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144700000012

第12章 我听到下水道里有许多声音在呐喊(2)

顾玉莲进了厨房,她把药罐找出来,这个药罐好像很久很久没用了,上面有斑斑的霉点。顾玉莲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那药罐洗干净。她把一包药放进了药罐,这是她自己配的中药。她往药罐里放上了两碗水,把煤气灶的火点燃了,把药罐放在了灶上。做完这些,她才端着盛有捣烂的新鲜中草药的陶钵往楼上走去。上楼时,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十分沉重,灌了铅一般,所以,她上楼梯时走得很慢,她的心跳却很快。她进入顾晨光的房间,听到了顾晨光酣睡的呼噜声。

她把陶钵放在了凳子上,把睡着的顾晨光受伤的小腿翻过来。她的动作轻微,她不想吵醒酣睡的顾晨光。她把捣烂的中草药敷在了顾晨光小腿的伤处。草药绿色的汁液顺着顾晨光的小腿流了下来,淌在了床单上,她用一块布包住了顾晨光敷药后的伤口。

给顾晨光包扎完,顾玉莲憔悴不堪地坐在了床前。她轻声叹了口气,抬起手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白发。她注视着床上酣睡的人,目光有些凌乱。她没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儿子的影子。她把这个人从小抚养大,目的是什么?她有些迷惘。他也许就是她前世的仇人,今生来向她讨债的。

顾玉莲坐了一会儿,就下楼去了,厨房里还熬着药呢。她要看着那炉子,她不想让十七年前的那件事重新上演,那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那同样也是个雨季,她记得那是农历五月十二日。她要带孙子顾晨光去乡下走亲戚,乡下的一个表亲的儿子结婚,发了请柬来,她想想就去了。她是吃完午饭后出发的,乡下亲戚的婚宴是在晚上,她决定在亲戚家住一个晚上后回来。临走时,儿媳宋汀兰已经上楼午休了,儿子还在学校没有回来。她看天很黑,要下暴雨的样子,就把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了,她还在儿媳的房间外吩咐儿媳关好窗户门,儿媳答应了她。她没想到自己在第二天上午带着三岁的顾晨光一回家,就发现了意外,儿子和儿媳都在睡梦中死去。那顿午饭是她做的,她记得是关上了煤气的。事情的发生让她陷入到难以自拔的困境,她没有想要杀死儿子。当她看到儿子和儿媳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时,她的泪水都流不出来了。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晨光,因为她内心还藏着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她永远无法说出口。

她要是说出口了,也许顾晨光会杀了她。但她已经知道顾晨光得知了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死讯,她心中的那个秘密,他会不会知道?顾玉莲心里说,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顾玉莲的客厅里挂着一幅照片,肖爱红记得那幅照片,他和丁小慧讲过那幅照片,丁小慧说她没注意那是一幅怎么样的照片,虽说她进过顾玉莲家几次。那是顾玉莲和她儿子顾帆远的合影,顾玉莲围着一条白色或者红色的丝巾,那是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顾玉莲还年轻,顾帆远也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肖爱红从照片上穿着旗袍的顾玉莲的脸上找不出皱纹及老皮,年轻时的顾玉莲的脸是一轮满月,清洁而美丽,而且有一种高傲的气质。这样一位美丽的老中医的独生女继承了父业。据说,很久以前,顾玉莲家在赤板市有一家很大的中药店,她父亲死后,顾玉莲就成了那家中药店的女老板,这个女老板好像一直没有嫁人,顾帆远是她的私生子。肖爱红想,顾玉莲不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馄饨店老板王胡子的身上。肖爱红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王胡子三个字。然后,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了许多问号。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情节:那年的6月21日,也就是农历的五月十二日深夜,下着暴雨。这场暴雨一直从午夜下到凌晨三点。暴雨的午夜,牡丹街上空无一人。每家每户的门扉和窗门都紧闭着,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许许多多人都在沉睡。没有睡着的人也在听着雨声,根本就听不见其他什么声音,比如呼救声什么的。就在这场风雨之夜,一个黑影从街的那边闪过来,翻进了顾玉莲家门口的小院子。他从墙上跳下去时,碰翻了一盆花草。他来到了顾玉莲家的门前,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顾玉莲家的房门,进了厨房,把煤气打开了。干完这事,他出了门,又把顾玉莲家的房门锁上。他翻出了院墙,消失在暴风雨中,暴风雨把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这样,那王胡子为什么要杀顾帆远夫妻俩呢?

我闻到了浓烈的草药味。

我悚然惊醒,直愣愣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的顾玉莲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站在床边。我闻到草药的气味,内心像有一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但我不能确切地想到什么,反正那东西和草药的气味有关系。我看着药汤皱起了眉头,准确地说,我想吐。

顾玉莲轻声说:“孩子,喝吧。”

我把头扭到了另一边说:“我不喝。”

顾玉莲的声音像是哀求:“孩子,喝了它吧,喝完了你就没事了。”

我转过头愣愣地看着顾玉莲,顾玉莲今天不敢和我对现,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我强忍着不吐出来,我对顾玉莲说:“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奶奶,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顾玉莲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现在就喝,喝完了再睡,好吗?”

我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就觉得内心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我的脑海里有许多东西在跳跃着,因为东西太多太杂,我不能注意到某种确切的东西。顾玉莲端着汤药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突然接过了汤药,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把它一口喝光了,好苦哇!我的脸一定扭曲成了一个老黄瓜。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我一口喝下了这碗药汤,一定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它灌进了我的喉咙。也许是我面前的老太婆顾玉莲施了什么魔法,让我在没有任何感觉下喝下了药汤。我连吐也吐不出来了。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顾玉莲的汤药呢?

顾玉莲却笑了,那个苍白的脸用一种诡异的弧度笑起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我发誓喝完这碗汤药之后,我再也不喝中草药了。我一定要摆脱顾玉莲的控制。顾玉莲心满意足地拿着空碗走了。走时,她带上了我的房门。

我突然又记起了那张血钞票,我把手伸进了裤兜,却什么也没有摸到。难道在我昏迷的时候或者在我沉睡的时候,顾玉莲翻过我的裤兜?是她取走了我的血钞票?

我觉得肚子里又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而且我感觉到肚子有些疼痛。

我在这个傍晚悄悄走出了家门。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有种飘渺的声音在引导着我,那种声音十分的诡秘。我出门的时候顾玉莲正在厨房里做饭,她显然没有看到我出门,如果她看到我出门,也许她会阻止我。

我走出门,就看到了那张血钞票。

它不是不见了的吗?

怎么又出现了?

我十分吃惊,血钞票在我离我不远处的空中飘动着。街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有发现那张飘动的血钞票?是的,谁也没有发现,如果人们发现了,他们一定会和我一样吃惊的,他们对那张血钞票一点感觉也没有。血钞票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也许就是血钞票把我吸引出来的。我朝血钞票跟了过去。

血钞票没有停止下来。

我无法靠近它,它一直在飘着。

我就这样傻傻地跟着血钞票走,路人奇怪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血钞票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但是我不会放弃它的。我跟着它,我希望把它重新握在我的手心,不再让它离开我。

血钞票把我引导出了牡丹街,我跟着它来到了15路公共汽车的停靠站。

刚好这个时候来了一辆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停了下来,下来了几个人,那张血钞票飘进了公共汽车。我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公共汽车。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就我一个人上了公共汽车,而且公共汽车上没有几个人,车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这可是下班的高峰期呀。

我上了公共汽车,车门就怪叫了一声关上了,好像是有一个人被夹伤了发出的怪叫声,可车门口根本就没有人。

公共汽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外有四个男人、三个女人,他们的脸色都十分的苍白,好像都得了贫血症。他们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司机在开着车,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不知道他的脸是不是也贫血一样的苍白。

售票员和那几个男人女人一样,也是脸色苍白。她一声不吭,显得没有生气,她好像没有看到我,她也没有让我买票。有公共汽车从我们这辆公共汽车边超过,那些公共汽车上的人都挤得满满的,传来嘈杂的声音,只有我们的这辆公共汽车是寂静的。

我看了看售票员,我想伸出手去摸摸她苍白的脸,但是我没有伸出手,我要在车上寻找那张血钞票。

我旁若无人地开始在公共汽车上寻找那张血钞票。

我从车头挨个座位挨个座位地寻找那张血钞票。

我一直找到最后面的一个座位,也没有发现血钞票的影子。

我分明看到血钞票飘上车了的,它怎么就神秘地失踪了呢?

我来到那几个人的面前,挨个挨个地问他们:“你看到一张钞票了吗?上面染着血的一百块钱的钞票?”

他们都木然地看着我,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我的说话声。

这些人都怎么啦?

他们都像僵尸一样坐着。

我突然觉得身体冷了起来。

好像有冷风从四面八方朝我吹过来。

我待了一会儿就全身发抖起来。我突然想:是不是车上的人都冰冻了?如果我在车上继续待下去,我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脸色苍白,了无生气?那司机怎么没有被冰冻?

我没有再往下想了。车一靠站停下来,我就不想再找什么血钞票了,我逃也似的下了车。

车门关上了,我没有看到有人上这辆车,尽管很多人在等车。

车又开动了,我身上的寒气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辆公共汽车开动了。

我突然看到一张人脸贴在公共汽车后面的车窗玻璃上,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但是十分的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张脸具体的样子,也不知道那脸上有没有血。

车开出不到一百米,那公共汽车突然就冒起了浓烟,起了大火。那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我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那车被烧毁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他们怎么也打不开车门。

我不知道我以后还敢不敢坐公共汽车。

难道是血钞票作的祟?

那模糊的女人的脸又是谁?她是不是吊在梧桐树上的那个少女?

同类推荐
  • 竞选州长:马克·吐温中短篇小说选

    竞选州长:马克·吐温中短篇小说选

    本书挑选了马克·吐温最脍炙人口的几个篇章,其中《竞选州长》和《百万英镑》是中国读者耳熟能详的,另外几篇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则稍显陌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狗的自述》这篇小说,作为马克·吐温的晚年作品,在一贯的幽默之中,还有着深入的哲思,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家丰富的内心世界的另一面。
  • 变形记(卡夫卡中短篇小说选)

    变形记(卡夫卡中短篇小说选)

    奥地利卡夫卡编著的《变形记》,卡夫卡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开山祖师,《变形记》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如果你想了解现代主义文学,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反复阅读《时光文库·卡夫卡中短篇小说选:变形记》开始。《时光文库·卡夫卡中短篇小说选:变形记》中卡夫卡描述了小职员格里高尔·萨姆沙突然变成一只使家人都厌恶的大甲虫的荒诞情节,借以揭示人与人之间--包括伦常之间——表面上亲亲热热,内心里却极为孤独和陌生的实质,生动而深刻地再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在荒诞的、不合逻辑的世界里描绘,人类生活的一切活动及其逼真的细节,这正是著名小说家卡夫卡的天赋之所在。
  • 水

    工作是嘉兴市中级法院的一名法官。已发表小说100万余字,散见于《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国作家》、《江南》、《山花》、《百花洲》等期刊。
  • 别在转身之后说爱我

    别在转身之后说爱我

    三个生活在都市中不同行业不同背景的大龄剩女,一个偶然的机会住在了同一所房子里,于共同生活的彼此取暖中渐渐产生了真情。她们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爱情模式,有时也会为了应付家里而去相亲。她们身上有着相似的足以让她们惺惺相惜的东西,除了让她们感到恐惧的年龄之外,还有于欲望都市中对真情的渴求和不肯放弃。于是,在这追求真爱的过程中故事丛生,跌宕起伏的剩女命运让人感叹。每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都会在这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 樊海燕小说两种·非常妩媚

    樊海燕小说两种·非常妩媚

    从《守身如玉》到《喜欢做情人》再到《非常妩媚》:《守身如玉》是原先定的书名,拟写在浮躁、混浊的社会环境中,一个人对自己身体特别是意识操守的坚持。尚未动笔就感觉有些复杂,意识这种东西不明朗,难把握;转念又改成了《喜欢做情人》,和女友、妹妹多次讨论,写些什么内容?向哪个方向进行?那段时间,母亲回北方过七十岁生日并做“金婚纪念”,我们几个小辈都有些“鬼鬼祟祟”的,生怕被母亲听到,她们那个年龄,特别是她们那种传统意识的女人,是不能接受“情人”这个提法的。
热门推荐
  • 左手赚钱右手花钱

    左手赚钱右手花钱

    本书从树立正确的理财观念说起,着重介绍了各种理财方式和技巧,例如本书所阐述的关于储蓄、*、股票、保险、外汇、期货等基本知识,希望能够给各位读者带来一些启迪。每个人都有致富的机会,希望每个读者都能够从本书中有所收获,学会挣钱,更要学会花钱,从而快乐而轻松地实现致富的愿望,享受快乐丰足的财富人生。
  • 寓言·静思语

    寓言·静思语

    本书收录国内外最具影响力的103篇经典寓言。作者以简明质朴的文字 风格,阐释人性致密的纹理,独具匠心地描绘出经典寓言的不朽内涵。让你 感受到那穿越时空的文学魅力,发现那永远鲜活的人生智慧。
  • 修道大掌教

    修道大掌教

    李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携带着可修炼道术的修道系统来到了这个世界。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 傻子王爷无情妃

    傻子王爷无情妃

    一只毒蝎子,彻底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别人只知道,那个软弱没主见的女人被迫嫁给一个痴傻呆闷的七皇子。殊不知,她早已不再是“她”!面对痴傻只会憨笑的美男,她气愤难填!你傻,本美女就医好你,谁知医好后,遭到嫌弃,却换来一纸休书,气愤之下,她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 草露晨霜

    草露晨霜

    这是一个神奇的大陆,在这个大陆上存在以修炼精神力的魔法师,和以修炼肉体力量的战士。
  • 战神的逃妻

    战神的逃妻

    战神大婚,小舅子扮姐出嫁不说,老婆还被拐了!天帝不帮忙追人,还在旁边看笑话。战神追妻,小娘子打神将,绑王子,舍肉身,穷其一生,只为逃脱命运……
  • 封神之余元

    封神之余元

    纣王高傲,雄才伟略;妲己娇媚,魅惑天下;闻仲忠义,九死不悔;比干奸猾,争权夺利;太上寡言,老谋深算;元始华贵,生而人上。准提不顾面皮,渡人西去,只为教派气运;接引脸色疾苦,默诵真言,终盼佛教大兴。为你讲述一个不一样的封神世界。余元:“其实,我只想活下去!”
  • 让员工自己跑起来

    让员工自己跑起来

    激励无所不在,它也并不是领导者的专得,企业要每一个人都需要关心、支持和鼓励。只要你是组织中的成员,通过阅读本书,你将感觉到你的工作变得更加从容。
  • 尸心不改

    尸心不改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细香

    细香

    吴文君,女,浙江海宁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学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发表在《北京文学》、《大家》、《收获》、《上海文学》、《中国作家》、《钟山》、《山花》等多家文学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