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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裸尸在烛光中泛出一种暗红(1)

78

一个年过半百的瘦高个男人牵着一个六岁小女孩的手,在小城的街上走着,瘦高个男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女孩则一脸茫然。

迎面而来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他们,他们走过去后,有人就在他们身后窃窃私语。走着走着,迎面走来的一个老头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吃惊地对瘦高个男人说:“杨怀庆科长,你出来了呀!”

杨怀庆尴尬一笑:“出来了,牢饭总不能吃一辈子吧!”

老头说:“是呀,是呀,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好好过日子吧!”

杨怀庆说:“当然要好好过日子,总不能等死吧!”

老头的目光落在了小女孩脸上:“哟,这个俊俏的小姑娘是谁呀?”

杨怀庆笑了笑说:“是我女儿呀!”

老头异常吃惊:“女儿?难道你在监狱里结婚生的?你前妻举报你贪污公款和你离婚时,你们可没有孩子的呀!”

杨怀庆笑着对他说:“我没有再结婚,以后也不会再和哪个女人结婚了,可我有女儿,我会和我的女儿生活一辈子!”

小城的天空好蓝,有鸽子飞过,留下一串嘹亮的鸽哨。

……

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杨怀庆烧了一大木盆的热水,给小女孩洗澡。

杨怀庆粗糙的手在小女孩身体上游动时,小女孩感觉到了疼痛,她说:“你能不能轻一点,我疼——”

杨怀庆笑着说:“我的心肝,对不起,弄疼你了,我轻点,轻点!”

那个破旧的屋子四处漏风,杨怀庆给她擦干身子后,她就感觉到了寒冷。

杨怀庆见她发抖,边给她穿衣服边说:“孩子,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没有人可以打垮我,你要记住,我是当过县供销科长的人,我还有很多关系,我要自己做生意,为你创造财富,你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小女孩扑闪着眼睛说:“你不是吹牛吧?外面的人都说你是劳改犯!”

杨怀庆没有恼怒,还是笑着说:“我是劳改犯,这没有问题,可我这个劳改犯要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对了,谁都可以说我是劳改犯,你不行,因为我是你爸爸,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心肝!”

小女孩冷冷地说:“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我也不是你的女儿,我爸爸从来没有像你一样老是偷偷亲我的嘴!”

杨怀庆又笑了:“好,我不是你爸爸,这没有关系,可你还是我的心肝!”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他,满脸凄清。

……

搬进新居的那个晚上,杨怀庆喝了许多酒,他是发财了,几年里在山里开了十多个小煤窑,现在小城里的人都叫他杨老板。

新居里最大的那个房间给了她住,房间里安放着一张舒适的大床……房间装修得十分豪华,按杨怀庆的话说,是按三星级的宾馆设计的,其实那时小城里最好的宾馆也就相当于二星级的。

十二岁的她第一次住上这样好的房间,有点兴奋,有点恍惚,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养父真的赚了很多钱,而这个豪华的房间是属于自己的。

她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里反锁上门洗上淋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脸,她再不用担心杨怀庆给自己洗澡了,再不会让他摸来摸去了。她还想,自己也不再会和杨怀庆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她不喜欢闻到他香港脚的奇臭,从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开始,就不喜欢,甚至厌恶!

她洗完澡,哼着歌躺在大床上看电视时,突然想起了姐姐,如果姐姐和她在一起,该有多好呀!可姐姐究竟在何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一无所知。想起姐姐,她流下了泪水,洗澡时产生的喜悦荡然无存……夜深了,她躺在大床上沉睡,眼角有条泪痕。

她在迷蒙之中感觉到浑身痒痒的,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身上爬。她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人趴在自己的身上,正用舌头舔她的胸脯,她浑身光溜溜的裸露在灯光下,睡衣被扔在了一边。她的枕头旁边放着一朵玫瑰花,香艳的玫瑰花。

她心里一阵恶心,猛地坐了起来,推开了杨怀庆!她一把抓过睡衣遮住了自己的身体,大声说:“杨怀庆,你出去!出去——”

杨怀庆笑着说:“我的心肝,你醒了呀!好,好,我出去,出去!”

她呜呜地哭了,跑到卫生间里,打开了淋浴的开关,让滚烫的热水冲刷着自己稚嫩的身体,可她怎么也洗不干净,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这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了。

……

她考上大学离开小城前往赤板的头天晚上,自闭的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一起狂欢,而是在家里和杨怀庆共进晚餐。

杨怀庆已经老了,连牙也掉了几颗,脸上的老人斑也出现了许多。

整个吃饭的过程显得无比的漫长,她始终一言不发,杨怀庆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你长大了,真正地长大了,我很高兴,你考上大学了,我更高兴!我也没有几年活头了,我赚下的钱都是你的,我不会食言,我死了也带不走,你永远都是我的心肝!”

吃完饭后,她走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澡,洗完澡后,她含着泪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张大床上,等待着什么。

杨怀庆推开了门,她知道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他要是不来该有多好呀,可他还是来了!

杨怀庆手中拿着一朵玫瑰花,缓缓地朝她走过来,他口里喃喃地说:“我的心肝,我的心肝!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也一样,一切都是我的——”

他来到了床边,把玫瑰花放在了她的肚皮上,然后俯下身,抓住了她的脚,把嘴巴凑了上去,含住了她葱白般鲜嫩的脚指头……他沉重地喘息着,用苍老而僵硬的舌头在她青春的肌肤上爬行……她闭着眼睛,泪水积满了眼窝,她不知不觉被这个魔鬼控制了那么多年,她一直忍受着,希望有一天像小鸟一样远走高飞,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受杨怀庆的凌辱了!

杨怀庆是她一生的噩梦!

……

杨子楠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她睁开眼,看见陈姨站在她的床边,天已经大亮了,晨光从窗帘上透进来。她听到陈姨说:“子楠,你怎么啦?出了这么多的汗呀,让我给你擦擦……”

杨子喃喃地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漫长的噩梦……”

79

常代远眼睁睁地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胡冰心回家!他的头痛得厉害,还有些晕眩。女儿常婷婷也一夜没有合眼,她的头靠在爸爸的怀里,一直断断续续地说:“妈妈死了,妈妈真的死了——”

常代远关切地问女儿:“婷婷饿了吗?爸爸去给你做早饭,好吗?”

常婷婷没有回答常代远的问题,浑身打着冷颤,讷讷无力地说:“妈妈死了,妈妈真的死了——”

常代远感觉到女儿很不正常,便伸出手放在女儿的额头上,他大吃了一惊:“好烫呀,婷婷,你是不是发烧了?”

常代远把女儿放在床上,找来体温计放进了婷婷的嘴巴里,过了几分钟,常代远把体温计从女儿的嘴巴里拿出来,看了看,说了声:“不好,婷婷发高烧了!”

常代远心急火燎地抱起女儿,出门下楼,来到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医院赶去。到了医院,让婷婷在急症病房打上吊瓶后,他就用手机拨杨子楠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陈姨,常代远说:“陈姨,你赶快让胡冰心接电话!”

陈姨的声音沙哑:“胡小姐还没有天亮就回家去了,难道她没有到家吗?”

常代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陈姨又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胡小姐她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就回家了,她走时还和我打了招呼的呀,难道没有到家吗?”

常代远说:“你说的是真的?”

陈姨说:“真的!我怎么能够骗你呢,常先生!”

……

常代远赶紧拨胡冰心的手机,回答他的是:“您拨的用户暂时不能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连拨了几遍,都是这样的回答!

常代远呆了!胡冰心到哪里去了?难道真像女儿说的那样?不,不可能!那么,胡冰心又会到哪里去呢?常代远六神无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

又一个深夜,冷风飕飕,饥寒交迫胆战心惊的张小龙决定出去弄点吃的了,他不能饿死在这个烂尾楼里,他该到哪里去呢?家不能回,宋文娴那里也不能去,说不定他一回家,或者到宋文娴那里,就会钻进警察布好的陷阱里,他不至于弱智到那个地步。

张小龙用泥巴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他想这样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认出来。张小龙踉踉跄跄地走出了烂尾楼。

……

张小龙在深夜的街上奔逃,他偷了路边夜摊上烤着的一串羊肉串,被人发现后追赶,等他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准备享用羊肉串时,发现手中的羊肉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张小龙沮丧极了,这时,他又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赶紧躲了起来。张小龙不敢再到街上去寻找食物了,他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离陈山路不远,想起陈山路,他就想到了张文波教授,想到张文波教授,就联想到了被大火烧毁的顾公馆,想到顾公馆,就想到了他前些日子在那里发现的地下室……

张小龙进入了顾公馆的地下室,觉得地下室里有了股暖意,而且有了一种安全感。他已经没有上一次进入顾公馆地下室时产生的恐惧感了,也没有听到女孩子阴郁的哭声,更没有冰凉的小手摸在他脸上刺骨的感觉……他又累又饿,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张小龙沉重地呼吸着,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宋文娴,他心里说:“要是能够和宋文娴在一起,该有多好!”黑暗中,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可是宋文娴看不到他脸上的笑意,任何人也看不到!

张小龙觉得有种奇异的香味在地下室里飘荡。

张小龙呼吸着,那奇异的香味进入他的鼻孔,通过他的气管,到达他的五脏六腑。他似乎有了些精神,这地下室里的异香可以充饥?张小龙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张小龙仿佛获得了一种力量,身体上的每一条筋脉在渐渐地舒展开来。他听到了一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他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他有些喜悦,自己竟然还有口水,他以为自己已经饿成一具干尸了。

那种从地下室某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就是老鼠吱吱的叫声。

老鼠的叫声让张小龙更加的饥饿,他的肚子响起了叽叽咕咕的声音:“吃鼠,吃鼠,吃鼠……”

张小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老鼠叫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地下室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使张小龙在黑暗中摸索有了某种阻力。老鼠的叫声吸引着他,他的身体往前冲去,努力撕破着黑暗。张小龙终于扑倒在那堆破布上,老鼠受到了惊吓,四散而逃,还是有一只老鼠被张小龙压在了身下。

被张小龙压在身下的老鼠拼命地挣扎着,发出恐惧的叫声。张小龙把手伸进了身体底下,抓住了那只老鼠。张小龙内心抑制不住狂喜,在黑暗中发出了桀桀的冷笑,他坐起来,咬着牙说:“现在饿不死我了,饿不死我了!”

张小龙用双手活活地把老鼠掐死了,然后把嘴巴凑近了死老鼠,一口一口地撕咬起来。他把撕咬下来的老鼠肉连皮带毛地吞咽下去,一块,两块,三块……直到把那只老鼠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他才气喘吁吁地坐起来,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此时,地下室里老鼠吱吱的叫声已经绝迹,连悉悉索索爬行的声音也消失了,老鼠也被张小龙的吃鼠行为吓坏了!

张小龙也被自己吓坏了:“我生吞活剥了一只老鼠?”

他用沾满老鼠鲜血的双手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脸,他感觉到了疼痛,血腥味盖过了地下室里的那种异香。闻到血腥味,张小龙的胃部开始抽搐,胃里像是有一只活着的老鼠用尖锐的爪子抓挠着,他一阵反胃,嗷嗷地呕吐起来。奇怪的是,他吐出的全是酸水,刚才吃下去的老鼠肉一块都没有吐出来,仿佛在他的胃里生了根。从现在开始,有一只老鼠活在了他的体内!

张小龙呕吐完后,平静了些。

突然,黑暗中传来了一阵响动,好像有人在地下室里挣扎,有人在用头或者身体的某个部位撞着一扇木门。张小龙屏住呼吸,皮肤一阵阵抽紧,他知道地下室里只有那个小间里有一扇木门,他曾经想打开又没有打开的那扇门,难道那里面关着一个人,或者囚禁着某个恶灵?

张小龙听到了沉重的呼吸。

那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呼吸。

那种异香又开始在地下室里飘散,撞击木门的声音还在有节奏地继续响着,张小龙想起了那些关于顾公馆大火之后的传闻,不禁害怕了。他想逃出这个阴暗的地下室,他想逃离这个叫赤板的城市,可他身无分文……他想到了母亲,在他逃亡的这些天里,他不止一次地想到母亲,母亲让他辛酸难过,也只有母亲才能让他有如此的感受,她一定知道他所犯下的罪,她一定伤心欲绝!他有脸面去见她吗?不,不,母亲一定会帮助自己的,一定!张小龙突然想,去找母亲,或者她能够给自己钱,让自己逃出赤板,逃出这浓重的黑暗!

张小龙正准备逃出令他充满恐惧的地下室,突然听到地下室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的心被脚步声挤压得快要爆炸,缩在那个角落里一动不动,是不是警察发现了他现在藏身的地方?

不一会儿,地下室里进来了一个人,他打着手电,一手拿着一束玫瑰花。手电光在地下室里划来划去,要不是张小龙在他下来时用那堆破布遮住了自己的头脸,也许他就发现了张小龙。张小龙龟缩在那里,憋着气。

进入地下室的人显然不是警察,他在这个深夜潜入地下室里是为了什么?

张小龙真担心那人会朝自己走过来,可没有,那人来到了那扇门前,打开了锁,他用手电照了照里面,发现一个人正在门里躺着,这个人的双手被捆绑着,嘴巴也被一块胶布贴着。张小龙在破布中露出了眼睛,他借着那人的手电光,看到了门里的人,但看不清她的脸,可从她的头发上判断,那是个女人。张小龙想,刚才这被囚禁在地下室小间里的女人一定听到了他的声音,才用头去撞那扇门的!

张小龙听见男人的说话声:“亲爱的,你是不是想跑呀?你能跑吗?我能让你跑吗?嘿嘿!”

男人把门里躺着的女人拖了进去。

不一会儿,光亮从小间的门里透出来,那个男人点亮了一根红蜡烛。

张小龙轻轻地把头上的破布抖掉,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也许是他体内的那只老鼠起了作用,他一点也不感到饥饿了。张小龙趴在门边,偷偷地用一只眼睛朝里面张望。小间里那副小棺材上立着三根红蜡烛,还有一把斧子,还有一个皮箱。棺材的左边是一长条的用白绸布裹着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具尸体;棺材的右边是那个嘴巴被胶布贴起来的女人,她坐在地上,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这双眼睛张小龙似曾相识。男人背对着他,张小龙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把那束玫瑰花在女人的面前晃了晃,冷冷地说:“亲爱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玫瑰花,可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喜欢它的人的!”他把那束玫瑰花放在了棺材左边白绸布裹着的东西上:“若虹,这是新鲜的玫瑰花,你一定会喜欢!”

男人又来到女人面前蹲了下来,用力撕掉了女人嘴巴上的胶布,一刹那间,张小龙看清楚了女人的脸,这不就是宝成公园门口花店的那个笑起来有两个迷人酒窝的女人吗?张小龙马上就产生了逃离的念头,他不能够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他屏住呼吸,轻轻地朝出口走去……

80

方达明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头发油亮,纹丝不乱,看上去精心打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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