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爱的孩子啊,可惜他投错胎了。”安倍布武把婴儿抱怀里,轻轻抚摸着他,那情形并不让人觉得他有多慈爱,反而像是一头狼在舔舐着它的猎物。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碎尸万段!”杨先生如怒狮般咆吼起来,无论多温驯的人,在自己的儿女受到威胁时都会变成野兽。
“你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安倍布武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不带一点人性,“交出小和尚身上的东西,还有上卷,来换回你儿子的命。”
“你好像忘了自己老婆还在我们手里!”叶继光把枪口转向南云,冷冷地说。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要挟到我,那你就错了,我们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早就有为国献身的觉悟,如果她因此而死,那是一种光荣!”安倍布武面不改色地说。
“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可以牺牲吗?”叶继光咬着牙说。
“你开枪吧!”
“什么?”叶继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开枪吧!”安倍布武重复了一遍。
叶继光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是扣不下去。
“你不会开枪的,因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你开不了这一枪。”安倍布武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叶继光的内心。
杨先生突然哈哈笑起来:“他是英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一枪我能开!”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那好!”安倍布武立刻就退步了,“我不要你的上卷,我只要小和尚身上的东西,那样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何必为了它害了自己儿子的命?”
安倍布武的话不能不说很有诱惑力,杨先生不禁犹豫起来。
“不行!”叶继光断然拒绝,保护木盒是他的任务,而且这木盒关乎着整个国家的命运,当然比一个小孩子重要得多。
“如果这样的话,你儿子的命没救了!”安倍布武阴恻恻地说。
杨先生这时候终于动了,实际上叶继光根本没觉察到他有做任何动作,可却发现自己和杨先生突然间离得远了,他知道肯定是杨用阵法把他和自己隔离开了。
“对不起,小师父!”杨先生回头对北天生说,“我不能不救儿子!”
北天生默然无语,木盒是用师父的性命换回来的,但是师父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留着木盒也许可以救千千万万的人,但是现在就要牺牲一条性命。
“不要给他,木盒不可以落在日本人手里!”叶继光大声说,“他老婆在我们手里,他不敢杀人的。”
“他一定会的!”杨先生则更大声地咆吼说,“我太了解他的家族了,他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是魔鬼,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
留下木盒也许可以救很多人,但是交出木盒马上就可以救一个人,一个是“也许”,一个却是“马上”。
“我明白了!”北天生附身把地下的那堆细木条收掇起来,他的动作很快,仿佛是已经做过无数遍一样,不过眨眼工夫,那堆木条就被还原成一个完整无缺的木盒。
“杨先生!”北天生把木盒交到杨的手里。
“谢谢!”杨先生眼含泪光接过木盒。
他转身走到门边,对安倍布武说:“东西在我手里,但你必须先放了我儿子。”
安倍布武目光灼灼地盯着木盒,只一眼他便说:“果然是丘延翰亲制的七巧天机盒,里面的东西没有被取出吧?”
“我都没有打开,谈何取出?”杨先生坦然说,他并没有说谎,因为打开木盒的是北天生,而且木盒里除了七把磁力锁外没有东西——北天生在触摸那个光点时,他正在和安倍谈判,所以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很好!”安倍布武满意地说,“那么,就交换吧!”说罢,他把婴儿往空中一抛。
“儿子!”杨先生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从门内冲出,丢掉手中的木盒,高举双手要接住空中的儿子。
安倍布武有如幽灵一般闪身上前,在杨先生接住婴儿的一刹那,一手捉住他抛掉的木盒,另一只手遥对着杨先生。
啪的一声清响,杨先生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兽撞中了一样,身体横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顿时口鼻都喷出了鲜血。
“现在,轮到交出上卷了。”他得意地笑着逼近杨先生。
“你这个坏人!”愤怒让北天生忘记了危险,他立刻冲上前作势要和安倍布武拼命。
“不要出去!”叶继光想拦住他,但他被杨先生隔离到了另一个位置,只能拦个空。
“你已经不再重要了!”安倍布武把右手遥对着北天生,面露杀机。因为木盒已经在他手里,所以他再无任何顾忌,要对他痛下杀手了。
北天生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扑过来,连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就在这时,他的体内有一个光点以爆炸性的速度骤然扩大,变成了一个笼罩着他全身的光球,无数光线围绕着中心高速旋转。
“滋——”一个狰狞的人形在光线下现形,她的动作像是在旋涡中拼命挣扎,但是那种力量是她根本无法抗拒的,人形被压缩成一条线,无声无息地被吸入到光球中央。
“你也跑不掉!”北天生愤怒地指着安倍布武,安倍布武感觉到那股吸力有如无数根绳索将他紧紧缠绕,势要把他也吸到光球中央的空洞中去。
怎么会!他惊怖地大叫一声:“てんくう!(天空)”在他的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鸟形物体,这个鸟形物体带着他从门口飞了出去,嗖地直冲上云霄。
光球刷地消失了,北天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不停地颤抖着,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老爷!”杨太太在两名女佣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大厅。
“儿子……”杨先生躺在地上想抬起头来看儿子,但是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了。
杨太太从他怀里抱起婴儿,喜极而泣地说:“老爷,咱们儿子没事!”
“进……”杨先生指着进入通天旋梯的门口,他是担心安倍布武会回头,所以指示大家先躲到阵法里来。
几个仆人七手八脚地把杨先生抬入旋梯间,这样一动,杨先生又哇哇地吐了几口血。
“老爷,你怎么了?”杨太太一边哭着一边求北天生说,“小师父,你快救救他吧!”
北天生一看就知道杨先生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而且吐血吐得这么厉害,怕是内脏都已烂了,这种情况只有神仙才可以救得了他。
“对不起,杨先生!”他哭着对杨先生说,“只怪我让管家去开门,是我害了你!”
“不……”杨先生的生命走到尽头,反而有一种看破一切的释然,“这是我的宿命,早晚有这一天的。我大概……没希望了吧,但可不可以……让我多一点时间,我还有许多话……”
北天生咬着牙点点头,他确实有这个办法,但这套针法他从来都没用过,因为师父说过,这套针法的名字叫做“夺命十三针”!
夺命,是指从死神手里把命夺回来!十三针每一针扎的都是人体的要害穴位,它是通过对要害穴位的刺激,激发人体最后的生命力,就好比在快要熄灭的火堆里猛吹一口气,让它烧得更快一点。
但这种针法也是最危险的,当病人最后的生命力都燃烧殆尽后,如果没有点燃起新的“生命火种”,那就会加速他的死亡。
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由于刚才替婴儿施针的针还留在身上,所以北天生立刻就可以拿出针来替杨先生施针。前几次扎针他还担心自己会扎错,虽然这一次扎的全是致命的要穴,但他每一针都下得坚决果断,毫不犹豫。
十三针扎完后,杨先生的脸上泛起一片血色,说话也有了力气。
“这座宅子不能住了,”这是对他妻子说的,“安倍布武早晚会猜透其中的秘密,我不能让它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孩子长大后,不要让他学那半本书,学了只会惹祸上身,让他做回个普通人吧!我们的产业,能卖的变卖,不能卖的就捐出去,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隐居。”
“我知道了,老爷!”杨太太哭着答应了。
“叶营长,小师父,”杨先生又对叶、北二人说,“虽然木盒被夺走,但是那样东西却被小师父得到了。这是天意,注定我中华气数未尽,阻止安倍布武破坏龙脉的重任就拜托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