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边替我梳头,边说道:“姐姐真美,这届秀女中有姐姐这般容貌家世的屈指可数。”淡淡一笑,对她的称赞不置可否“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无论家世容貌都是相当的。”
素兰略微有些苦涩:“宁古塔偏远之地,我阿玛虽是将军,可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看管流放人员的狱官而已。阿玛年岁渐大,再也受不起风霜之苦,都说朝廷有人好做官,可没有银两打点谁会拿正眼瞧你。这次我入宫待选,阿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别无选择。”伸手阻止素兰的动作,从她手上取下梳子:“这不是理由,背负家族荣耀的不只是你。”我起身准备离去。
“姐姐。”身后一声急切的呼唤,转身看到素兰跪在我面前,“姐姐,以佟佳氏如今在朝的地位,舒宁入选可以说毋庸置疑,她心胸狭隘,你我都曾得罪于她,她若真成了嫔妾、妃子,又怎会放过我们。妹妹知道姐姐并不稀罕这后宫的地位,可我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族人考虑,不能连累他们呀!”
我看着素兰,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说到底她是为了父母亲族,只是用错了方法,轻叹一声,扶起她:“素兰,你的意思我明白,紫禁城里充满了算计,可谓步步惊心。可是不管怎样都不能存有害人之心,所谓害人终害己。若被人一不小心抓住把柄,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明白吗?”
素兰点点头:“姐姐,我知错了。”我微笑着点点头,素兰看了我一眼,小心的问:“姐姐,你原谅我了吗?”
“你做的事又不是对我,我有什么原不原谅的。”顺手倒了两杯水,笑着对素兰说:“来,喝水。”
饶过素兰,我不知是对是错,但我始终相信素兰本性善良,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希望经此一事她能够悬崖勒马。可我忘了,这里是紫禁城,它能够包容万物,却唯独容不下一个“情”字。
素兰收手后,舒宁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佟国维又运用自己的关系送来人参、鹿茸等大量补品。不过半月,舒宁一扫憔悴之态,显得红光满面,更加光彩照人。
原本以为日子会平静的过下去,可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这一日,钟粹宫一如往常般安静,刚学完规矩回来,腿脚酸胀,莲儿体贴的替我捶打着。这时,外面一阵吵杂,内务府大总管张德顺带着一帮小太监风风火火来到了钟粹宫,锡兰忙带着小丫头们前去迎接。莲儿疑惑的看看外面,奇怪道:“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带了这么多人来。”
我没有说话,用手揉着太阳穴,心中暗暗揣摩,钟粹宫是待选秀女住的地方,虽说秀女没有位份,但也算是半个主子,身份贵重,若不是出了大事,内务府不会带这么多人闯进来。摇摇头,叹口气,不知这回轮到谁倒霉了。
正想着,一阵喧哗,张德顺和锡兰带人走了进来,看着来人的架势和锡兰眼中隐隐的担忧。心中苦笑,看来轮到的是我。起身相迎:“张公公,锡兰姑姑,有什么事吗?”
张德顺上前一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锦月小主,有人向内务府密报说小主意欲加害舒宁小主,为证小主清白,要在小主房间内搜检,请小主不要见怪。”
心中颇为震惊,舒宁被加害的事怎么会传出去呢?面上不动声色:“张公公也是按规矩办事,锦月怎敢见怪?”张德顺闻言一笑,右手一摆,身后小太监一拥而上,在我房内搜检起来。
“小姐。”莲儿唤我一声,上前握住我的手,感觉到她的害怕和担忧,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打几下,示意她不必在意。看着眼前忙慌慌的众人,我倒是十分坦然,没做过的事,没什么好怕,可结果却令人难以相信。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张德顺身边:“这是在锦月小主床铺下搜到的。”说着将三包药粉递给了张德顺。张德顺扬着手里的药粉,看向我问:“小主,这药粉是做什么用的?”莲儿反射性的喊道:“这不是我家小姐的!”张德顺怒喝“住嘴!这里有你丫头插嘴的份嘛!”
我呆住了,看着张德顺手里的药粉,一时有些无措,怎么会?我的床铺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错,当初发现张太医和坠儿的勾当,我曾得到过一包药粉,为了以后能借助它逃避选秀,将它装在瓷罐里埋在屋外桐树底下。此时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铺底下?还是三包!
窗户上闪过一个人影,坠儿?猛然想起早起坠儿给我送早点,借着莲儿给我打洗脸水的空当替我整理床铺,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全都明白了。被朋友出卖的挫败感将我的意志击倒,恍惚中无法思考,只觉得莲儿似乎在呼喊着什么,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内务府很快有了结果,说我悍妒成性,德行有亏,不宜侍候君王,着削去秀女资格,贬至辛者库为奴。
辛者库,俗名叫浣衣局,是替宫中人等洗衣之所,也是犯事的宫人被发往之地。我本无意入宫,贬至辛者库倒也算遂了心意,只是莲儿为我颇为不平。
辛者库日子难过,心中怜惜莲儿,不愿她跟着受罪,想着让她出宫,仍回马尔汉府上安身。无奈莲儿执意不肯,锡兰念她一片忠心,便送些银钱给张德顺,将莲儿留下,随我同往辛者库。
来到辛者库已半月有余,其间滋味一言难尽,管事刘嬷嬷好像跟我八字犯克,处处看我不顺眼,时不时便对我又骂又罚。莲儿见我委屈,替我申辩,结果也会遭致一顿毒打。心中恼怒,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日,黄昏时分,我去练武房送浣洗过的衣物,此时已至盛夏,一番行走身上已被汗水浸湿。站在庭院树下乘凉,正惬意时,“小心!”一声呼喊传来,只觉被人抱起,与此同时,一根栏杆倒下正砸在我刚才所站立处。心中一凉,颇有些死里逃生之感,对眼前的人心存感激。
抬头看时,更觉吃惊,眼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爱新觉罗胤祥。大概意识到我在发呆,胤祥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惊着了?”瞬间回过神来,往后一退,脱离他的怀抱:“谢十三爷救命之恩。”胤祥此时似乎也认出了我,笑着说:“原来是你呀!”
我站在他面前有些局促,眼神躲闪间看到他的右臂衣衫已破,上面残留着血迹,应该是刚才救我受的伤,忙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十三爷受伤了,我去找太医。”说着就要走。
胤祥拉住我,阻拦道:“不用,一点小伤不碍事。”看出我的担忧,“练功房有金疮药,你帮我敷上就是。”我点点头扶着他站起。
房间内,我帮胤祥处理完伤口,看着他右臂的纱布,心中既感动又内疚,百味掺杂。
“呵呵!”胤祥轻笑出声,看着我打趣:“怎么像风干的苦瓜一样,这可不像你,想想上次见面,你何等厉害。”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白了他一眼,结果又惹得他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