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1926年夏天,戴春风在家乡遇到了文溪高小同学毛善余,就是后来的毛人凤。毛善余此时是黄埔学员,他鼓动说:“革命朝气在黄埔,你也应该去报考。”并且送给戴春风一笔盘缠。戴春风这一年虚岁三十,感到时不我待,立刻告别家人,先到上海找杜月笙。
杜月笙求黄金荣给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写一封信,推荐戴春风。戴春风带着这封信来到广州,于当年9月考入黄埔军校第六期。戴春风决心一改以前混世的态度,同时又听一位算命先生说他“命里五行中缺水”,就把名字改为戴笠,字雨农,是取自《风土记》中“卿虽乘车我戴笠”之句。
1930年,戴笠建立国民党第一个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1932年3月,戴笠组织“力行社”,后又改为“中华复兴社”(即“蓝衣社”),他被任命为特务处处长。1938年,特务处扩大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戴笠成为特务首领。戴笠号称“蒋介石的佩剑”“中国的盖世太保”“中国最神秘人物”。
称先生到处管闲事
如果有人当面称呼“黄老板”,黄金荣会很得意;如果有人当面称呼“张大帅”,张小林会很神气。可是,如果有人当面叫“杜老板”,杜月笙会当场更正:“不要叫我老板,叫我杜先生吧。”这不仅是个称呼问题,而是杜月笙对自家身份的定位。
杜月笙的名气越来越大,前来找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事无巨细,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宁愿为了管闲事受累赔钱。他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就算是乞丐上门,他也会拿出钱来打点一下。杜公馆的账房先生专设一笔款项,用来为素不相识的乞丐发放救济。
家里人都不理解他这样做是为什么,杜月笙意味深长地说:“人家来托我办事,那是高看我一眼,对我信得过,就冲他们叫我一声‘杜先生’,我就应该帮他们把事情办得圆满。”
据人们传讲,1924年就发生过一件杜月笙帮普通居民找回失物的事情。那户居民姓王,住在法租界马路对面的一个弄堂里。有一天,全家人锁门外出,不幸被窃贼闯入,盗走了两箱衣物。严重的是,王家在衣物箱中还藏有一件器皿,是祖上留下来的传家之宝。
王姓居民向官方报案,根本没人重视此事,无奈之中,他听邻里们都说“有事找杜先生”,就抱着一线希望,层层托人才见到杜月笙。杜月笙听他讲完之后,微微一笑:“让我试试看吧。”
三天之后,王家的人起早开门,发现有些东西从门缝下面塞了进来。拿起一瞧,是一沓当票和钞票。王家的人按照名号找到这家当铺,发现被盗的两个箱子就在这里,用钱一赎就全部领回家,衣物和传家宝一样也不少。
在1924年,杜月笙还做了一件比较轰动的事,就是开始帮顾竹轩跟洋人打官司。
顾竹轩是江苏盐城人,本名顾松茂,他在家中排行第四,长相威武,方面大耳,鼻子也大,大家都叫他“顾四鼻头”。顾竹轩是在大灾之年逃荒来上海谋生的,落脚在闸北天宝里南首,正赶上英租界巡捕房招募巡捕,以年轻力壮为基本条件,不计较文化程度。他经人介绍前往应募,因体格魁梧被录用,在马路上执勤。当时在上海拉黄包车卖苦力气为生的,多数都是从苏北来的难民。租界上交通规矩多,黄包车夫动辄得咎,轻则罚款,重则收执照。顾竹轩好讲义气,多徇私情关照同乡,被人告发开除公职,自己也拉起了黄包车。
不久,顾竹轩得到一位女相好的财力资助,开了一爿黄包车车行。此女名叫王月花,是一名年轻寡妇,有财有貌,来自扬州,两人以老乡的身份相识,日久生情,形同夫妻。随后,顾竹轩又拜青帮“大”字辈曹幼珊为老头子,自己也在同乡之间广收门徒,成为闸北一带赫赫有名的“江北大亨”。
有一天,顾竹轩去英租界湖北路的丹桂戏园看京戏。他一身短打装扮,刚嚼过一顿大蒜头,口气熏人,走到戏园门口检票时,旁边几个洋装革履的人摸出手帕,皱紧眉头捂住鼻孔。检票人见状,立刻大声呵斥:“什么地方来的垃圾瘪三?快点走开!”顾竹轩一听火了:“我出钞票买票,不是白看戏的瘪三!”说着就往里走。可检票人硬是拦住他,说放进去要影响别人,双方争执起来,引过来一个“红头阿三”。“红头阿三”是上海人对英租界内印度籍警察的称呼。这些人一向从丹桂戏园收好处,就以扰乱租界秩序为由,把顾竹轩带到巡捕房关了一夜。
第二天出巡捕房后,顾竹轩让人去丹桂戏园买了100张戏票,当天晚上请一帮黄包车夫去戏园看戏。锣鼓一响,台上台下好戏一起开场,只见这100个人都从口袋里摸出大蒜,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霎时间,刺鼻的蒜味弥漫在整个戏场里,太太小姐纷纷掩鼻而逃,连台上唱戏的演员也忍不住甩起水袖捂鼻皱眉。报纸上很快刊出《大嚼蒜头风味独特,丹桂飘香臭气熏人》的报道,闹得丹桂戏园门可罗雀。
戏园老板一打听,知道得罪了“江北大亨”,赶快央人说情,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请客吃饭,还把那个有眼不识顾四爷的检票人辞退了,才把事情平息。
事后,顾竹轩也想在租界里开一家戏馆,就与王月花商量,想要把车行全部盘出去,变成本钱专门开戏馆。
王月花说:“车行现在还有生意,放弃了太可惜,应该多样经营,广开财路,像黄金荣、杜月笙那样干出名堂,给咱苏北人争口气。钱不够我来帮你。”
顾竹轩很受感动,说道:“经营戏馆是个新行当,万一有什么闪失,让你寡妇人家养命的钱血本无归,怎么对得起你?”
“咱俩还分什么你我。”王月花用手指一戳顾竹轩的额角,“你就去张罗吧。”
恰巧,丹桂戏园的斜对面,湖北路九江路口有一块空地,顾竹轩专门走了“通”字辈同参兄弟季云卿的门路,花了不少钱,才从租界工部局将这块地权弄到手,又将一应手续办齐,马上招标动工。
风声传进丹桂戏园,戏院老板轻蔑地说:“放黄包车的户头也想和我唱对台戏,真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顾竹轩闻听此言,特意将新戏院取名“天蟾舞台”。
天蟾舞台落成后,顾竹轩不惜重金,聘来文武名角演出连台戏《开天辟地》。这是一出神怪戏,剧情荒诞,机关布景光怪陆离,灯彩炫目,变幻多端,噱头十足,结果一连三月场场爆满。丹桂的声势被压了下去,营业大受打击。
正当顾竹轩财运亨通、踌躇满志的时候,有一天,杜月笙打电话告诉他说:“你那个天蟾舞台要保不住了!”顾竹轩大吃一惊,急忙赶到杜公馆面谈。
原来,杜月笙得到内部消息,同属哈同地产的永安公司找租界当局协商,愿出高价购买相邻的地皮,营建永安公司东楼。生意红火的“楼外楼”茶馆、天蟾舞台等都在这个地块上。租界当局见有利可图,正打算向这些业主收回地权,只象征性地给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那可怎么办呢?”顾竹轩一时没了主意。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不知你是不是有这个胆量。”杜月笙两眼直视顾竹轩,“等洋人正式通知你之后,和他们打官司!”
“告洋人?到哪里去告呢?”顾竹轩感到这话听着新鲜。
“你别急,我带你见一位和洋人打官司的老行家。”杜月笙说罢,就带着顾竹轩去见虞洽卿。杜月笙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二十岁时只能跟着电车一睹虞洽卿的尊容,如今可以登门拜访了。
虞洽卿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说,“竹轩,洋人的法院有时会认理不认人,不像我们的法院认人不认理,只要理在你这边,就不用怕。不过,永安公司是在英国注册的,打官司时间长,要有足够的钱才能坚持下去。”
“没问题,有我呢!”杜月笙说:“如果这次让洋人整倒顾竹轩,以后就会轮到我杜镛。这事我支持到底。”
虞洽卿说:“好,我帮忙请位外国律师。”
收到拆迁通知之后,天蟾舞台老板顾竹轩做原告,控告英租界工部局违反合同,强迫迁让,先把诉状送到了英国驻上海的总领事馆。大约过了半个多月,英国总领事馆的批文下来了,说租界工部局只应适当补偿购地费用,没有责任赔偿地上设施。于是,天蟾舞台被强行拆掉了,租界工总局只付给天蟾舞台200两银子。
看到自己苦心建成的戏院毁于一旦,顾竹轩更火了,决心孤注一掷把这场官司打下去。于是,诉状又送到英国驻北京公使馆。这场诉讼持续两年之久,最后,官司一直打到伦敦最高法院,终审裁定工部局违约,应赔偿业主全部损失,赔偿金额共10万银元,并允许业主在租界内另择新址重建戏园。这时已到了1926年,此事令顾竹轩在上海威名大振。
后来,经杜月笙居间介绍,福州路云南路口的戏院“天声舞台”转由顾竹轩经营。顾接手后对其进行改造,建成新的天蟾舞台,新戏院正式开业时已经是20年代末。
杜月笙管闲事,意在收揽人心。曾经有一位军方大员向杜月笙请教“驭人之术”,杜月生说:“想办法去了解你部下的困难,譬如说有人急需钱用,你就不使任何人知道,亲自送一笔钱给他。最好不要先写一封信再在信里附一张支票,应该亲自跑一趟,当面把现款递到他手上,表示亲近。”
成名之后的杜月笙,在30年代转向实业之前,仍然经营鸦片和赌博两项生意,但他十分在意身边徒众的品行和形象,“拆梢”之类胁迫取财的事再也不允许了。
例如早年常和江肇铭相提并论的张松涛,有一次受黑道朋友的牵累,亮出杜月笙的牌头为非作歹,杜月笙知道后当时便派人把张松涛喊来。见面之后,他也不提张松涛朋友所犯的罪案,只是痛心地说:“上海你不要待了,还是到外地去吧。”
张松涛以为自己会被逐出杜门,吓得手足无措,簌簌发抖,央求着说:“先生,我一出黄浦滩,真叫死路一条了呀!”
杜先生烦躁地一跺脚:“年纪轻轻,你怕出了上海就要饿死人啦?”
张松涛又苦苦哀求,杜月笙又心软了,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叫人写封信,介绍你到宁波炮台司令部。”张松涛此后也做出一副改头换面、改邪归正的样子。
树大有枯枝,十指有长短,早年间跟随杜月笙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帮人也难免欺压善良,偷鸡摸狗,暗底下做出浑水摸鱼的花样,而人们很容易把账记到杜月笙的头上。
在杜月笙的徒弟中有一个叫陈鹤明的温州人,专门在浙江温州、青田一带拐骗男女,塞进邮船火轮里运送出国,称作“贩黄鱼”。女孩子被贩至葡萄牙、法国之后,被迫缠上小脚接受各种黄色动作训练,到舞台上去扭“小脚舞”,洋人们借此侮辱中国。
客观地说,如果是由杜月笙直接经手的生意,绝对不准有这种损害国家名誉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