虚礼费神。”阿哥们不能私交大臣,即便是自己的岳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也不好总是上门。
说了几句就转到了铺子上:“生意不错,名头也越来越响亮,还是开个分铺好。”胤禛说着又看五格:“我只怕手上银钱不够,这样吧,咱们合伙一起开。”
哪会银钱不够?五格连连摆手:“不必这样麻烦!”
胤禛不容他多说:“终归是把你算在东家里面,明日还出来一躺,咱们一起看看铺面,在定个章程。”
青先生心里思索,瞧着样子,四爷确实是很看重四福晋的娘家人的,五格帮了不少忙,四爷便硬要拉着五格一起赚钱,可见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样想他脸上的笑意就越发舒畅,好歹还有盼头。
过两日就是宝哥儿的满月宴,听说会放在德妃的永和宫中大办,到时候到场的亲贵女眷只会更多,觉罗氏叫丫头翻自己的衣裳,想早早定下满月那天穿什么,头饰她早就叫人出去新打了一套,不管怎么说她是皇长孙的外婆,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丫头进来说王姨娘求见的时候,她正在比划衣裳,觉得绛紫色似乎有些不持重,秋香色又有些老气,她烦躁的放下衣裳,坐在了榻上,见着穿着一身天青色暗纹裙衫的王氏走了进来,不由得细看了几眼,觉得王氏眼角似乎多了几丝皱纹,脸上才高兴了几分,不咸不淡的开口:“怎么了?”
王氏迟疑的四下里看了看,觉罗氏皱眉吩咐丫头下去,不耐烦的道:“这下说吧。”
王氏一哆嗦,跪在地上:“奴婢就是千万种过错,也是奴婢一个人的,求夫人给如意多几分脸面吧。”
竟是要说这样的话,觉罗氏眼皮都不抬:“这话说的好笑,我又如何不给她脸面了,能做了那拉府上的二格格多大的脸面,何必来求我?”
王氏好像鼓足了勇气,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把如意记在您的名下吧,只要”
她还没说完,觉罗氏抬手就给了王氏一个巴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种话亏你说的出!你本是我的陪嫁丫头,你说我待你怎么样?!不知廉耻的东西乘乱爬了老爷的床教唆着老爷和我离心离德,叫我吃了多少苦头,现在也有脸说这话?她是什么东西?配做我的女儿!”
觉罗氏这样恨她,王氏今日才算看明白。她的眼里闪烁出某种疯狂的光芒,悉悉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个大红色的汗巾子。
汗巾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样子却没来由的叫觉罗氏觉得熟悉,她眼皮子猛的一跳,看向了王氏。听得王氏道:“这汗巾子您肯定认识,当刘姐姐是怎么死的,您比谁都清楚!”
觉罗氏好像见了鬼,伸手指着王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憋的脸色发青,这汗巾子她当然记得,就是整死刘氏那个小贱人的东西!
王氏似乎忽然变的不一样了,她昂起头,声音都清亮了起来:“您说她跟自家表哥有染,汗巾子就是最好的凭证,这东西从他表哥身上搜了出来,又一口咬定就是刘姐姐所赠,想想真可笑,他表哥是个什么东西,连老爷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刘姐姐那么受宠何必为那样一个男人糟践自己!夫人,您好狠毒的心!”
觉罗氏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的眼神刀子一样扎向王氏:“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老爷就能相信?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夫人以为我能开口就只知道这么点?刘姐姐临死之前他表哥已经后悔了,说后悔贪图了您的那点银子,做出这样违心的事情,他不是后来逃了么?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我知道,我只要一封信他就能回来当面对质,让老爷看看您这位贤惠的夫人私底下有多恶毒!”
“刘姐姐当年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的时候就是为了让我能有一条生路,不要像她一样,可怜她死的时候连个体面的棺材都没有!”
王氏这辈子大抵都没在觉罗氏跟前这样大声说过话。
觉罗氏冷笑了一声:“她又是什么好东西,我怀孕的时候差点都被她害的一尸两命,权珮生下来差点活不下来,还是都是拜她所赐,她恨我,我何尝不恨她!”她说着转头看着王氏:“你就是想要用这些来要挟我将如意记在名下?”眼里充满嘲讽。
觉罗氏轻抿了一口茶水:“可是有一样你算差了,我算计刘氏老爷难道一点都没有看来?”她看着王氏忽然呆滞起来的神情,笑了笑:“老爷比谁都清楚,他早就看清楚了刘氏的嘴脸,不想家宅不宁,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老爷肯定信你说的,因为他本来就知道。”
王氏的所有气势随着觉罗氏的话轰然倒塌,她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老爷那么疼爱刘姐姐的,怎么”
“你忘了,老爷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他比谁都看的清楚。”
王氏以为自己握着一个觉罗氏致命的把柄,却不知道却是自己的催命符,如果老爷知道,那么这件事就是不允许外传的丑事,家中现在如此和睦,甚至是蒸蒸日上,老爷是不允许有这样潜在的危险存在的,因为老爷是看的清楚,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
王氏的神情空洞了起来,那是不是她就必须要死了,还死的这么没有价值?
觉罗氏面上看着淡然,心里却并不平静,事情虽然像她说的这样,但旧事如果重提,谁知道费扬古又会是什么心境,如果王氏以死交换让如意做嫡女,她便心甘情愿去死,费扬古多半会答应的,含着对死去的两个妾室的歉意,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成为她跟费扬古之间的一根刺。
她看着面前的王氏,恨不得千刀万剐,但为了儿女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忍,她淡漠的看了看王氏:“如意的事情我愿意在参详参详,但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么?”
王氏死灰一般的脸上又有了一丝亮光,甚至没多想觉罗氏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如意记入您名下的那一天,就是奴婢死的日子,奴婢对天发誓,这件事情奴婢一死就在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就叫如意嫁给无赖流氓!”
如意是王氏的心血,能这样说也表明了她的决心。
觉罗氏淡淡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等事情差不多了我在跟你说。”
看着王氏有些跌跌撞撞的背影,觉罗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到底该怎么处置?
五格兴奋的随着费扬古一起来了觉罗氏的上房,一面走一面说:“四阿哥带我见了那个青先生,又非要一起合伙开铺子,儿子实在不好推辞”
五格欢畅的声音让觉罗氏的眼睛清亮了几分,她打起精神迎了出去:“瞧把这小子高兴的!”
费扬古多看了几眼觉罗氏:“不舒服?”
觉罗氏知道掩饰不过去,也只道:“是有些,一会就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费扬古点了点头,坐在炕上才说起了五格:“这也是你办事可靠的原因,虽不让你入仕,但跟着四阿哥做些事比起来入仕也差不到哪去,你好好历练,至于说的那两个侍卫的事情,我心里有底,在仔细挑挑,保管等到用的时候,少不了人!”
看见五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骂道:“臭小子!老子还能坏了你的事!”
觉罗氏有些出神的听着儿子和丈夫的笑谈,为了这个家,就是吞下一只苍蝇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