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天,我回来了。”慕雅的眼泪无声地流淌,不是伤心,也不是久别了十二月的自由的激动,只是,看着瞬间苍老的韩之天,她的心止不住地疼。
“我知道,又过了一年了……”韩之天抱着怀中的人儿,道,“慕雅,这年你好不好?”
慕雅点头:“好,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只不过好不容易再相见,我却又是以这副模样……慕雅,对不起……”韩之天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无尽的落寞。
慕雅将脸埋在韩之天的怀中,微微摇头:“傻话……”
风声在耳边响起,待到再次安静,已经是恍如隔世。走得依旧是那么依依不舍,只是不曾想,回头的那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景象……这一切发生的好快,凌昕缘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却好似是一场梦,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所有的人和事便都已经改变了。抬头望着枝头那弯不再皎洁的阴幽月,才恍然回过神来。
没有丝毫预兆的,眼泪伴着风声的再度响起无声地滑落,摔落在地上,连死都是支离破碎。
“缘姬小姐……”韩之天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静静递给凌昕缘一条天青色的手帕,终是默默无言。
凌昕缘没有接过,流着眼泪的眼睛连眨都没眨:“谢谢,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人的背影,说不尽的清冷。
圆圆的月已高高挂上枝头,一年,又是一年……花亦轻轻地倚着窗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空中那银月,昨夜,是一年一度的望寒月,而今夜,则是慕雅小姐和之天少爷终相见一面的日子……岁月,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只是,时间早已不知流淌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终能再见到你,麴冉哥哥。昨天我见到的那个真的不是你么?
循着那明亮的月光,花亦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那个方向,是无边无际的冰山,那个方向,是永远的思念与牵绊。天山的月光,洒在冰原上的银色,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梦幻最美丽的景色了,而那美丽,是永恒而不消失的。麴冉哥哥,你说过你最喜欢明月的光芒,那么,现在的你是不是很快乐呢?
应该吧……如果抛却寂寞的话,应该是快乐的……花亦这么想着,眼泪却是无声地淌下,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竟是那样的冰凉,冷得如同天边寂寞的寒星。
门被轻轻地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弥沙,对不起,我累了。”花亦没有回头,轻轻擦了擦眼角道。
“花亦。”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音质纤细如同女子,却绝不是弥沙。
有些不敢相信地,花亦慢慢回过头,直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再度映入眼帘,才无比震惊地道:“魅儿……你……还在?”
昨天回到慕雅别馆的时候,发现韩之天遣散了所有的婢仆,也从来没有看到慕雅别馆有除了韩之天意外的人,从来不曾想过,魅心居然还会在慕雅别馆。
“花亦,很吃惊?”魅心笑了笑,轻轻走近花亦,“你的花钿掉了一瓣呢。”
“什么?”花亦有些听不懂魅心的话,突然的出现,居然只是为了她的花钿。
魅心递给花亦一面小巧的铜镜,花亦接过,对着镜子一瞧,果然,五瓣的桃花花钿已然少了一片,微微露出了原本应该掩藏其下的伤疤。
“你的灵力似乎有了变化哪……”魅心淡淡开口。
花亦抬起头看着魅心,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她,没错,自从昨天帮弥沙克制望寒月带来的伤痛,她的确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与以往有了不同,若是原先的她,昨天那一夜,她的灵力早该枯竭。只是,魅儿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魅儿,你?”
“好了,我走了。”魅心没有回答,却只是笑了笑转身。
“魅儿,你要去哪里?”花亦伸手去拉魅心的手,魅心却是一避,三两下出了聆风阁。花亦忙起身追了出去,聆风阁外,月色依旧,只是,在那寂寥的月色下却早已没有了魅心的身影。
前方的荷塘畔,依稀伫立着一个人影,待终是看清了那人,花亦才笑了笑,对着眼前的人道:“琴师,我听过你的琴,可以为我弹一曲么?”
“不知姑娘想听什么曲子?”秦御棠微微欠身,谦逊而有理。
“凤求凰。”
这一夜这样的漫长,满月洒下的月华将远处深深凝望着那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拉的很长,凌昕缘不由得更加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凄清。迎着寒风,她蹲坐下来,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自己的头搭落在手臂上,她是一个人,便也只能如此自己给自己温暖了。
如果,她永远都只是雪镜花田中的那一块三生石那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没有那样执著地要离开该有多好,现在应该生活在镜林,笑得开怀。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从没有如果。
眼前那定格的画面是这样的温馨,心却仿佛在无声无息地滴血,明明是疼,但眼前所见到的画面却是无比的靓丽与惊艳,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般令人窒息的难受。鼻子酸酸的,寒风刺痛着她的眼,仿佛不将她的眼泪逼出来便不甘心似的。
明明……只是一块石头啊……明明……不需要这样的感情……即使,是三生石。
凌昕缘深深吸了口气,从臂弯中探出了头,将脸仰得高高的,倔强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可是,星星为何却也是这般杂乱,不让她明明白白地数清楚呢?而唯一能够不用数都能明白的月亮,却明明已经是她人的了。
轻轻仰起头,将头倚靠在身后透着冰凉的石柱上,星空下,点点晶莹却是无声地自白玉般的面颊上淌落,没有声音地暗自流泪,只是一个人孤独,一个人伤心,不想被别人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看到。韩之天和慕雅一年才见一次面,她不想打扰。
风声从前方带着那些许的温存软语而来,没有一丝遗漏地全都进入了凌昕缘的耳朵,如泣如诉的声音,仿佛在告诉着凌昕缘,眼前的两人曾经所生活着的,是多么让人羡慕的时光,曾经那些分离,又是多么让人难以克服。
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啊,凌昕缘有些无奈地叹息,韩之天和慕雅,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缝隙,自己……只是他的朋友,只是朋友……
终于,在凌昕缘眼泪风干的那一刻,天边出现了第一丝曙光。
慕雅从韩之天的怀中轻轻直起身子,有些不舍地望着他。
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明显,韩之天的青春也随着那天色的亮起渐渐回归。当那最后一丝沟壑都被抚平了,慕雅的眼中是更加不舍的流连,这才是他们十年来真正的团圆,可是,自己却马上又要离去了么?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样的愁肠不知何时才能是尽头。慕雅轻轻地用手抚摸着韩之天的回复了青春的英俊脸庞,而韩之天静静地望着她,仿佛是要把她的样子永远印刻在心底。
“之天……”淡紫色的光芒从慕雅的身体上渐渐亮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另一年的等待,千言万语,永没有尽头,而这一切,凝聚成的唯有那一个情字而已。
看着慕雅渐渐消失在了韩之天的眼前,一直远远观望的凌昕缘心里亦是充满了感伤……或许,这就是爱,能够刻上三生石的爱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深厚,那样的真挚。
凌昕缘望着依旧呆呆伫立在原地的韩之天,他是那样的孤独,也是那样的幸福……原本打算上前的念头也犹豫了,毕竟,她谁也不是……
有些自嘲地,凌昕缘静静地留在了原地,也许,她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一切,在她遇见韩之天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他们,只是朋友,最多,也只能是知己而已。
风吹过了一阵又一阵,夹杂着那些枯萎在枝头的残叶,卷曲着数不尽的哀伤与不舍。
轻轻地摇了摇头,拭去眼角残留的些许泪痕,凌昕缘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缘,不会在这里的……虽然,她的心曾经在这里停驻过……
依稀记得两年前的荷塘畔,星河若悬,他抚琴她起舞,一曲《凤求凰》,一舞倾城颜。
悠扬的琴声在无边无际的湖面荡漾开来,绕梁三日,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这曲子,不论何时听来,都是这样的让人心醉。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耳畔琴声悠扬,花亦轻轻地呢喃着烂熟于心的诗句,眼中不知何时多了些许的思量。
一曲终罢,花亦的眼中隐隐有了些迷蒙之色,而那秦御棠也收起了随身的琴,不做声地呆在一旁。
“亦儿。”弥沙的身影从花亦的身前出现,他有些忧伤地伸手替花亦拭去还未淌出的泪水,轻声道,“亦儿,别难过了。”
花亦摇了摇头,避过了弥沙的目光,半晌,又转而问:“弥沙,之前你去哪了?”
“去送昕缘了。”弥沙用手将花亦的脸拨了回来,依旧擦了擦她雾蒙蒙的眼角。
“回镜林?”花亦有些诧异,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见到慕雅小姐了……今天真是个不安宁的日子……”
弥沙轻轻拍了拍花亦的头,道:“就让她回去吧,她一开始离开镜林或许就是个错误,是她的执念太深了,入世走这一遭,也让她明白了许多。”
“你……不是不喜欢别的人住在镜林么?”花亦直直望着弥沙,很是费解。
“昕缘是三生石,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啊。”弥沙笑得温存。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秦御棠猛然睁大了双眼,昕缘?三生石?!
花亦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弥沙,你送的昕缘?那你的灵力已经恢复了!”
弥沙轻轻点头笑着,伸手触上花亦受伤的脖颈,小心翼翼解散那里的绷带,低下头轻轻在那狰狞的伤口上吻了吻。
“……弥沙?”花亦微微有些抗拒地想要退开身,但却分明感觉到了在弥沙的唇接触的伤口在快速地愈合。
待到花亦的伤口完全复原,弥沙才直起了身,解释道:“亦儿,我没有修习过治愈的术法,要治好你的伤,只能这样。”
看着眼前的男子,秦御棠觉得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陡然发现那竟是那个镜灵的使者!那一天,下着漫天的雨,然后,他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交给了他一朵四叶雪镜。
“你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如果,这个人就是镜灵的人,那么,眼前的花亦还有凌昕缘不就都是……
终于注意到身后动静的弥沙这才转过头看秦御棠,却是冷冷没有说话。
“你是镜林的?”秦御棠试探着问道。
“我叫弥沙。”弥沙道,但语气却并不是十分的友善,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秦御棠让他的亦儿难过了。
“弥沙。”花亦拽了拽弥沙的袖子,轻轻地唤了声。
“怎么了,亦儿?”弥沙回过头,又是极尽的温柔。
“弥沙,我的灵力还没完全复原,所以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花亦轻轻地道,眼睛里是满满的期望。
“你说。”夜末晨曦的风微微有些清冷,弥沙一脸温煦的微笑,给花亦披上了自己外的衣。
“我……好像见到魅儿了,你帮我找到她。”
雨不停地落下,雨中一袭浅紫的身影缓缓走着,没有打伞,任由漫天的大雨冲刷着。
多久了,镜林没有这样下过雨了……凌昕缘微微仰起头,暗暗地忧伤,镜林的天地,也在为她忧伤么?
有些心不在焉的,凌昕缘一个踉跄,不稳的身体在雨中宛如一只蹁跹的蝶,努力地想要在世间起舞,怎奈沾满了雨水的蝶翼太过沉重,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始终飞不远,飞不高……
那雨,依旧下得无止无尽……凌昕缘有些漠然地望着眼前那一派熟悉的天地,还记得那天,她从三生石中化出了人形,那时候,她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凡界寻找那能够刻上三生石的情缘。
一晃已经一年多了,寻寻觅觅又终是回到了这里。凌昕缘转头望望身后那个半透明的结界,依旧是那样强大的灵力,只是,仿佛是错觉般的,现在的她却依旧仿佛不属于这里……
雨渐渐停了,水晶般的花朵依旧在风中摇摇曳曳,一如当初,而雪镜花田的最中央那里,那巨大的三生石依旧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仿佛是因为感应到凌昕缘的归来,三生石的石身透露出隐隐的蓝绿色的光芒。那光芒虽然不是十分的强烈,却与那日凌昕缘化身成人那日一模一样。
凌昕缘轻轻走上前去,伸手抚了抚那充满了沧桑痕迹的三生石,如同在抚摸着自己的睡颜。随后,凌昕缘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缓缓拔掉刀鞘,眼中是坚毅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拿着匕首向着三生石表面刻去,一笔一划都是那样的认真与专注。
然,什么都没有……不管她多么努力,三生石的表面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是那匕首是纸做的一般,什么都没有留下……凌昕缘有些颓然地跪坐在三生石的旁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刻上三生石?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没有可以牵绊三生的情缘吗?!那么……迄今为止的一切都算是什么呢?难道,连慕雅和韩之天的感情也感动不了三生石么?还是……仅仅是因为,这个世上本就没有轮回,所以所谓三生三世的缘原本就只是自欺欺人?
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泛滥……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如果一切都不可能,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才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呢……身为三生石的精灵。
天空已渐渐晴朗,点点绯红色的晶莹从三生石的缝隙中悄然散开。而在那里,一朵四叶雪镜,通体散发着绯红色的光芒……
“四叶雪镜?”感受到三生石本身的灵力在渐渐减少,再看着这株灵力渐渐强盛的四叶雪镜,凌昕缘一阵头晕目眩:这株四叶雪镜在夺取属于她三生石的灵力……
为什么会这样呢?凌昕缘抚了抚有些晕眩的额头,单手撑在了历尽了沧桑的三生石上。
“缘儿……”一声彻天彻底的呼喊在整个镜林的上空回旋,三生石旁的凌昕缘有些不相信地抬起头,是他?秦御棠?
有些吃力地坐在了雪镜花田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株四叶雪镜真是厉害,才这么一会儿,因为她的归来而渐渐觉醒的三生石原本的灵力就将被吸尽了,吸收灵力的速度居然比回到自己身上的速度要快这么多……这样下去,恐怕自己的灵力怕是一点儿也保不住了,恐怕,不得不重新融回三生石里了。或许,这样也不错,不再做缘精灵,只是做最原本的自己,就是一块名为三生的石头罢了……
“缘儿……”
秦御棠的声音再度传来,凌昕缘吃吃地笑了笑,她从没有记得过,她曾允许他可以这么称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变得越来越淡的手,半晌,笑了笑道:“罢了,镜林这样的地方也真难为你能够找到,便在最后见见你吧……棠……”
“缘儿……”
秦御棠在镜林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凌昕缘的名字,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只是,眼前依旧是茫茫的森林,迷失了方向,葱郁的树林也没有留下丝毫的道路。
凌昕缘望着结界外边心急如焚的秦御棠,却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要从结界里出去……
凌昕缘站在原地,远目回望着山腰的镜林小屋,心下一丝微微的苦笑,半晌才转过身,看了看镜林结界外的秦御棠。
是啊,秦御棠在结界的外边,他看不到结界里的一切,看不到镜林,也看不到自己……秦御棠……第一次这么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依旧是眉清目秀,有着身为一个琴师的无比优雅气质,只是,她以前却从没有注意到,原来,秦御棠的身上还有这么一种坚毅的个性。从来不曾想过,他居然能够追到镜林……
眼泪不知不觉落下,凌昕缘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自己明明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眷恋的,应该是对于重新融回三生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的……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看到秦御棠找她找到了镜林,自己竟然有了那么一丝的不舍,有了那么一丝的害怕。
或许,还是让他见见自己吧……凌昕缘微微咬了咬嫣红的唇,用着身体里最后残存的灵力想要将围绕着镜林的结界隐去,只是,几乎耗尽全力,也只是消除了结界的隐匿功效。
“棠。”凌昕缘知道,现在的秦御棠能够听到她看到她,于是终于开口叫他,同秦御棠一样,她亦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缘儿!”秦御棠转身,露出满满笑意的脸,一时激动地朝凌昕缘奔过来。
慌乱中,凌昕缘终于着急,想要说明原因,急急开口,脱口而出的却始终只有那最简单的三个字……
“别过来!”凌昕缘见状急忙叫停,可是这根本无法阻挡秦御棠的脚步,秦御棠依旧是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接近,然,没有丝毫悬念的,秦御棠的单薄的身体被结界反弹了出去,这里是镜林,在镜林外包围着强力的结界,凌昕缘仅仅是将结界的隐藏功能暂时隐去,但结界隔绝着凡世和镜林。
“棠……”见秦御棠重重地跌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凌昕缘忽然说不出的心酸,她真是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个人,自己与他最多的交点便是在妃凌阁的舞台上,他抚琴,她起舞,只是,单单是这样,怎么值得他如此?
“缘儿……”秦御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向着结界而来。
“棠,为什么?”凌昕缘不解。
“因为,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是陷进去了。”秦御棠从地上爬了起来,已然灰头土脸,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不变。
“我还记得,在石斋第一次见到你时候的样子……”秦御棠微笑着向结界里的凌昕缘伸出了手,作为一名琴师,他的手白嫩而纤长,但即使是这样的手,却也同样愿意可以充满力量。
结界因为外力的介入而微微发出声响,随即整个结界引发出了阵阵金蓝色的雷击,而秦御棠却仿佛好像没有发现这一切似的,手依旧是缓缓地穿透着结界。
然,在秦御棠的一只手穿透结界之后,便再也无法再前进半分,结界的咒力在他的手腕上焚烧出一圈的焦黑。
“棠……”眼泪静默地淌下,凌昕缘上前一步,这才看清了秦御棠拼了命要伸进结界的手里握着的是什么……那是一块紫水晶,天然的水滴状,而最独特的莫过于上面有一个天然形成的一个“缘”字。
“缘石……”凌昕缘有些颤抖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还记得那时候刚刚来到人界,在那家初次遇见韩之天的石斋里。原来,那个时候,他也遇见了她么?
“缘儿,我一直想送给你。”秦御棠微微笑着轻声道。
“缘石可是能够帮姑娘找到今生的有缘人的哦。”依稀记得石斋的伙计微笑着对凌昕缘道。
曾经一度,她以为那个人是韩之天,原来,冥冥之中,缘石已经帮助自己找到了那个今生命定的人。原来,竟是这样么?凌昕缘暗自笑了笑,果真,天意弄人。
“棠……”凌昕缘又朝着秦御棠走进一步,眼中是满满的柔情,然而,她的身体却已经无可挽回地开始透露出蓝绿色的光芒,那光芒渐渐强盛,一如当初她从三生石中托生的那一刻。
凌昕缘微微笑了笑,她明白,自己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将自己正在渐渐消失的手递给秦御棠,能回应,或许也只有现在。两只手在黑暗中是那样的璀璨,仿佛明亮的星,可是,即使是这样,下一刻,这颗星星所面临的命运便是陨落。
蓝绿色的光芒终于由盛转衰,渐渐消失不见,而原本伫立在结界旁秦御棠面前的凌昕缘也同时消失了,最终,凌昕缘的手还是没能握住秦御棠那能够奏出绕梁之音的手……明明就要握住了,可惜,在那一刻,什么都消失了……
蓝绿色的光芒渐渐升入空中,像极了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星一点都朝着镜林深处而去,那里,是雪镜花田,是三生石。
“缘儿……”从没有流过眼泪的秦御棠的眼眶终于也不再干涩,那握着缘石的手一松,水滴状的紫晶便毫无悬念地掉落在镜林的土地上,啪的一声竟是摔了粉碎。结界的力量又重新恢复,秦御棠的手被完全弹出了结界,而整个人没有丝毫意志的他,竟是被那结界的力量弹得飞落了陡峭的山崖……
陡然坠落的身躯,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可是此时此刻,秦御棠的心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宁,眼中已是一片沉睡般的寂然。
周围强劲的风凌乱了他的衣衫,隐约可以看见胸口那片栩栩如生的花瓣。浅灰色的花瓣,是为了让自己受伤的手可以复原,可以不错过凌昕缘的舞会,可以为凌昕缘弹琴。可惜……
有些绝望地闭起眼,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终于,当心中再度有了一丝清明,依旧急速下坠的秦御棠张开了眼睛,如潭水一般的眼睛里是坚定的信念。
“爱恨纠缠,神魔无分,转世轮回,恩怨迭生,收下这朵四叶雪镜,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话音,秦御棠怔怔地看了看出现在自己手中那少了一片花瓣的四叶雪镜,一个浅浅的微笑展绽开在了他的嘴角,依旧是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他扯下了那纯白的水晶花瓣。
渐渐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冰川,花亦不禁打了个寒噤,为什么,一路循着魅心的气息而来,最终到达的却是这个几乎是改变了她一生的冰川?
“冷么?”弥沙早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花亦的身上,见花亦微微有些发抖,忙将花亦拥紧了些。
花亦微微推了推弥沙,笑道:“没事啦。”
弥沙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环着花亦的腰慢慢降到了地面,看着花亦那不解的眼神,解释道:“魅心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消失了?”花亦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但对于弥沙说的话,她没有任何的理由产生怀疑,暗暗低下头,心下一阵失落:难道那也仅仅只是她的幻觉?本来想着,如果魅儿的出现是真实的,那么那天,她看到的麴冉或许也是真实的……
“亦儿,走吧。”看到花亦的失落,弥沙轻轻拉住了花亦的手。
“去哪儿?”花亦抬头。
弥沙有些好笑地道:“傻丫头,都来到这里了,还能去哪儿?”
去看麴冉哥哥?看着弥沙认真的神情,花亦从心底里展开了笑颜,这两年来,每次来冰川看麴冉哥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一个人不想被打扰,另一方面,花亦也知道,其实弥沙的心底里并不如自己那般眷恋麴冉,弥沙应该是希望自己可以走出那片阴影,希望可以忘记麴冉哥哥的……
“弥沙,谢谢你。”花亦反握住弥沙的手,轻轻地道。
慢慢走近那一处她所眷恋的地方,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却有些突兀地出现在了视野里,像极了一颗燃烧着的火种,似是想要将这片冰原融化。
“魅儿?”花亦看着那红色的背影怔怔地问,直到惊扰了那绯红色的人儿转头,花亦才是真正看清了那张脸。
“唐淇!”弥沙身上的敌意突现,一瞬身便来到了唐淇的身边,然,唐淇却同样身法飞快地离开了冰封着麴冉的那座冰川。
“唐淇,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弥沙压低声音问着,却依旧不能掩盖其下的怒气。
唐淇笑了笑,道:“呵呵,自然是凭现在的灵力自己挣脱束缚的啊,莫不是你忘了有谁回了镜林?”
“昕缘?”弥沙终于猜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手一握将召唤出了自己的佩剑,便朝着唐淇的方向挥去。
唐淇用破影挡了一击,却依旧不敌弥沙而连退数米,看着隐隐有些发怒的弥沙,唐淇微微收了收自己的剑势,依旧是笑了笑:“弥沙,我的破影,能够破除任何的结界,区区冰川,不在话下。”
唐淇?两年前的那个唐淇?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弥沙一见了她便去追她了呢?花亦不解。
偌大的冰川,又是徒留了她一个人,轻轻走到了麴冉的面前,花亦抬起头,微微呢喃:“麴冉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伸手轻轻抚上那块阻隔了一切的寒冰,花亦却是一惊,之前每一次触碰,都是那样的寒冷入骨,为什么这次……
一切都仿佛来不及细想,手底下的冰壁上似乎渐渐流淌了许多液体出来,是水,更确切地说,是那寒冰所融化而来的冰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万年未曾消融过的冰雪终于在那一刻破碎了长久的坚冰铠甲,冰川下刺骨的冰水也终于重见了天日。蔚蓝色的水,雪白的冰,火红的云,在这片天地间终于融为了一体。
看着冰川的渐渐消融,看着那久违的冰川中的人影渐渐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花亦冰凉的心终于也止不住开始颤抖了。
“麴冉哥哥!”麴冉被冰封了两百年的身体从渐渐消逝的冰川中解脱,花亦忙扑上前去搂住了他,眼泪早已不自觉地泛滥,轻轻地将手抚上麴冉安详的脸庞,那种真实的触感,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感动。而令花亦更加不能自已的,却是从麴冉的身上传来的温热!
“麴冉哥哥……”花亦轻轻地道,伸手又轻轻探了探麴冉的鼻息,虽然微弱,却也依旧存在着。她的麴冉哥哥还活着!花亦的眼泪没有遮拦地流着,什么叫喜极而泣,花亦终于明白了这四个字的身后隐藏着的是多么难以言表的辛酸与宽慰。
风声在耳畔剌剌作响,有些凝滞的目光望向不远的前方,是一片火红色的夕阳,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火红色却渐渐,渐渐被吞噬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花亦有些不相信似的抬头望了望天,那是仿佛许久没有见过的惨淡月色,还有那斑斑驳驳的数也数不尽的繁星……
无力地跪坐在了冰川之上,花亦的手里执着一朵经历了百年风霜的普雅花……眼泪无声流下,眼睛里却是淡漠极了,波澜不惊。
“亦儿?”惨淡的月光映在冰川上,依旧刺眼。不再去追唐淇,听了唐淇那句“弥沙,我的破影,能够破除任何的结界,区区冰川,不在话下”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只是,再次看到的冰川,已然没有了麴冉的痕迹,而花亦,一个人跪坐在冰川上,失魂落魄,一身单薄的衣衫让身形显得更加地瘦弱。
弥沙快步走上前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愈发的轻柔:“亦儿,我回来了。”
风轻轻地划过脸颊,带着微微的寒意,但此刻回答弥沙的却只有这微弱的风声,其他的,一丝一毫也不曾听见。
“亦儿。”弥沙轻轻绕到花亦的跟前,面对着花亦蹲下身子,心却在看到花亦没有焦距的眼睛的时候猛地一疼。
“亦儿?”再次呼唤花亦,弥沙已经不能控制地将花亦一把拥到了怀里,下巴抵着花亦的额头,轻轻地轻轻地呼唤着,希望可以让花亦从那样深沉的伤痛中唤醒。
花亦的身体冰冷而僵硬,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似的,弥沙的将花亦拥得更紧了,想要将自己的温暖全都渡给花亦。刚刚看了花亦的那一眼,深深刺痛了他,不仅仅是因为花亦那样的失魂落魄,更因为花亦眼中那隐隐透出如同死寂一般的神色。
麴冉完全地消失了,就这样在花亦的怀里,一点一滴地渐渐变成透明,消失得彻彻底底!原本……原本在触到了那依旧微微有些温热的身体的时候,似乎是以为能够重新在一起的……只是,当还没来得及握紧双手,所有的一切就仿佛流水一般从指间的缝隙中流走,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一分一毫。
弥沙的眉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唐淇,虚影……难道,难道就不能不要来打扰,难道就不能让他们平平淡淡地一直生活下去么?
怀抱的温暖终于有了作用,花亦干涩了良久的眼眶再次开始湿润,有些哽咽地在弥沙的怀里道:“弥沙……麴冉哥哥……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花亦的声音柔弱地像是带雨的藤蔓,失去了依存而即将凋零,弥沙无限疼惜无限温柔地拥着花亦,不知道怎样安慰,而他能做的只有承诺:“亦儿,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永远……都在身边……花亦的眼眶缓慢而真切地淌出水晶般的眼泪,曾几何时,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啊。
“亦儿。”感受到花亦的眼泪更加地泛滥,弥沙的心里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至少,他的亦儿还懂得哭泣。弥沙轻轻地拍了拍花亦的背,再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当着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