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在拿着烟的时候才恢复自我,咽了口口水,努力看着海面然后清清喉咙,说:“小……小孩不能抽烟……”
嗯,我死定了。
好半晌,他哼笑了一声,说:“你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吃棒棒糖的小孩?”
我都能呼吸到周遭他的怒气了,但做都做了,豁出去了!半途而废成不了大事。
“我这是作为同班同学的友善提醒。”
看他不回话,我悄悄瞄了他一眼。我的神啊,他竟然用那还完好的那只手插着腰,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完了,他要揍我了。
“喂喂,男生不能打女生的啊。”
“哈!”他冷笑一声,随后说:“我也友善地提醒你,第一,我们不是同班同学。第二,你赶紧去学校跟老师学学什么叫不要多管闲事。第三,男人会打不是女人的女人。”
说完他就跳下大堤走了。
我再次宣告失败,而且更遭他讨厌了。
跟薛城羽说话后的第四天早上,我垂头丧气的,虽然还是很早出门,却慢悠悠晃到李阿伯那里买糖。今天他新进了巧克力和香草口味的,我一时竟拿不定主意,两个都想吃。忽然灵光一闪,我干脆两种口味都买下了。
大概是知道我会来,也烦看到我,又或者是他看到我在这儿就没出来,总之今天我在大堤旁等了二十来分钟都没见到薛城羽。看看时间,要是还不走就迟到了,我有些焦急,在大房子前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大铁门开了,走出来的是和薛城羽一起搬来的老人。
老人笑得和蔼,十分恭敬地问:“请问这位小姐是找我们孙少爷吗?”
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叫小姐,我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不知不觉也跟着学起大家闺秀来。
“老先生,能不能请你……”边说我边拿出巧克力口味的棒棒糖,但拿出来以后我又后悔了,我竟然想让他帮我转交一根棒棒糖!一尴尬,我又结巴起来,“这……这个……麻烦你……”我都说不完整,就已经想落荒而逃了。
老人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又换上了微笑。
“代孙少爷谢谢小姐了,我一定转交。”
“谢……谢谢……”说完我赶紧转身,一路小跑了一段后,才停下喘气。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跑到一个大户人家里,自我感觉良好地送上一根五毛钱的棒棒糖,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说不定那位老大爷已经丢进垃圾桶了。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敢去找他,早上也没有再早出门,而是搭了晚一班的巴士。路过大堤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薛城羽。不是我意志不坚,而是我很怕再面对棒棒糖事件,觉得超级丢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已经有一星期没见过他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又轮到我值日,放学后我比大家晚了一个多小时回家,出校门的时候正好错过一辆巴士,于是决定走回家。
大房子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再怎么绕都是会路过他家门前。看着不远处的房子,我有点犹豫。虽然认定了他不会知道我今天路过,但就有那么个小小的担心怕他正好出来。张望了老半天,确定那里静得只听得到海浪声后,我才放下心,刚踏出一步,不祥的声音就从身侧响起。
“哟,这不是棒棒糖小朋友吗?在人家家门前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光是那“棒棒糖”三个字就叫我立正站好了,更别提这声音的主人了。反正这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薛城羽不都是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今天跑出来了。
转身正视他,看到他手里的一包没拆封的烟,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了。
“我就是路过而已。”我装作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路过你干吗偷偷摸摸的?之前你还不是每天理直气壮跑来教育我,这两天怎么就变胆小鬼了,棒棒糖小朋友?”
他还刻意在棒棒糖三个字上加重语气,一脸的讥讽让我想踹他一脚。
“谁胆小鬼了,你你……你不能抽烟!”说着我就要伸手去抢他手上的烟,哪知道他眼明手快,用绑着石膏的左手挡在了我面前,我只能恨自己手短够不着。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突然说:“我说你那么爱管闲事是怎么回事?你是天生老太婆性格吗?还是你都是用这种手段吸引男人眼光的?”
一股怒气打从脚底就冒了上来,我也顾不上他现在是伤残人士了,一把推开他。
“胡说什么,我不就是看你人模人样的没病没痛,干嘛要去做什么特殊份子。你知道学校里别人怎么议论你吗?你又不是天生就跟别人不同,为什么要有差别待遇,为什么你甘愿让别人对你差别待遇!明明有能力改变现状却放任自己变成异类,特殊待遇这么好吗?”
我一股脑儿把心底最深处的话全倒了出来,除了第一句,其余的全都是在说我自己。眼泪竟然控制不住地就往下流,那么多年来的心事就这么三言两语跟个完全不认识的臭男生说了。
没错!我是个残疾,变成特殊份子是我改变不了的事情,所以我只能乐观去面对。那他薛城羽呢!独立派就那么开心吗!
可能我刚一推太用力了,他疼得龇牙咧嘴的,但看到我哭了,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我哭得太悲愤太大力了,他只能开口安慰我。
“至于吗,我还没叫痛你就哭成这样。好了别哭了,算我错行不行,真麻烦。”
我收不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凶猛了。他皱眉挥挥手:“再哭不管你了啊,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行了行了我请你吃糖可以吧?”
他看我哭成这样,干脆拉着我往大房子走去。我是哭得太惨烈了,早忘了自己在干嘛,就任他拉着边走边哇哇大哭。等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一阵阵抽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大房子的客厅里。桌上有一盒他拿来的纸巾,旁边丢了好多张沾满了我的鼻涕和眼泪。
情绪闹完了又该尴尬了,我低着头缴手指,肩膀还时不时抽一下。薛城羽坐在我对面,一声不吭好整以暇看了我十来分钟了。在我快受不了这难熬的沉默的时候,他突然就开口了,不过是对着一旁待命的老人。
“老刘,去给她拿点糖来,这个小朋友爱吃糖。”
“不……不用了,我要走了。”我腾地站起来,拎起脚边的书包就往大门走。他也没拦我,倒是那个被叫做老刘的老人把我送到了铁门外。
“刘老伯不用送了,谢谢你,我走了。”我低着头刚要走出铁门,老伯就叫住了我。
“雨澄小姐。”
我一愣,反射性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回答,只是继续说:“雨澄小姐,您别见怪,我们孙少爷其实对您没恶意。那天能收到雨澄小姐送的生日礼物,他很开心的,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孙少爷心情那么好了。雨澄小姐以后还请多来坐坐,我相信孙少爷他会很乐意见到您的。”
“生日?那天是他生日吗?”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我误打误撞挑了这么个时间送上那么不体面的礼物。