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那年轻男子看了看苏小培的处境,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回到火堆边打开了包袱拿了件衣裳过来。
苏小培正疑惑他要干嘛,那人却是突然跃起在树杆上用力一踹,大树猛地一抖,苏小培再抱不住树枝,被这一脚踹了下来。
“啊”的一声尖叫,苏小培正以为要摔掉半条命,却是一晃眼的工夫,身上一紧,一抽,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被那衣裳裹着卷到了地上。
苏小培落了地,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男子没上前扶她,也没抽回衣裳,就隔着两步静静看着她。
苏小培想起自己单薄的睡衣和没穿内衣的窘境,忙拉紧了那件宽大的衣裳将自己裹好。
她站了起来,忍不住“哧”地吸了一口气,赤脚站在泥地上,不但冷,而且被断枝小石扎得疼。
苏小培站好了,道了句“多谢”。那男子见她无事,笑了笑,点点头,率先回到火堆旁。
苏小培跟着他走了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她的对面,坐着那名落难女子,左手边,坐着那个出手相助的壮士。
苏小培看了看这两人,在心里跟自己说见机行事。
“姑娘为何落难在此?”问话的是那男子。他语气平常,不惊不奇,好象平白无故在山上捡到两个女人不是什么怪事似的。
苏小培看了他两眼,对他的问题还是没有想到好答案。
这时候再喊救命不合适,她说什么好呢?
“我不记得了。”
那两人明显一怔。
苏小培看了看,有些拿不准他们是惊讶她的失忆还是她说话的方式。她蜷了蜷身子,放低了声音,模仿着那落难女子的语气,小小声又说:“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树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与其编一个无法圆的谎,不如把问题全推给记忆。
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她确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打量着她,没说话。
那个姑娘愣了好一会,小心问道:“姑娘是说,姑娘不记事了,不知自己为何在此?”
苏小培半垂着脑袋点点头。
“那姑娘姓甚名谁,也记不得了?”
苏小培继续点头。
那姑娘一叹,不问了。
这时候那男子开口了:“既如此,姑娘有何打算?”
苏小培发呆,她能有什么打算?她还真没有,她如今脑子空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个人安静了好一会,轮到苏小培问问题了:“请问,这里是哪里?”
“哪里?”那男子挑了挑眉。
苏小培愣了愣,皱眉头,他反问她?
“何处?”他又道,明显问句。
苏小培反应过来了,忙点头:“对对,我是说,这里是何处?啊,是说此处是何处?”
姑娘和壮士都表情古怪看她,苏小培讪讪闭了嘴。
“天连山。”壮士很快面色如常地答话,“因山脉绵连故得此名。下了山一直走,第一个镇子,便是石头镇。天亮后在下会送唐姑娘到石头镇,她的家在那儿。”男子指了指那位落难姑娘,又问苏小培:“姑娘从哪儿来,家乡何处?”
苏小培摇头,她明明说了她失忆了,他还问?她只好再装傻一次:“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唐姑娘这时候道:“姑娘家乡定是很远的地方。”她停了一会,然后小声解释这么猜测的原因:“姑娘的口音,与我们不同。”
苏小培点头,不止口音,太多地方不一样。
那壮士倒是没说话,既不大惊小怪,也不胡乱猜测,只是拨了拨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唐姑娘见苏小培有应和她的猜测,于是继续猜:“许是在哪家庵里做了姑子,如今还俗出来,却遇了祸事?”
苏小培正在想庵里姑子是什么意思,还俗一词出来,她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很无奈。
尼姑?
好吧,起码还俗了。
还俗的尼姑发型能有她的这么时尚吗?苏小培瞅了瞅唐姑娘的发式,心中无奈,也许自己的样子是人家眼里丑死了也说不定。
苏小培紧了紧身上那件粗布衣裳,衣裳够大,也挺厚,裹得住,希望刚才光线不太好,这个男人没看清她身上睡衣的样式和图案。不然,就算是来自远方的尼姑,穿着古怪的衣裳就算了,衣裳上面那个卡通小熊又算是怎么回事?
幸好这之后那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唐姑娘的猜测是眼下情形最合理的解释了,苏小培没傻得去反驳,她琢磨了好一会,用她那别扭的口音问了问,得知如今是靖丰十三年,三月初六。
苏小培想了想,自己睡下的时候是8月26日,过了凌晨,就是8月27日,总之跟三月初六差得很远。靖丰,靖丰又是什么年号?这个她干脆放弃想了,她的专长不是历史,想这些还不如琢磨琢磨下面该怎么办。
首先,她没有钱,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钱长什么样。是铜板、银子、金子?还是象电视里说的什么银票?
往远了想,没有钱,她就没地方住,就得饿肚子。往近了想,她现在连身合适的衣服都没有,还光着脚。
另外,她说话跟大家不一样,外形打扮也不一样,她还没有看到他们的文字,应该跟她知道的字是一样的吧?她在心里叹气,如果融不进人群,她的生活也会是问题。
而且糟糕的是,她不知道她能去哪里。
苏小培看着火堆发呆。
对面的唐姑娘已经不说话很久了,看她蜷着的姿势,苏小培觉得她睡着了。一个被山贼劫走又逃出来的姑娘,她的表现相当坚强。苏小培看着她被火光映着的发顶,想起自己从前接触过的案例,女方的遭遇不用说,死里逃生这种事放在谁身上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心理问题。
苏小培忽地回过神来,这种时候她还想什么别人的心理问题,自己的问题才是最糟糕的。
不过也许她想太多了,说不定她睡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卧室的床上,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苏小培心一横正想着干脆真的试试睡一觉好了,一转头,发现那壮士正盯着她的脚看,他手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把剪刀,正在剪手上的衣服。
苏小培看看自己的赤脚,下意识地缩了缩,再转头看那壮士。
壮士看到苏小培看他,说了句:“失礼了。”然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把几块粗布和一团针线递了过来。
苏小培有些愣,壮士道:“姑娘脚上无鞋,如何下山?”
“哦,对。”苏小培明白意思了。
鞋子是做不了啦,粗布缝个袜子先凑合,总比光着脚强。
她把布和针线接了过来,心里对这位壮士是感激的。他的一件衣服给她穿了,现在又弄坏一件衣服给她做袜子,真是个好人。
不但壮士,还绅士啊。
“你叫什么名字?”她随口问问,问完了觉得哪里不对,又改了口:“壮士尊姓大名?”
她说完,心里又叹,这么说话真是别扭。
“在下冉非泽。”他应得是相当客套。
苏小培点点头,注意力转回那几块布上,摆来摆去,不知道从哪下手好。长这么大,她只缝过一次扣子。
不管了,缝了再说。
她开始动手,一边动手一边盘算,如果实在不行,就先跟着这冉非泽,看上去这人不错,应该不会狠心丢下她这个无依无靠记不清事的落难女子吧?或者她就跟着他送唐姑娘回家,看看安顿的情况再说?
“姑娘。”这时候冉非泽说话了。
“啊?”苏小培望过去。
“还是我来吧。”
来什么?苏小培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反应过来了,忙把布和针线还给人家。
冉非泽也没说什么,安静地把苏小培缝成一团的线拆了,把布重新拼好,飞快缝了起来。苏小培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禁汗颜。
不一会,厚布袜弄好了。
冉非泽递过来,苏小培道了谢赶紧套脚上。脚底的部分他还特意多缝了几层布,相当结实。这下让苏小培更觉得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一定得跟着这个好人壮士才行。
这时候冉非泽又开口了:“姑娘,明日我送唐姑娘回石头镇,姑娘是否一路?”
“当然,当然。”苏小培赶紧用力点头。她注意到这人已经把“在下”这种谦称改成“我”了,他主动把距离感缩短,对她来说是好的开始。
“到了石头镇,姑娘可有打算?”
完全想不出打算来,苏小培用不着装可怜那表情就已经够茫然了。
冉非泽不动声色借着拨火堆的动作看了看苏小培,又说:“我本该多相助些姑娘,只是有心无力,姑娘莫怪。我身无长物,实在不好照应姑娘。
苏小培一愣,这是在委婉要求自己不要缠着他?
她直接问了:“壮士的意思是说,身上没钱,没办法接济我,是这意思吗?”
冉非泽顿了顿,苏小培以为他没想到自己会这般直接,她有些警觉,想到古代女子应该都很矜持,于是暗提醒自己要小心说话行事,但随即看到冉非泽露出恍然表情,眼露笑意,回道:“姑娘之意甚是。”没半点局促尴尬,坦然得很。
这下换苏小培怔了怔,然后也反应过来了。她跟他一样,对对方的话得过过脑子才明白。不是完全听不懂,而是觉得不习惯。
苏小培一时也不知给什么反应才恰当,她点点头,没吭声,少说话就对了。不过这位冉壮士真是……露穷露得这么坦然,拒绝得这么果断,还真是……
她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也想不到能怎么办,她决定睡觉。说不定睡醒一睁眼,她又回到卧室了。
苏小培抱着膝盖,蜷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结果她真睡着了。
再睁开眼,还是那片树林。
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初晨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象剪碎的金片,草丛野花上沾着露水,晶莹剔透,这景致很好,对苏小培来说有些新鲜,她还从没有在深山老林里呆过。
唐姑娘和冉非泽都已经起了来,正在四下走动。苏小培伸了伸有些麻的腿,也站了起来,小心看了看身上古怪的宽大男式衣装,没走光没露肉,她也动了动胳膊,活动活动。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可是专业人士,很能克服不良情绪和心理障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